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被一个重伤之人嫌弃仪表,一项高傲自负的顾汀州,脸色有些挂不住,而这一挂不住,就显得更加扭曲丑陋。
视线朦胧间,晓山青的眉头都连续皱了几番,最后实在承受不住,又嘟囔了一句:“都说你是玄华云顶的男神,怎么今天跟系统出bug似的,一脸马赛克。”
顾汀州暗黑的俊容赫然闪过一道明显的怔愕。
男神?系统?马赛克?
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名称,这人是傻了吗?
第一次听到耳生的名词,顾汀州蹙着眉消化了好半晌也没消化出来,遂惊异的问道:“什么是男神?”
晓山青半阖着眼睫,虚弱一笑,解惑道:“就是被很多人喜欢的男人。”
顾汀州紧蹙的眉宇稍微有些松动,略显疲惫的桃花眼,蓦然间流过一抹明光,“那......那你......你?”
晓山青惫懒地摇了摇头,失血的脸色苍白如纸,“我不喜欢你。”
顾汀州眼中的明光顷刻间暗淡了下去,“......”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晓山青眯着眼又说:“但也不讨厌你。”
那丛急速弱下去的光,又从顾汀州怔愕的眼底浮现了出来,细碎的,仿佛散落在阳光下的晶石,他哑着缺水的嗓音,小心翼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曾以为,晓山青是极度讨厌他的,不然也不会在这同窗得几年里,频繁地针对他,招惹他,不管自己做得好与不好,都会被他揪住把柄,大肆的嘲笑揶揄一番。
他以为,这一辈子,他们都迎不来和解的一天,会这样直到成年,直到天各一方。
却不想,晓山青原来并不讨厌他,但也并不喜欢他,似乎他们之间,就像熟悉的——陌生人。
按理来说,知道对方不讨厌自己,顾汀州应该是庆幸与放松的,可当这句话掷地有声的灌入耳中的时候,他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就像期待了很久的一样东西,不曾得到,就已然失去。
“我们只是同门,对吗?”他神情枯萎地问。
“不然呢?”晓山青疲累的反问他,“难道我该去喜欢你吗?”
这一问,顾汀州显然没有做好接收的准备,握着晓山青肩膀的手,掌心里凝结着一层黏腻的湿汗,徐徐地蹭在对方瓷白的皮肤上,暧昧又滑腻。
这是顾汀州第一次触摸晓山青的皮肤,温凉细腻,甚至不输给女孩子。
他没有心思去回答晓山青的话,一双情绪莫名的眼睛,紧紧地盯在那处掌心划过的地方,有什么怪异且震颤的东西流过了心房,促使那截葱白的指尖痉挛地扣在了晓山青的肩窝上,不由自主地施加了力道。
“嘶~~”
晓山青猛地一吃疼,呼痛的提气便扯动了腹肋下的刀伤,额际上半干的湿汗又滚滚如雨下,将他本就苍白病恹的俊容浸染如琉璃般易碎。
这轻盈的一声,好似裹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顾汀州的身上,迫使他神情诡异地剧烈抖动了一下,猛地将那只按压的晓山青肩膀上的手撤了下来,难掩心虚地说:“药凉了,我去重新煮一份。”
几乎是如坐针毡般地豁然而起,顾汀州高大的身躯就如一株拔地而起的枯竹,透着深秋露极最后的坚强,望向晓山青的眼神极尽飘忽之后,便慌不择路地快速从房中逃离了出去,就连手边的药碗都忘了拿。
眼前之人,如风一般消散无踪,晓山青勉力的睁大双眼,凑过头去望了门口一会儿,便承受不住身体的虚弱而沉睡了过去。
阖眼没多久,失血的透骨使他冷的开始轻微打颤,皮肉的痉挛促使腹肋处的纱布,渗出一层触目惊心得血红。
晓山青跌落在冗沉的黑暗里,四周是茫茫无垠的漆黑与阴森,有风从四面八方吹过,带来一阵阵溺闭般的窒息与麻木。
好冷!
像冰水浸骨一样,连灵魂,都是冷的。
当顾汀州闷头一路跑到膳房的时候,整洁如新的灶台旁,花似霰正挽着衣袖,搅动着一锅煮沸的白粥。
“师尊?”
傍晚的霞光刺破云霭的曼妙,为娴静温雅的花似霰,涂抹上一层娇俏的粉白,使这个帛带束发,仙姿玉魄的男人,平白地削弱了锐利之感,多了一抹贤正端丽。
顾汀州一脚跨过门槛,另一脚则拖在门外,迟迟不敢走进来。
他真的从未见过最是清风霁月的师尊,亲自做过什么有关烟火气的事,这个男人向来都刻板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寒冰般的气场散的让人敬而远之。
花似霰执着木勺,缓缓地向着门口偏过头去,平静的侧颜染着浅薄的暮色,他说:“你二师兄醒了?”
顾汀州微微有些惊讶,很快便恢复如初,一脸恭敬地行礼道:“回师尊,二师兄醒了。”
花似霰没有过多表情的转回头去,粥锅里氤氲的热气徐徐上袅,模糊了他清冷的俊容,“我煮了些白粥,一会儿,你给他送进去!”
顾汀州头脑一热,惊疑道:“师尊为何不亲自去送?”
