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山青被顾汀州这当头一喝,瞬间激起了一身寒毛,他尝试着阻拦道:“顾师弟,那可是你最尊敬的师尊呀!你快松手,别一会儿惹怒了长辈,再打你个半死!”
顾汀州僵硬的肩膀蓦然被他攥住,就如一颗定心丸强行被塞进了口中,使他顷刻间便松软了透骨而出的戾气。
晓山青见他还能听劝,便挺身走到顾汀州的跟前,握住他冰冷的手背,“松开戒鞭,听话。”
顾汀州紧盯着晓山青温和的面容,强烈的安心促使他极是乖顺,就连眉心深刻的纹路都浅淡了许多。
稍稍恢复了神志的顾汀州,有些木然地将视线游弋到他们交握的右手上,怔忪地卸下了较劲的力道。
失了钳制的戒鞭倏忽间缩回到花似霰的脚下,青光明灭,暗潮叠涌。
晓山青忐忑地舒了一口气,继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哄小孩子似的,笑道:“以后别为了我冒虎气,那可是咱们的师尊。”
花似霰仰首目视着他们二人的温馨与热络,突然间脸色苍白的厉害,修润如玉的手指狠狠地绞紧了戒鞭冰冷的身体。
顾汀州宛若一只被撸顺了毛的猫咪,终于安分下了亢奋的燥郁,晓山青见他可算不犯浑了,便转身打算去向花似霰赔罪,却不想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自己走掉了。
晓山青望着那节空空如也的石阶,更加心里不是滋味了。
他只能拖着懵懵懂懂的顾汀州沿着花似霰走过的轨迹去寻。
花似霰心绪烦乱,越走越快,洁白的衣摆扫过塔底陈旧的灰尘,扬起一阵轻薄的失落与酸涩。
他不明白,自己何时如此在乎晓山青了,在乎到有些病态的占有,在乎到容不下他去对别人好。
作为师尊,就算晓山青跟顾汀州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那也不是他争风吃醋的理由,他是表率,是师长,是全天下的榜样,怎么可能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产生这种危险的情愫。
不可以,绝不可以!
他也不会允许!
“是啊!坚决不可以的。”
一声幽幽的叹息撞破黑暗直坠入步履匆匆的花似霰心底,蓦地,凝住了这个神情忧郁的男人迈动的脚步。
强行稳住惊慌的心神,立在深不见底的阶梯边缘,花似霰扬起一张冷冽如冰的俊容,向着四周戒备环顾。
然而这塔底除了晶透的黑岩,就是这上下贯通的缕缕幽风,间或夹杂着一股陈旧的血腐味道。
没有人,也没有魂魄的气息,满眼所及都是自己投射在岩层上扭曲的倒影。
越是这样,花似霰便越发地忐忑不安起来。
因为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小家伙,你长大了,也该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了。”
随着这句诡异的话音再次溅落,花似霰毛骨悚然地瞪大了眼睛。
他将视线投向深井,不确信道:“敛云?是你吗?”
塔底明亮的火光轻微地敛了敛自身的辉芒,算作一种模棱两可的回应。
花似霰神情僵硬地垂下眼睫,徐徐地向前走了一步,距离他不过数十丈的明黄色灵元,缥缈如云上暮阳。
那声音再次响起道:“很高兴见到你,小家伙,你长大了,也出落得冠绝天下,越发英俊不凡了。”
花似霰耳听着敛云熟悉的声音,激动的几欲落泪,他哀伤地哽咽道:“收起你那夸张的恭维,我不想听这个。”
灵元顽皮地辉动了几下,溅起一阵阴冷的黑炎,星辉爆散。
它说:“你还在怨我吗?可当年,我也是身不由己。”
提起往事,花似霰就很难遏制的住彻骨的仇恨,他说:“我不但怨你,我还憎恨这个天下。你的大义,使你丢弃了我,而世人的愚昧,又将你彻底剥离了我的世界。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做一个好人,没有人知道,我多么想杀光这些虚伪又肮脏的狈佞之士。”
尤其是在身处名门之后,他见了太多人性里的自私与丑陋,也见惯了那些包裹在廉正表象下的扭曲灵魂。
“可是小家伙,正是因为人性的多变,所以才会衍生出这么多的道义与规矩,只要一个人还奉道义为准绳,那他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
花似霰微微地蹙紧眉宇,对于敛云的规劝表现出极深的不耐烦,“你总是这么喜欢自欺欺人,到最后,连命都丢了。”
“......”
