“当初以为你是个厉害的，后来才知你是个没心肝的蛇蝎。如今刚见你有几分人样……罢了，你都不急，我用得着这么上心？左右饿死穷死的不是我家的人！”
杨月华的嘴就像是一把带刺的钢刀，偏人家每一句都占着情理，细品其意，实在暖心。
“嫂子，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我再难，也得把那俩孩子找回来。”
“随你！佳人，咱们回家！”杨月华气呼呼的带着女儿走了。
不远处，乞丐还在嚷着什么，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顾青青摸了摸怀里的银锭，又看看乞丐跳来跳去的身影……罢了，过去看看，再怂，也不能把乞丐丢在那跟个贼婆子打对垒。
“武夫街上没王法，谁定的你在这里卖粥，我就不能在这里收恭桶？怎么着，瞪什么瞪，有本事你打我！”
“你这不要脸的贼贱妇！我打你，我打你都脏了我手上的屎！”
这是什么个吵法？
自己手上有屎，很值得夸口么？
顾青青知道，乞丐口不择言的时候，就是已经气急败坏到了极点。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一点，乞丐吵架骂人打群架，但从不动女子一根手指头。
这是乞丐的底线。
“婶子这是要砌隔间收恭桶了？砖石可够用吗？可惜我有孕在身没力气，不然还能帮婶子搬砖和泥。”顾青青人未到话已出，迎着乞丐那吃了屎似得鄙夷眼神，笑着走到了
砖堆边。
她不敢站到牙婆身边，怕待会那婆子疯起来张牙舞爪。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孕妇的自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怎么着，听说不许我在这收恭桶呢，我倒想问问，官家何时来的召，武夫街赐给你了？”
“婶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来就是想告诉婶子，您想要砌多大的隔间尽管砌，不用刻意给的粥摊子留地方。”
“什么玩意？”
牙婆还没接话，乞丐先急了。
早就知道他是这反应，顾青青只好硬着头皮，把事儿往家里那俩老的头上推。
“你家不就一个老妈子，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祖母？”牙婆半信不信的盯着顾青青，仿佛要从她脸上一直看到心里，生怕她藏了别的阴招自己接不住。
“说起家里人，我妈妈……还让我跟您问好呢！”
她本想问杜妈妈的孩子被卖去哪里，但她看着牙婆那满是阴诡杂尘的眼神，便把话都咽了回去。
方砖里砸出来的八十两银子，确实不少，可人性的贪婪是没有底线的。
这婆子不是善类，若要顺利买人，怕是还得智取。
……诶？
乞丐怎么没再嚷嚷？
“摊子都不支了还在这里费什么话？等着人家请你刷恭桶呢？”乞丐仿佛就等着顾青青望过来似得，刚逮住她的眼神，便没好气的挥袖子让她回家。
“慢着！”牙婆横插一步挤到顾青青面前，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
量着：“你家的摊子真不出了？”
“是啊。不出了。”
“那你留着那些物件也没用，折价给我吧！”
咔嚓。
一道闪电，照亮顾青青本不太笨的脑子。
“那些物件不卖，以后还要上外头支摊子用的。”
“外头？”牙婆双臂一抱，看傻子似的白了顾青青一眼：“外头的赋税你给得起？全锦水只有武夫街上不收税！”
顾青青闻言并没往心里去，大咧咧的摆摆手：“没关系的，薄利也是利，一年不够就两年，总有一天能攒够的！”
“攒？你要攒多少是个够？”
“俩孩子的卖身钱，十两而已，杜妈妈说就是到了外头有赋税，攒两三年下来，怎么也有了。”顾青青转头看向自家方向，胡乱朝牙婆福了个礼：“您要砌隔间便随便砌吧，不用顾忌我们家，我妈妈说了，将来还指望您帮着把孩子买回来呢！”
“呵呵，攒两三年再去把孩子买回来？做梦呢！”牙婆冷笑两声让了路，见顾青青一点不好奇那俩孩子的去处，忍不住又道：“告诉你家杜妈妈，到了庄头地主家的人畜，就没有活过第二年的！知道什么叫人畜吗？就是活人充作牛马一样使唤！眼下正犁地备着春耕，就她那俩瘦巴巴的丫头，能活仨月都是命大！还两三年，两三年后骨头棒子就叫野狗啃成渣了！”
顾青青边走边扯袖子，擦眼泪，“那我们有什么法
子，眼下要钱没钱的，总不能求着您帮忙贴钱。杜妈妈说了，住这街上的都不容易，难道叫您后悔认识了我这一窝蠢人么！”
一副又蠢又怂的模样，惹得牙婆直皱眉。
可是，眼看她哭哭啼啼的越走越远，牙婆到底还是追了上来。
“回家告诉那老妈子，把你家支摊的东西让给我，我便告诉你那俩闺女的去处，好歹临死前她们娘仨还能见一面！”
“见一面有什么用。要是这样，还不如不见。……千错万错都是我，现在得了这样的结果，我就是来日到了黄泉路，也没脸见那两个可怜的妹子！……罢了罢了，没希望的事，何必难为杜妈妈劳苦，支什么摊子卖什么粥……倒不如连着房子都烧了，烧尽了也就忘了，什么孽不孽的，都忘了就好了！”
顾青青嘀嘀咕咕越走越快，牙婆跟在边上听得头都要炸了。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的？你脑子叫门挤了还是咋地！你……我都跟你说不清楚！”
牙婆活了半辈子啥样的人都见过，唯独眼前这种蠢到让死人诈尸的笨蛋，真是给她开了眼。
“那你叫我怎么办！连摊子带物件能值多少钱？就算加上枕头里藏着的四两银子，也不够！”顾青青回头便朝牙婆吼了一句，说完也不管牙婆什么脸色，扭头继续往家走：“我就是把这些都给你，再许你五两银子，您也换不回那俩孩子，还说
这些有什么用，倒不如一把大火来的痛快！烧了，全烧了，来日到了地底下，谁也别怪谁心狠，都是命！”
“你给我站住！”
实在被她这些歪理念的头都要炸了，牙婆哇呀一声跳到她面前挡住去路：“就按你说的！现在就去签字画押！不过，有一点咱先说好，你们一年里必须还我五两银子，要是到了第二年还不上，那俩孩子加你和那老妈子，一家四口都凭我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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