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精！”杨月华同样用脚尖踢过去：“也是，说起吃，我还真是不如你。”
这两个妇人连着半大孩子，嘀嘀咕咕的围坐下来，说得再小声，不免还是让边上的人听了几句。
“去，回家把孩子领来，咱们也吃一顿！”
“我也回家领孩子去，就当提前给孩子过年了！”
“媳妇你坐着，我回去把咱娘背来！”
……
乱糟糟的一阵围观悄然结束，再热闹起来的时候，大锅里的杂粮粥便少了一大半。
支摊头一天，锅贴算是个金贵货，几乎都是让街坊家的老人孩子解了馋。
晌午收摊的时候，白吃一顿的杨月华，领着女儿凑上来帮忙。
“明儿在你的锅贴里掺点野菜，否则你这摊子一个月里也就能卖两天。”
“两天？”乞丐没好气的瞪了杨月华一眼。
“两天就不错了！就这，初一十五能吃两顿的都是富户了！”
杨月华指挥自家闺女帮着收东西，叉腰说完便拉住干活的顾青青：“你明天把肉馅减半搀上野菜，价钱也降下来减半！一月里初一十五卖两天纯肉锅贴，这样日子久了那些孝敬老人疼孩子的也记得住。”
“穷鬼就是穷，再便宜她也没钱。我看就今儿这样挺好！”乞丐说完也叉腰站着，冷着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像是再跟杨月华叫板。
“确实是新来的和尚不会念经。嫂子心善，才舍我一句金玉良言
。”顾青青没给乞丐撑腰，自顾对着杨月华点头哈腰“这事我记住了，明儿就按嫂子说的来。”
“看来你也不傻！那行了，明儿让佳人跟着你们帮忙，管口稀粥就行。”杨月华说完拍拍裙摆便要走，转身时见乞丐怒冲冲瞪着，便又加了一句：“她在这里人头熟，瞎不了你舍的一碗粥。”
一天只要一碗粥，便多了个伶俐的小丫头帮干活，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买卖？
正擦桌子的顾青青见状，闪身便把乞丐挡在身后，漂亮的小脸儿上笑的快要生出花儿来：“佳人？这名字好，那我可就厚着脸皮留她在这吃苦了，嫂子哪天舍不得了，再接她回去。”
顾青青今儿也确实忙得脚打后脑勺，吃客多起来的时候，要没个人打杂，她根本没时间包锅贴。
“你瞪什么瞪，不留着佳人给帮忙，指望你拉着个驴脸得罪吃客？”
开市第一炮，顾青青仗着冷面菩萨杨月华的帮衬，算是得了个头彩。
怀里揣了沉甸甸的铜钱，顾青青的心情无比美丽，甚至路过牙婆家时，被牙婆含恨带嫉的剜了好几眼，也完全没往心里去。
回家后她让乞丐把支摊的东西都放隔壁，而她便挎着小筐告诉里间的老人：您在窗户底下晒晒太阳，去街上碰运气买野菜，很快就回来。
“野菜。爬过去，就有！”穿着干净衣裳的白发祖母，指指窗外丈二高的院
墙。
爬墙去挖野菜？那是别人家的院子，会不会被打出来？
老人像是看透了顾青青的顾虑：“空的。好些年了。”
空了好些年的院子，倒是不用怕谁来打。
只是……顾青青看看院墙，又看看家门，有心去找乞丐陪着，犹豫了一会，便歇了这个念头。
老小子恋窝，总怕别人抢窝棚，能去街上卖几个时辰的粥，已经是最大极限，不会再让步的。
“自己去。”老人颤巍巍的拍拍顾青青的手，像是哄着胆小的孩子：“祖母在，没事的。”
“……”顾青青想说，您又不能翻过去帮我打耗子。
这三春天的，春雷可都响过了，万一我遇上个贪吃蛇呢？
“去吧。”老太太又催了一句，跟亲妈催闺女上花轿似得。
去就去！
顾青青拎着小筐从窗口爬了出去，又从丈巴高的木柴堆上爬到院墙边。
“祖母，里头有梯子呢！您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晚上给你做杂菜粥。您想我了就敲敲窗户，我给您唱歌啊！”
依依不舍的，胆胆怯怯的，犹犹豫豫的，顾青青磨蹭好一会，才顺着墙那头的梯子爬了下去。
等她依着梯子在墙那头站好，这才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可真是个好院子啊！”
虽然满地杂草，但亭台楼阁仍在，高大的奇石假山被不知名的小花爬满，后头高大的桃树上，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
微风荡漾，花香扑
鼻。
看完远处再看脚边，嫩.嫩的荠菜和尚未开花的蒲公英，纷纷随风像她招手点头。
“我滴个亲奶奶！这回我可算是掏上了！”
什么蛇啊耗子，在这一刻都不算个事儿了。
顾青青的眼睛里，只有野菜。
从梯子边上开始挖，一边挖野菜，一边割野草。
假如有一天，院子的主人回来了，到时候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一句：“我割了你家的野菜，也替你家打理了花园！”
左右开弓的顾青青埋头猛干，不到一个时辰，便哼着小曲儿爬回了她亲爱的好祖母身边。
“好祖母，乖祖母，我的灯神大宝贝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几支好看的桃花，被小心的插放在方桌上。
心情格外美丽的顾青青，依着祖母便坐在她身边：“祖母一定是上天赐我的福星，等我发了财，给祖母买最好看的衣裳，戴最漂亮的首饰，对了，我给祖母梳头吧！”
心情大好的顾青青，上辈子便很爱研究古装扮相，这辈子又捡着如此鹤发童颜福星一般的乖祖母，不禁铆足了精神，把手底下的功底儿全都使了出来。
没有簪子发钗不要紧，筷子和桃枝搭配着用。
等她一鼓作气忙叨完，双手捧着一盆清水，让老人当镜子照的时候，整个人却定住了似得愣在原地。
银丝雪白，云鬓重叠，灼灼桃花衬着她和蔼的慈眉善目。
“祖母，我怎
么看着您，我这心窝里暖暖的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老人眼中仿似装着千万感慨：“我的傻玉儿。”
她一开口，嘴角便洒出一堆晶莹的哈喇子，生生破坏了前一秒还老神仙般的和谐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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