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林毓

    踏着半盏夜色,晓山青御剑带着李雪绵下了山,来得依旧是先前吃糖葫芦的小镇。

    此时正值晚膳时分,街上穿梭的游人也多,李雪绵一直顾着那鸟雏也未有心思吃饭,乍一看到满街琳琅的小吃就忍不住开了小差,脱离晓山青的眼皮子走散了好几次。

    又一次在一个打米糕的摊子前将这小丫头捉住,晓山青落着碎发的脑门上几欲呛烟。

    “我说小师妹,咱俩快点找个明白人把这鸟问清楚了,好趁夜抓紧滚回去,你忘了上次偷偷下山,你师兄我挨罚的事啦?”

    李雪绵正蹲在摊子前,盯着那个赤膊的汉子热火朝天地挥舞木槌,石碓上的白米糕每一下都被锤子打的粘稠绵着,馥郁的米香甘芳四溢,勾的小丫头眼睛都直了。

    晓山青在现实里吃过这种纯手工的糯米糕,又因他本人就不喜欢这种粘牙又洒满白糖的糕点,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认为——这玩意儿不好吃。

    “你喜欢这东西啊?”晓山青也蹲下身来问道。

    李雪绵腹中空空,饥饿的感觉抓心挠肝,看也未看晓山青,盯着那白花花的米糕点了点头,“嗯!想吃。”

    晓山青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这东西就是糯米,一点儿都不好吃,就跟干吃白饭似的。”

    李雪绵显然是不信的,自动视晓山青的解说于无物,葡萄似的眼睛渴望地凝视着。

    晓山青依旧不肯死心,孜孜不倦的为小师妹描绘着他吃过的味道,企图将她拉走。

    另一边,花柳巷逸趣风雅的深院中,一身青衣的林毓正倚着藤萝架子,轻阖眼眸,有一搭没一搭的品着掌心里的一碗汤。

    因着夜色已深,掌灯的小厮还未渡到这间偏僻的院落,林毓便靠在花园里,吹吹飒暖的晚风。

    也不知他躲在这里在想些什么,神情冷戾,气场如刀,被鲜汤濡湿的嘴唇透着诡谲的血红色。

    “公子,公子!”

    忽闻妖奴尖涩的嗓音自墙外传来,林毓被强行打断思绪后,淬骨得暴戾骤然掀起,整个人明显阴冷了下来,深渊般的眼眸迸出几许肃杀。

    妖奴尽顾着高兴,全然忘记了自家主子在用膳的时候不喜欢旁人打扰,待它反映过来的时候,半张身子已经闯进了红花斜倚的月门,而它的主子,正满含杀意的盯着它。

    “公,公,公子,那个吃您糕点的小姑娘,出,出,出现了......!”报信的嗓音逐渐低垂,妖奴脸色煞白地贴着门洞跪落下来。

    豆眼的妖奴最是惧怕林毓露出这种阴冷的怒意,因为这就意味着,它的小命,很可能在今日就到头了。

    林毓本是想杀了这个冒失的家伙的,不过它带来的这个消息,到是可以抵消了这条可有可无得贱命。

    “他们到哪了?”低头又喝了一口汤水,林毓平静地问。

    妖奴一听,连忙叩首回禀,“在集市上,距离花柳巷,不过一里路。”

    “嗯。”林毓先是看不出表情地幽幽一叹,紧接着,端起瓷盏将这殷红的汤水一饮而尽,纤薄的嘴唇挂着一层触目惊心的红,他眸光精亮地说:“伺候我更衣,正巧闲来无事,我们去收点儿利息。”

    妖奴原本还忐忑着自己的小命,忽闻主子要求更衣,立马狗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躬身跪行到林毓的脚边,兴奋道:“是,公子!”

    集市上,晓山青实在拗不过这眼露精光的小姑娘,掏出银钱买了一份,就着街上各种浓郁的香气,两个人立在一处红灯曼妙的街角,含含糊糊地吃着。

    这里的打糕跟现实世界的不太一样,裹着一层炒香的豆粉不够,还要浇上一大勺清甜得玫瑰酱,吃进口中不是很甜,独有一股花瓣的味道。

    李雪绵用竹签子挑起一块,塞了满满一大口,吃得“呜呜呜呜”的,明显在口腔里倒腾不开。

    晓山青不喜甜食,在小丫头的逼迫下尝试了一小块,便不再吃了,此时又见她抱着盒子狼吞虎咽的,生怕她一不留神再噎到了,忙将街边买的茶水递给她,苦口婆心道:“这一整盒都是你的,犯得着吃成这样嘛!”

