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凛捂在她嘴上的手不自觉落下,可放在她腰上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山林里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在她背后,灼热气息洒向她脖颈。没有侵略性,带着点点不安。
晚霁渐渐稳下心神,可心中仍旧震荡不已。
她不敢回头。
周从凛略微靠着石面,只是光滑冰凉的石面并没有让他浸出汗的后背好受多少。他不说话,仿佛是没想好怎么说,又或是千言万语,此刻也道不尽一句。
微风拂过这黑夜,四周没有一点火光。头顶的清寒月色,平铺在这片天地间,有着几分温和的缱绻温软。
“公子。”她轻唤了一声,尾音微微颤抖。
周从凛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脑门,七魂六魄刹那间尽皆归位,他触电般收回了手。
“晚霁。”他还是这样唤她,声音低沉,和这漫天月光一样,悄无声息带来了温柔:“不要再唤我公子了。”
晚霁脑子里尚且有些混沌,罕见地呆愣愣站着。
从周从凛的方向看去,能借着微光看见她低垂着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抖动着,有些不可言说的美丽柔弱。
她侧脸是不像正脸那样带着些微英气,而是弧度温和柔美,白皙挺翘的鼻尖,饱满粉红的唇瓣。
姑娘家,便是生得不讲道理的,处处都生得好看,生得精致。
周从凛有些晃神。
他飞快收回目光,怕晚霁觉得自己莽撞。可又思及几日未见,心中的感情便像那些个泡泡般炸开,而后泛滥开来。
“你还真是狠的下心。”桀骜明朗的眉眼带着少年郎的失意与无奈。
晚霁眼眶又开始发热,她没有回话,仍旧背对着他。
“我知你有许多忧虑。”周从凛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那日你不辞而别,想来也是想断个干净。”
“可是晚霁。”他抿了抿唇,怕多一分则唐突,少一分则敷衍,于是斟酌着语句道:“只要是你开口,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晚霁那滴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那年你来了周府,我同娘说,她给我找了个奴才。”周从凛扯了扯嘴角:“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那日见你,你穿了青绿衣裙,小小一张脸上,带着几分笑。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你给我当奴才,日日夜夜陪着我。”他低声说着:“我是人,不是块儿石头,我也有感情。”
周从凛固执地说,像是跋山涉水,势必要走到那天边触摸神祗的人,他不后悔,也不肯退。
“你不愿意同我再生干系。”他望着她背影,一寸一寸的描摹,像是那些走火入魔的画师,费尽心思要融入骨血:“我知道的。”
“我此次来,也不是强留你。你和我这么多年,若你觉得连朋友也算不上,主仆情分至少也是有的。”
他笑了笑,轻轻舒出一口气,目光移开看向了别处,郑重道:“只是想跟你道个别。”
“齐国路途遥远,不知还能不能相见。”周从凛掩去眼底的情绪,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随意散漫的公子哥。
“你多保重。”
可晚霁眼中早已模糊一片,就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她陡然转身,几乎是冲撞进了他胸膛。
姑娘家的身子柔软,贴着他,那样依恋与信任。
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泪已经浸湿了他衣襟。
周从凛却是顷刻间脑子空白一片。
他跟个呆头小子一样,试探地伸出双手,晚霁身子轻颤了一下,却是没有躲开。而后他近乎是狂喜地拥住了晚霁,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光,他紧紧抱着她,一声又一声地喊:“晚霁,晚霁。”
夜里似乎一切都安静缓慢了下来,天地晦暗看不清,于是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晚霁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这一瞬间只想以一个姑娘家的身份,抱住了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
不管是在周府做奴才的晚霁,亦或是齐国盛家的盛欢。
她都是她。
心上人叫做周从凛的她。
两人像是连体婴,互相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也终于稳定下了情绪。晚霁脸上还挂着泪痕,那双眼睛透亮泛光,像是空山雨后,盛夏初霁。
她身上传出来的梨香和弧度,让周从凛耳尖微微发红。
他抬手抚了抚她发顶,有些不自然地,轻声说:“你——”
晚霁抬眸望着他,没有丝毫闪躲与犹豫,她抿唇笑了笑:“奴婢……”堪堪说出这二字她就顿住了,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
“幼时我四处流浪,一直都想什么时候会有一个大侠能带我走,我也想要一个家。”
晚霁眉眼温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却又坚定非常:“你恣意妄为,并不循规蹈矩,会闯祸。”
“可你总妥善待我。”