然而此话一出,就惊觉后悔,忙改口道:“弟子言错,请师尊责罚。”
花似霰将木勺搁置在木盖上,好半晌,才开口道:“有你照顾,就足够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算不上什么明确的回答,此时的顾汀州脑子短一块,心里的慌乱与面见师尊的紧迫都使他困顿又拘谨,不知道上一句是何意,下一句话又接出个什么大逆不道来。
仿佛一夕之间,晓山青变了,师尊变了,他也变了,但具体变在何处又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很尴尬也很无措。
宽敞明亮的膳房里,唯有米粥翻滚,发出粘稠的咕嘟声,花似霰跟顾汀州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不知该如何打破这般压抑的寂静。
晓山青这一觉,睡的很短,许是无边的森冷让他根本休息不好,没过多久便迷迷糊糊得醒了过来,迷蒙地睁开双眼盯着头顶上方雪白的帐顶出神,稍显溃散的凤眸暗淡无光。
看起来就跟失掉了魂魄似的,深邃的俊容透着失血的琉璃与苍白。
叶轻舟在紫徽峰做完了一天的苦力,便急匆匆地赶回了云华殿,临走之前还顺走了刘文卿刚练好的回灵丹。
轻轻地推开六爻阁的门板,屋外的寒风穿梭进来,扯动了床前飘逸的纱幔。
晓山青本就失血畏寒,蓦然出现的冷风唤回了他游离的神志,困涩的眼珠轻微地动了动,便缓慢地扭过头,向着门口望去。
隔着一层朦胧的纱绢,晓山青看不清楚这个徐徐走近的人是谁,到是那一身苦寒的药味,刺激的他微微睁大了眼眸。
谁来了?
叶轻舟?
或者,顾汀州?
叶轻舟迈动的步伐很轻,很怕会惊扰到罗帷里沉睡的人,以至于走过来的时间耽搁的很长,长到晓山青都将要再一次陷入到沉眠里去了。
修长的指尖轻缓地分开那道细腻的罗帐,晓山青努力地睁了睁眼帘,瞧见了叶轻舟那张极度憔悴的脸。
他们两个,一个重伤,一个彻夜未眠,彼此的模样都不怎么爽利。
叶轻舟没有想到晓山青是醒着的,望向他的时候有片刻的愕然,很快便神情关切地问道:“好点儿了吗?”
晓山青望着叶轻舟俏皮都眨动了几下眼皮,沙哑地说:“还好,就是感觉有些冷。”
叶轻舟谨慎地坐在床前的矮几上,随手从袖橼里摸出一只素色的药瓶放在了床沿上,他说:“这是刘文卿刚炼成的回灵丹,耗费了不少灵宝跟药材,念着你有伤正需要,所以我便连夜送来了。”
晓山青将视线转移到那只瓶子上,笑道:“多谢师兄挂念,想必刘长老,并不情愿!”
“他有什么好不情愿的。”叶轻舟笑了笑,说:“这一炉丹药都是我在照顾研制,他除了动动嘴,根本就没出过什么力。”
晓山青听了,亦是强忍着伤痛,笑了。
刘文卿惯是会使唤人,不然他紫徽峰也不会弟子鲜少,开炉炼丹都需要从别的峰借人。虽然这个男人医术了得,但是臭毛病却很多,从前在医仙府就这么个德行,要不是叶轻舟他娘宝贝这个金疙瘩,就冲他这副大爷的做派,早被同门孤立死了。
好歹叶轻舟是刘文卿看着长大的,就冲这同门情谊,能受得了他臭脾气的,也唯有这个内敛孤傲的小师弟了。所以他便越发地“欺负”叶轻舟,从师弟的身上榨取体力,而叶轻舟也不是吃素的,动不动就顺走他的得意之作,算作利息。
两个人兀自的笑了一会儿,叶轻舟小声问道:“昨夜,是师尊在照顾你?”
晓山青扯了扯抽疼的嘴角,说道:“是顾师弟。”
“汀州?”叶轻舟有些讶然,“他不是一贯瞧不上你吗?怎么会突然留下来,照顾你?”
“我也不清楚。”晓山青阖了阖眼皮,疲惫地说:“大概是内疚!”
内疚?
叶轻舟顿时来了刨根问底的兴趣,可晓山青显然已经疲累虚脱了,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地仰躺在那,阖着眼睫,作势欲睡。
不好再继续打扰,叶轻舟脚步轻缓地走了出去,远远便见顾汀州提着一只榉木的食盒从铁索上渡来,与己无差的疲惫挂在脸上,想必也是一夜未睡。
叶轻舟立在六爻阁前的松柏下,待顾汀州走近了,才出声道:“汀州!”
顾汀州神情专注,并未察觉到树旁有人,被这无端的呼唤骇得身形一顿,俊美的脸上白了又白,冲着叶轻舟愕然道:“大师兄?”
叶轻舟目视着他,知晓其来意,忙说:“你二师兄刚刚睡了,先不要进去打扰他了。”
顾汀州攥了攥食盒的提梁,抬眸望向六爻阁紧闭的门板,好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晚暮的石灯,将肃寂的云华峰渡上一抹冰凉的凄冷,连带着,将顾汀州那颗急于献宝的心也凉去了半截。
睡着了也好,对于自己的手艺,他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几许失落滚上面颊,顾汀州转过身去,作势欲走,就在此时,叶轻舟一脸讳莫地叫住了他,“今夜无事,我们师兄弟也好久没有在一起闲聊了,不如,你陪我走走?”
闻言,顾汀州松垮的身板蓦然挺直了稍许,他轻微地点了点头,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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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写一边咔头,写得跟鬼一样,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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