    李雪绵一边吃一边接过茶水灌了一口,呜呜呜呜地说道:“我饿了。”

    小丫头吃的焦急又可爱,深红色的玫瑰酱沾染在唇角,连带着那张撅起来的小嘴巴都是甜的。

    作为一个独生子,而且是被丢弃的独生子,晓山青觉得,眼前的小丫头贪吃,爱玩,会害怕,又喜欢绵缠的性子,真的很像高中室友经常所提的亲妹子。

    是那种看见了烦,瞧不见又想的,既可爱又搞怪的萌妹子。

    无端穿进了这个书中的世界,晓山青积压在心里的情感越发有些崩散,不管是原主也好,还是现在的他也罢,可能真的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最真实最想要的。

    伸出手,揉了揉小雪绵毛茸茸地发顶,晓山青微笑着说:“师兄以后不会再作践你了,你就放心的跟我玩,不用怕我。”

    李雪绵的脸颊被大块的米糕塞得鼓出来一个包,闻言,笑眯了眼睛,狠狠地点了点头。

    待她将一盒打糕吃完,街上的行人已经越发稠密,嬉笑声与吆喝声叠加错落,美娇娥与俊侠士秋水含波,到处都是衣香鬓影,挨肩并足。

    越是人多的场合,越是不容易寻到自己要找的目标,晓山青带着李雪绵漫无目的地寻了几圈,便茅塞顿开地往茶馆里挤,印象中,爱喝茶的权贵们,喜好提着笼子遛鸟。

    跟所有古装剧里差不多,修真界的茶馆除了喝茶,也看戏听说书,若碰上时机好,就能遇上一波走南闯北斗猴戏的,耍皮影的,到那时,这馆中可真是人山人海,一席难求。

    今日他们却没有这等好运气,露天的茶堂子里,只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讲江湖轶事,虽声情并茂,嗓音洪亮,但反响者寥寥,大家都在闷头吃茶嗑瓜子,如蚊子般两三个扎在一起聊天嬉笑。

    晓山青由伙计引着,坐到了距离老者比较近的一张桌子上,不多时,一壶热茶,一碟瓜子便端了上来,晓山青见李雪绵频频侧头盯着旁桌的橘子,又嘱咐伙计拿了一些上来。

    李雪绵下了山就全然忘记了那只秃毛鸟,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吃上,不过她也不是个只顾自己贪食的人,有什么好东西端上来,第一口绝对会给晓山青。

    寒皮退尽的橘子被小姑娘捏着放进了自己的掌心里,晓山青笑得有些甜蜜,他欣然接过,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面颊,说:“谢谢雪绵,你自己吃,不用管师兄的。”

    “嘻嘻嘻,那不行,是师兄破费,理应你先吃。”小姑娘说完便垂眸自己剥橘子去了。

    晓山青执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举目四望,多是些布衣百姓闲来话家常,并无商贾之士,也就是说,今晚的茶堂子没有一只鸟笼子。

    看样子,又是寻错了地方。

    呜呼哀叹一声,晓山青执起茶杯,准备掀开盖子哑上一口,却见李雪绵“呲溜”一声滑下凳子,奔着门口就去了。

    一边跑一边振臂吆喝:“三师兄,我们在这!”

    “唉......”

    无端一手抖,半盏热茶便泼在了手背上,烫的晓山青低呼一声,险些啐了茶杯。

    晚归的顾汀州显然没有料到会在此处遇见小师妹的,他俊逸的身形蓦地一凝,绝艳芳华的一张脸便露出几分惊异来。

    李雪绵在云华峰,除了大师兄,就跟三师兄的关系最好,有时候撞见晓山青找顾汀州的茬,她还气哭过。

    “三师兄你怎么也来了,也是来找鸟笼子的吗?”

    少女娇俏的嗓音,裹着橘子味儿的清新,脆生生的一开口就将茶堂子里的男男女女吸引住,对着这轻袍缓带,眉眼毓秀的少年频频赞叹。

    顾汀州因为生的貌美,总是被人议论,饶是见怪不怪也有些面颊羞红,一把挽过李雪绵的胳膊,便往前走了两步,追问道:“你怎么又下山了,跟谁来的?”