如果当初站在正义一方的敛云,不对步轻天这个恶女抱有恻隐之心,那么今日,他一定会在玄华云顶活得好好的,会仗剑江湖,有知己作陪,红颜相伴。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断送在这个男人自以为是的滥好心上,步轻天本就该被正道诛灭,就算她身为一介女子,那也掩盖不了她贻害无辜的事实。
当年那场围剿,虽然手段非明,胜之不武,可对待恶人,就根本讲不得道义。
“死都死了,你还不知悔过吗?”花似霰冷着脸对着“敛云”呵斥道。
化作一团明焰的“敛云”渐渐得微弱了下去,似乎对于弟子的以下犯上,色戾指责暗自伤心了。
花似霰见他久久不再言语,便更加气愤道:“你总是这个样子,教导起我来一套又一套,却在自己身上认不清现实,你本来就可以不管这些烂摊子,又为何偏偏要去逞能,她步轻天一代魔女,修为比肩残月楼主,是随随便便几个小喽啰就能擒拿的住的吗?你又何必为了她的行踪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世上,还有我在等你回来!”
“我,我知道......!”
“你不知道!”花似霰激动得大吼道:“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捡了我,却不关心我,养育我,却又放弃我,在你心里,不相干的外人永远比将你认为天的我重要。”
不争气的眼泪终于迎来了夺眶而出的时刻,自花似霰得知敛云死讯的那一天起,这个曾过分依恋着他的孩子就再也不会流泪了。
这一生,花似霰不知道眼泪竟然可以这般苦涩,强烈的委屈促使他恨不得跃下深井里去,将敛云最后的神识狠狠地掐灭掉。
他就该死在那个杏花簌簌,湿雨如雾的地方,而不是在这深不见底的幽邃里,广播善心。
“被逐出师门的这些年,我知道自己就是个转不过弯的一根筋,可我也没有办法去否定心里的那个声音,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跟后悔比起来,我更怕的,是良心不安。”
“呵~~!”花似霰踉跄着笑道:“放弃我,你的良心就会安了?”
“......”
所以敛云,我对于你,一点儿都不重要吗?
“你倒是说话啊!!!”
刚跑到一半的晓山青被这凌空嘶吼骇得足下一抖,整个人差一点被爆散上来的灵压冲击波掀翻下去。
好在他反应够快,拉着顾汀州一个转身便贴在了岩壁上,只不过顾美人跟丢了魂似的,被这么一扯,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岩层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晓山青的牙龈忽然一酸。
他有些愧疚与无奈的转过脸去,抬手摸了摸顾汀州惨白的脸蛋,关切道:“傻孩子,你还真撞呀!”
怎么就不知道躲一躲呢?
顾汀州对于晓山青的触碰,先是神情一愣,随后便很惬意地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整个人是说不出的眷恋情深,满目柔情。
晓山青见他如此,面容扭曲地撤回了手。
还不易觉察地将掌心安放在腰侧搓了搓。
失去了安抚的温度,顾汀州还有些不适应,抬起的桃花眼里,淬着一抹柔软而又渴求的湿润。
晓山青更加受不了了,他说:“顾师弟,别爱我,没结果。”
对天发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对顾汀州倾心,他晓山青也动不了那份感情,毕竟,他的心里已经安置满了另一个人了。
神志不清的顾汀州显然没有听懂晓山青的话,他只是过分渴求刚刚那消失的温暖,宛如一个被夺了糖的孩子般,有些不依不饶的。
就在他们两个黏黏糊糊的撕扯过程中,冰晶般的岩层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明快的笑声,紧接着,先前那个被花似霰一鞭子抽在墙上的少年,突兀地从岩层里探出半个身子,犹如一条鳞蛇般攀附在顾汀州的背后,低声道:“想要占有他吗?”
顾汀州肩膀微僵,不再动了。
少年很是满意他的反应,继续笑道:“把他推下去,这个男人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了。”
顾汀州下意识的攥紧了掌心。
少年的蛊惑柔声细语,还带着点温热的湿气,吹拂在顾汀州的耳后,浸润出一层诡谲的暗红色。
晓山青狐疑的垂下脸来,盯着顾汀州定格般的俊容,不明道:“老实啦?”
骤然出现在眼前的脸,使顾汀州对于晓山青产生的痴妄更加浓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抬起手臂,一项光明磊落的顾美人万分痛苦地将罪恶的手,伸向了他。
只觉得身形顷刻间不稳,晓山青向后一个踉跄还未站稳,顾汀州积蓄着灵力的掌心便向着他的心窝袭来。
来不及做出反应,焚心灼肺的剧痛紧随而至,晓山青不可置信地凝视着顾汀州骤然冷漠的脸,仰身向着幽邃的塔底坠落了下去。
“哈哈哈~~”
少年狂笑着从岩层中一步跃出,洁白的衣袂滚着道道诡异瘆人的血咒。
他望着毫无反抗之力,向下直落的晓山青,扬手做了一个再见的动作,说:“既然如此碍眼,那么,我就送你一程。”
说完,他转过身去,目光发亮地撩起一缕顾汀州垂在肩上的碎发,凑上去轻轻地嗅,“果然是意外收获,你的血,一定很香。”
随着少年的话音溅落,徘徊在塔外找不到入口的张凯枫感到一阵刺髓的毛骨悚然。
小美人,你可千万别被那个疯子吃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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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在过节,提莫还在加班吃外卖,今晚12点才能下班,哭了。
祝大家圣诞快乐,虽然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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