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不清不明的闹剧,自此算是终场。
除了自证清白的晓山青,有些雀跃以外,陈万松还有花似霰皆是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四目相对间,前者尚有畏惧,而后者,却多有疑虑,只是没有明确表现出来而已。
陈府得一干姬妾见邪祟已除,娇嗔着从大堂内涌了出来,径直忽视了叶轻舟与晓山青,直奔垂眸不语的花似霰与顾汀州而去。
“奴家真是怕死了,还好云华殿主修为深厚,其门下弟子,亦是英勇非凡呐。”
“是啊,是啊,要不是仙君手段凌厉,我们家老爷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哎呦!仙君得神剑果真非同一般啊!”
“......”
一圈环肥燕瘦,拍胸脯的拍胸脯,抹眼泪的抹眼泪,将最美的两个男人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地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陈万松面容灰炝地立在门口,隔着半倾天光目视着一脸青霜得晓山青,嘴唇嗫嚅了半晌,似有话要说。
叶轻舟站在檐廊下,侧眸望了陈万松一眼,说道:“陈员外,你们家族的事,我们道门是不会多加干涉的,我二师弟虽然话说的重了些,但也是为了您好。”
陈万松回过头来,目视着叶轻舟寡淡得侧颜,酌思了片刻,一脸凛然地回答道:“不劳小仙君挂念了,不管我当年手段如何,顶替陈万涛的身份都是家父的主意,既然我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再跟魔宗纠缠不休,岂不是自掘坟墓?”
叶轻舟目视前方,笑道:“如此甚好。”
尽管被一群鸭子似的美女环伺,花似霰还是在大弟子与陈万松的谈笑间,品出了一抹诡异得味道。
这花似霰为人孤冷,顾汀州又傲慢自负,姬妾们娇嗔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纷纷不甘心地散了开去,一步三回头地走回自家老爷的跟前,矫揉造作去了。
自己的丑事被当众戳了出来,陈万松也懒得留客言谢,吩咐小厮去库里取了一千上品灵石和一万通用金票,便在姬妾的簇拥下不咸不淡得送了花似霰师徒四人出了大门。
诛邪祟,等官差,又被一干美女骚扰,待他们步出牡丹镇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陈员外安排了马车在镇外的官道上等候,描金嵌银的车厢蒙着上好的刺绣帷幕,一角得木橼下挂着一盏琉璃八角风灯。
一行人踩着牡丹的暗香走到了马车跟前,跟在花似霰身侧的顾汀州心领神会地停了一步,晓山青见他顿住了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静谧的空气在四人之间流窜,沉默了半晌,顾汀州转过身来,对着晓山青冷笑道:“二师兄今日怎么不为师尊掀帘了?”
叶轻舟闻言,从小厮的手里接过缰绳,亦是转身回望他。
晓山青眨动着眼睫,有些不明所以,但见顾汀州憎恶得表情,便心下了然。
原主在花似霰跟前,处处想要压制顾汀州一头,是以溜须拍马,亲力亲为伺候师尊这种事,他总是抢着做,似乎这花似霰是他一个人的。
晓山青舒眉一笑,道:“顾师弟离得近,当然是你做比较方便,我去赶马就好。”
说完,晓山青快步走向了目有惊愕的叶轻舟,抬手握住了一截缰绳,对他说:“大师兄,我来!”
叶轻舟见他如此,简直有种见了鬼的悚然感,“你认真的?”
“当然认真了!”晓山青惊呼道:“以往出行,都是师兄照顾我,现在,也该是我照顾师兄的时候了。”
叶轻舟:“......”
顾汀州:“......”
许是晓山青的骤然转变,很像没憋啥好主意的坏人,叶轻舟有些为难的看着他,说道:“师弟的心意我领了,还是我来。”
“还是我来!更深露重的,夜里赶路太凉了。”
“不,还是我来!”
二人站在车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推辞开了,叶轻舟一直抓着缰绳不松手,晓山青便一直执拗的劝说他上车,一旁听候吩咐的小厮都有些着急了。
就在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花似霰发了话,“轻舟,随他,你上车去。”随即便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躬身钻进了车厢里。
叶轻舟闻言,有些无奈地松开了缰绳,躬身向着车厢行礼道:“是,师尊!”