    李雪绵劲装翩然,旋一转身,指着晓山青所在的位置,笑道:“跟二师兄来的。”

    顾汀州甫一抬眸,便见灯火辉熠处,姿容清冷,戾气透骨的晓山青正捧着茶杯扬起眼来,半笑不笑地望着自己。那双狭长的凤眼,在青灯的摇曳下,如琉璃般凛冽漠然,眸神里奇秀深杳,四目相撞的一刹那,便觉凉意渗人,冷戾薄情。

    很符合他心思阴沉,亦正亦邪的个性。

    晓山青这个人总是这样,上一刻言笑晏晏,下一刻恣睢阴狠,明明修为不弱,却善于掩藏,心性不好,却还会乐于助人,可他帮完了人,竟还要戏耍旁人一通,美其名曰,收利息。

    很多时候,进步神速如他,在不经意间看到晓山青露出这种表情时,还是会脊髓生寒,忧中带怖。

    自饭堂那一幕之后,李雪绵自然而然的以为她的师兄们已经和好了,那么同桌共食就不是什么胆战心惊的事了。

    “师兄,过来坐。”小丫头雀跃地拉着他往晓山青那边拖。

    被李雪绵扯着过来坐下,顾汀州的脊背都是绷直的,周遭嗡嗡如蚊蝇,他也不觉得吵了,简直如入了龙潭虎穴,时刻准备着与晓山青斗武。

    三人各自就坐,李雪绵将一只橘子摆在顾汀州的面前后,便忙着自己吃去了。

    晓山青端着茶杯斜昵着顾汀州戒备的侧颜,青灯尚好,不太明亮,摇曳的辉光将他白皙的皮肤渡上一层雅致的玉色。

    恍然间察觉到晓山青的视线,顾汀州转眸望向他,妩媚的桃花眼里淬着清凌凌显而易见得寒凉。

    他还是憎恶防备这个男人的,并不是简单的一餐饭食,就可以冰释前嫌,干戈成帛。

    晓山青直白的地对上他的视线,尝试着去解读对方的意图。他知道洗白人设的路,任重而道远,顾汀州不比李雪绵,这少年其实傲气的很。

    就这样四目相对的探究了一会儿,晓山青先撤下目光,执起茶壶为顾汀州斟满了一杯茶,淡然道:“顾师弟的伤,好些了?”

    不算名贵的绿茶微漾在素白的茶杯里,顾汀州将视线从杯子上移开,继续掀到晓山青的脸上,沉声道:“不过是剑气而已,早已无碍了。”

    其实这剑势很猛,洞穿肩胛堪比破开心脏,这几日他窝在房中算是吃尽了苦头,可在晓山青面前,他不愿露出破绽。

    晓山青捧着茶杯,扬了扬眉,“七世剑是把验情的剑,对于师弟这种一心修道的人来说,男欢女爱,只会成为剑道的绊脚石,这剑意应该对你造成的伤害不大。”

    “验情的剑?”顾汀州显然只知道七世剑,却不知道它的剑意上竟还有这层诡谲的作用。

    闷头喝了一口茶水,晓山青猝然道:“就是一把无聊的剑,顾师弟不必在意。”

    他惯是会说话点到即止,怕说的越多暴露得越多。

    顾汀州闻言,旋即垂下眼睫,搁置在桌面上的手,隐隐握紧成拳。

    难道这几日身体的异样,是因为验情?

    他并无爱意的对象,那这剑意又为何会滞留在伤口处久久不散,夜夜绞的他寝食难安?

    一想起肩膀处狰狞的伤口,顾汀州就觉得细心包扎过的创口又开始湿泞疼痛,丝丝缕缕的扯痛一路顺着脉络,奔涌进了心口。

    顾汀州有些承受不住地阖了阖双眼,细软的眼睫微微一颤,于灯光下显得分外明显,又兼之他面容苍白微蹙,更显病痛琉璃之感。

    晓山青察觉到顾汀州骤然的脆弱,张口欲关心询问一下,可就在他要开口的一刹那,一阵栀子花的香气迎面拂过,紧接着一道空灵惊异的嗓音透过嗡嗡的人潮袭来,如冰湖淬絮,如珠玉崩盘。

    “真巧,原来二位也在茶馆听书哇!”

    晓山青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先前赠给雪绵糕点的华服公子就伫立在茶堂的最中央,一袭白衣轻杳,乌发半束披散在背后,细长的眉眼弯作两泓月牙,正慢摇折扇,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他怎么来了?

    晓山青忍不住蹙眉,心下戒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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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又加班了,来得及就更,来不及就周四补上,提莫今天心情不好,我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小可爱。

    不,我好像没有小可爱!!!

    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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