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日危阑凝伫久,
问讯花枝,
可是年时旧?
浓睡朝朝如中酒,
谁怜梦里人消瘦。
“我瘦,我要吃这块肥肉补补!”
西门庆怒道:“道长,你怎地尽挑肉吃?”
西门庆刚刚想夹蹄膀,那白花花的蹄筋、油汪汪的猪皮,太诱人了!
却被公孙胜一筷子抢到自己碗里,大嚼起来。
不怕馋嘴猫,就怕那猫功夫高。
“唔,真香。”
公孙胜一边嚼一边支吾道:“不吃的膘肥体壮的,哪来的力气戒荤腥?”
“你不是出家人么?”
“谁告诉你出家人就得戒荤腥?”
公孙胜振振有词:“那秃驴开办的大相国寺,卤蹄膀可是一绝。”
“人家是和尚,你一个杂毛老道,管他们的事情做什么?”
西门庆举着空空如也的筷子,看着肉食都被孙立、公孙胜抢光了的盘盘盏盏道:“你越界了。人家花和尚半夜翻墙,你管不着。难不成你也想夜半钻洞?”
孙立满嘴肥肉,闻言点点头:“对对对,只听说过佛跳墙,没见过道士翻墙院……估摸着是容易扯着蛋。”
“嘿嘿,贫道可不管这些。”
二人显然低估了公孙胜脸皮的厚度与广度,只见他对二人的风言风语毫不为意,理直气壮的说道:“吃进自个儿肚子里的,才是最好的,其它的,都是浮云。”
说完,举起酒杯滋溜一口,嘴里还挛着蹄筋骨头。
舒了一口气,“舒服!这酒不赖。”
军中喝酒喝惯了,孙立伸手想去拿酒杯,却被西门庆一筷子给拍了回去。
孙立在吃药调理身体,还敢馋酒,不要命了?
西门庆放下筷子,喝问道:“道长你还喝酒?”
“嘁!这有啥?”
公孙胜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前唐玄奘秃驴,去天竺取精…啊呸,去取经,那唐皇还替他饮酒践行哩!”
停顿了一下,公孙胜很不服气地哼唧道:“和尚喝得,我便喝不得?”
“人家那是素酒。”
孙立叹口气,“道长你这也是果酒?”
自己喝不上,孙立当然不希望看着别人畅饮,馋人。
“呸!果子酿的酒是素酒,栗米小麦酿的,便是荤酒了?”
公孙胜也有点恼将起来,把嘴里的骨头噗地喷出数丈远。
砸的饭厅外面的水缸嗙地一下:“糊弄谁呢?找借口谁不会啊。咱祖宗打会说话开始,自圆其说的本事,可不比谁差,引经据典能给你扯一千零一夜,还不带重复的。”
跑江湖混饭吃的人,那口才,说实话,孙立与西门庆加起来,都顶不住。
估计也就是李逵那种憨货,才能治的了这种人:兀那鸟厮,啰皂的俺铁牛性起,只管一鸟斧将他剁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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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阳谷酒楼里的伙计送来的,连同送来一桌素席。
问那几个伙计,这酒菜是何人所订,伙计们只顾摇头。
表示不知。
素席做的精致,公孙胜表示自己口里寡淡,不想吃素食。
正好西门亮与素素等人吃的清淡,便将素席给了他们分食。
见家中又来了客人,而且那道长看上去不似寻常人,属于贵客临门,素素就多多地备下了饭食。
优秀管家的第一优点:看人下菜。任何时候,都绝不丢了主人家的脸面。
万万没想到啊!
公孙胜与孙立、西门庆都是属狼的,所有的肉食拿出来,都没喂饱饭厅里的三条恶狼!
只吃了个大半饱,丢下饭碗。
西门庆拿出一锭银子,让小铃铛去街上张屠的肉铺里,割上十斤肉,再切一些熟食,顺便还那糖葫芦小贩的欠账,这才回房午睡去了。
那入云龙公孙胜精力旺盛,病尉迟孙立别看病恹恹的,却也是精神抖擞。
二人便沏了一壶茶,在后院槐树下吹牛打屁、探讨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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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个时辰,西门庆才打着哈欠起床,见公孙胜与孙立二人,还坐在槐树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便凑了过去。
“西门大郎,贫道先前问大郎,是哪学的法术、师从何人。”
公孙胜一脸渴求之色,望着懒洋洋的西门庆道:“如今此处也没外人,大郎可否告知贫道?”