晓山青见此,陡然松了一口气。
待大师兄也上了马车,顾汀州才转眸对着晓山青讳莫如深地嗤笑了一下,干脆利落地钻进了车内。
带上陈府随侍的小厮,晓山青驾驶着马车徐徐地在官道上慢跑,沿途花香四溢,树影重重,偶有几只小兽出没,碧瞳一闪,快速流窜。
车厢内,花似霰闭眸居坐正中,叶轻舟与顾汀州分别左右对立居坐于下首,二人之间,一张梨花矮几上布着素瓷茶盏和几样精巧的点心,一只鎏金兽首香炉,袅袅地飘着檀香。
顾汀州静心打坐了片刻,便睁开双眼,面朝叶轻舟小声说道:“几日不见,二师兄这是转性了?”
叶轻舟本是阖眸沉思,忽闻对面传来三师弟的问话,便有些不自然地蹙紧眉宇,如点漆般的双眸缓缓阖开,嗓音里带着不同以往的疲态。
“许是前几日在集市上,被个算命得愉悦了心智!”
“哦?”顾汀州来了兴致,问道:“二师兄,也开始信这个了?”
“那“神算子”说他是天命所归的天选之子,对于他这种深怀野心的人来说,这定心丸显然是吃的很合他的胃口。”
顾汀州顺着大师兄的话,望了幕帘一眼,沉声道:“希望他的野心,能光明磊落一些。”
“......”
马车驾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傍晚,停在了玄华云顶所在的摇鸾山脚。
顾汀州最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仔细地掀开帘子,扶着广袖及地得花似霰渡下了车厢。
而叶轻舟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全然不似当初的疾言厉色,脾气不佳。
一夜风尘,晓山青跟小厮得鬓角都沾了些浮灰,花似霰的视线在二人之中流转,最后停驻在自家弟子身上,淡然道:“一路辛苦了。”
晓山青有些受宠若惊,忐忑道:“师尊哪的话,这都是弟子应当做的。”
晚暮的霞光,为花似霰洁白的衣袍渡上一抹娇俏的桃绯,腰间的银囊浮动出一缕梅香。
尽管晓山青时常黏在自己身边,可花似霰却极少跟他说话,纵容归纵容,喜爱归喜爱,他不喜欢这种目的性极强的人。
没有什么好说的,花似霰便径直越过晓山青的跟前,迎着落日的余晖,登上了通往摇鸾峰得三千多级台阶。
见师尊走了,顾汀州也懒得跟这个碍眼的玩意儿多废话,一脸冷傲得尾随在师尊背后,走了。
而叶轻舟则留了下来言谢陈府的招待,与对方好一顿互礼感恩,小厮这才辞别二位仙君,独自驾车回去了。
二人结伴一路上行,叶轻舟全程无话,晓山青秉承着多说多错,越说越惹人厌的理论,亦是闭紧了嘴巴,专心致志得观赏起沿途的风景。
玄华云顶所在的摇鸾山,本是巨鳌的遗蜕经千万年灵气滋养所化,是修真界不多的三处神迹中灵气最充盈的一处。
摇鸾山有主峰三座,其余大小险峰共计三十九座。而三座主峰上又建有三处华丽宫殿,分别是宗主溪岳明的皓岚殿,花似霰的云华殿,和路南亭的魑魅殿。
摇鸾山高若天阙,仙峰浮云,手可摘星,一年四季繁花不断,碧涛如海。
其中,尤以云华殿常年被冰雪覆盖,松涛如练,雪野间仙鹤成群,鸾鸟飞舞。
花似霰带徒出山,归来理应向宗主报秉,于是他独自一人去了皓澜殿,顾汀州在缓台上拜别师尊,转道上了通往云华殿的悬峰桥。
还不等他行过一半,前方一道雪白的身影便如利剑一般直奔了过来,“嗖”的一声,从他的身侧急速掠过。
虽然没有看清来者是谁,但是从身侧萦绕的梅香来品,也知道刚刚火急火燎地跑过去的家伙是谁。
顾汀州停下来,转身对着那道背影喊道:“不想吃松子糖啦?”