她卸下了所有不在乎的伪装,不再是那个谨慎做事的周府奴才,她干干净净地,直白地,一字一句告诉周从凛:“我心里也有你。”
或许是第一次剖露心扉,她心跳得有些快,整个耳朵红得不行,原本就粉嫩的耳垂跟染了胭脂一样。
从前那些年里,感情尚且能藏住,便能分分毫毫都压在心底,丝毫露不出来。可若是揭开了这层纱,那便再没有回头路。
周从凛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满满胀胀的心里,全都是一腔柔情。又带着苦尽甘来的惊喜,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软。
他迎上晚霁的目光,抚着她额前有些杂乱的碎发,喃喃道:“我真没做梦。”
晚霁忍不住笑了笑,她眼里倒映着他的模样,心想:这下倒是傻了。
两人抱了好一会,周从凛忽然问:“你那日,是不是因为要回齐国的原因,所以才——”
晚霁在他风尘仆仆略带疲倦的眉眼上扫过,轻轻点头。
有这个原因,但其实,也是害怕他的感情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但周从凛既然能从京城追到这里,那有些话,便不必说明了。
得知了原因的周从凛终于放心了,他唇角带着笑,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喜悦。
深夜总是叫人思绪放松,怀里的姑娘是自己喜欢的人,温香软玉,周从凛不禁有些失神。
他情不自禁低眉瞧去,晚霁的唇进入眼中。
娇娇艳艳,带着水光。
他眸色渐深,而晚霁也意识到什么,她脸上不自觉有些发热,可还是坚定地抬着脸,并未退却。
周从凛缓缓低下头去,目光灼热。他流连地在她唇上扫过,最后郑重又克制的吻落在了额头上。
单纯青涩地,虔诚而温柔。
“咚咚咚——”
两人贴在一起,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那样猛烈,那样纯粹。
周从凛从未觉得有什么东西比得上这样的触碰,晚霁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想要更多,但又懊恼是不是太过轻浮。
呼吸略重,他稍稍退开一些,脸庞向下,鼻尖抵着鼻尖,暧昧缱绻的气息缠绕着两人,寂静的夜和万千生物都成了陪衬。
“我的。”他轻笑着,唇齿间仿佛都沾染了笑意:“我的晚霁。”
晚霁眸子间盈着水光,潋滟柔美。
她从喉间轻轻发出一个音节,小小的嗯了一声。
周从凛快活极了,他抬手捧着她脸庞,温润滑腻的触感叫他心猿意马,他虎着脸,可眼睛里都是柔情蜜意。
“你回了齐国,得日日想我。”他霸道地宣布,仿佛又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公子哥儿了。
晚霁闻言却有些恍惚,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两个国家。
她一时之间没说话。
周从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不放手,固执又嚣张地说:“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况且就这点小事,能难倒爷?”
“爷到时候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鞭炮一路从京城点到永雎王府门口来接你。”
哪里有这样的。
晚霁忍不住噗嗤笑了,她这才和他算定下了,他便要来娶她了。
可终究这事是个问题,盛家那边尚且还未见着面,不知道他们的态度,毕竟这么多年,他们找寻了这么久,哪能说放人就放人,更不要说彼此的身份。
昶乐能嫁给徐开运,那是两国之间的联姻。
她和周从凛,晚霁眸光闪烁,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
“行了。”周从凛按住她脑袋,轻轻放在自己胸膛处,像是战无不胜的英雄,再次许下攻破城墙的诺言。
“不管怎么样,我来想办法。”他说。
恍若是这一夜周从凛就成长了起来,他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做,也知道他该担起什么样的责任。
但其实不是的,从他纵马出城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很多东西。
晚霁侍奉他那么多年,他再不肯让她受一点委屈。
那是六月盛夏的夜晚,没有星星照耀,月光蛮不讲理落在人身上,彼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还没有被生活磨平棱角,他心上惦记的是一个即将离他远去的姑娘。
他近乎不可一世地想,我要带上最无上的诚意和最宝贵的聘礼,将这个姑娘,再次迎回我的身边。
迟早。
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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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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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从凛:早知道英雄救美这么有用,我他妈早该上了。
晚霁:请注意,我是自己救了自己,你只是刚好追上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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