话音刚落,那掠过去的光,又“嗖”的一声跑了回来,脸颊红扑扑地立在顾汀州的跟前,右手向上一抬,眼巴巴地望着他。
顾汀州见状,先是一凝,随后极是宠溺地笑道:“你个馋丫头。”
馋丫头见他笑了,亦是咧嘴一乐,道:“三师兄,糖呢?”
“给给给,在这呢。”顾汀州一边说一边从乾坤囊里摸出一袋糖来,放在眼前那只白皙的掌心里,“省着点......”
一句话尚未说完,那馋丫头抓了糖袋子就跑,快到脚下刨起来的浮雪,扬了顾汀州半身。
“李雪绵,我说你省着点儿吃!”对着那愈来愈远的背影,顾汀州又高声喊了一句。
“知道啦!”
绵甜的嗓音透过窒冷的扶风飘荡过来,渺远而空灵。
无奈地摇了摇头,顾汀州望着逐渐被风雪浸没的身影,笑着埋怨道:“你大师兄还能跑了不成,一刻见不到就难受。”
......
晓山青刚登上分往三峰的缓台,就见一道白光携着香风迎面而来,“砰”的一声撞进了身前的叶轻舟怀里,巨大的冲撞之力使这个单薄的大师兄后退了三步才牢牢站稳。
叶轻舟抬手握住紧贴在怀里少女的双肩,将她从自己的身上稍稍推离,垂下眼眸,一脸头疼地笑道:“雪绵怎么老是这样冒失,若是让师尊看到了,又该罚你了。”
李雪绵扬起一张冰白通透得脸,双目漆黑地仰视着他,说道:“师兄答应给我带的花生粘呢?”
叶轻舟闻言,神色一凝,颇为尴尬地说:“此次下山匆忙,归程又有师尊在,师兄一忙,到是把这事忘记了。”
李雪绵一听,满腔的希冀全部化作了失望,顿时委屈地从叶轻舟的身上滑下来,泪眼巴巴地仿佛要哭。
晓山青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仔细的打量起这个BOSS今后黑化的关键人物。
传闻中的李雪绵,天生没有情根,唯一的喜好就是吃,她修为不高,但是风行术的造诣却极高,来往之间迅如极光,眨眼间可取百里之外的一粒芝麻,是个不可多得的轻功天才,也是云华座下唯一的女弟子。
此时亲眼得见,这小姑娘应该只有十一二岁,穿了一身月白柔丝银的劲装,也不知是不是跑动所至,发顶束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束发得帛带挂在脑后,将落不落的。
面貌虽不如她的师兄们惊艳,却也是一位过目难忘的小美人。
李雪绵没有得到心心念念的吃食,噘着嘴一个劲儿的委屈,叶轻舟自知理亏,忙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赔礼道歉,可这姑娘固执的很,怎么哄都哄不好。
“雪绵,师兄忘记了,是师兄的错,下次一定不会再忘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
“要不你打师兄一下,出出气好不好?”
“......”
“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了呀?”
叶轻舟真的是没辙了,这小师妹自小就跟自己要好,自己也从未忘记过答应她的事,却不想一次失约,就惹了祖宗,怎么哄都哄不好。
晓山青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响起自己的乾坤囊里还有一包枣泥酥,便拿出来递给噘嘴的李雪绵。
“好妹妹,二师兄这里有好吃得点心,你就放过大师兄,不生气了,好吗?”
许是糕点的香气平息了少女的失望,只见李雪绵撅着的嘴终于舒展,她将小手从叶轻舟的掌心里抽出,刚想接过眼前的点心包,忽一抬头,望见晓山青淡笑的俊颜悬浮在上方,霎时如见了厉鬼一般,瞳孔剧震,身形一闪便躲在了大师兄的背后,整个身子不可抗拒地发着抖。
而那包香甜的点心也被她打翻在地,浸了油的牛皮纸破裂开来,露出里面馅料殷红的酥点。
这糕点不露出来还好,李雪绵乍一看到那颜色暗沉的枣泥,顿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刺耳的嗓音贯穿峰峦与苍穹,惊飞了一群寒鸦与倦鸟。
“啊......!!!”
晓山青:“.......”
这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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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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