西门庆就着茶壶嘴滋溜一口茶水,乜一眼像个好奇宝宝的公孙胜道:“若不告诉你,道长是不是寝食难安?”
“然也!”
“非得让我解开你的皮?”
公孙胜不悦地说道:“这是什么话!贫道师从罗真人,苦修法术,天文地理。自以为五行八卦占卜命理,无所不知无所不精。大郎若是知晓这些法术的根底,本道长便服你。”
“嘁,雕虫小技而已,狗屁法术。”
西门庆道:“先前道长你手指上的小人儿,一只脚底是不是有一颗弯曲的细针?”
“是。”
“你用细针扎进表皮,手指弯曲之时,小人儿就是躺着的。若是手指伸直,那小人儿便站立起来,是也不是?”
那针细如发丝,只有极短的一点,又染成了与灯草一样的颜色。
即便是用心去看,也极难看出来名堂。
只以为那是灯草上的毛须。
“是。这个的确容易,可贫道后面那……”
“你后面那是菊花。”
西门庆笑道:“你调的朱砂里面,有白磷。也就是你从动物骨骼上刮下来的粉末。你特意只调和了一点点朱砂,就是因为白磷得来不易、更是难以保存,得用水淹住它。”
“哦……”
公孙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那物叫做白磷,贫道受教了。只不过那白磷,为何会凭白无故烧起来呢?”
见公孙胜这样问自己,西门庆顿时明白了:公孙胜懂的如何操作这些东西,却不懂其中的原理。
这就让公孙胜以为自己修炼的,真的是高深莫测的法术,并对此坚信不已。
嘿嘿,好巧不巧,却恰好符合骗人的最高境界:要让别人相信,得先让自己深信不疑。
估计这个时代,没人懂白磷自燃、纸筒燃烧所产生的空腔效应和热气流原理。
实际操作与理论总结,两者虽有交集,却又相距甚远。
前者做得好的,可当技工。
后者做得好的,可做教授。
这些东西,涉及到化学、物理知识,西门庆也没办法给公孙胜解释。
工程量太大了,得从基础科学教起。
没法弄!
这阳间有没有法术,西门庆不知道。
却可以很肯定:公孙胜这套,绝不是真正的法术。
最终,西门庆只好含糊其辞,勉强承认公孙胜修习的“隔空点火”、“神符飞升”属于法术。
既然解释不清,干脆就认了,免得费口舌。
为了证明这些法术很低级,西门庆取来两张纸,一个折成圆筒状,一张折成三角形。
再用灶房的余火点燃纸筒,嘴里随随便便说一声:这边,起!那边,给本少爷飞一个。
那烧得只剩下一截的纸筒,便双双在院子里飞了起来!
最后,西门庆双手一拍:喏,这种初级的法术,谁都能学会。
法术千千万,说穿了都不值钱。
全靠施法之人的扮相、配合着一些特殊道具或是环境,便可以使人顶礼膜拜惊为天人。
公孙胜面相尊贵,加上一身蜀锦,又自带几分高人气质,先声夺人就震住了那富叟,以及围观的众人。
恐惧源于无知。
由于恐惧,便会产生敬畏;
敬畏会产生崇拜;
崇拜的人多了,就会产生神。
神,自然有大量的拥趸,不管他是真信、还是为了在其中谋取私利。
谁若试图将神拉下神坛,就会被狂热的拥护者们,给撕的粉碎。
不能惹。不敢惹。惹不起。
一群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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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下午,空气变得有点闷。
西门庆与公孙胜、孙立三人就在院中槐树下闲话家常,讲一些奇闻怪谈、江湖轶事。
公孙胜交游广阔阅历丰富,能吹;
西门庆有无数次投胎转世的阅历,会侃。
二人天南地北的谝,天上地下地扯,让久处军营的孙立大呼:涨姿势了!
其实,西门庆是故意让孙立旁听,借以增长他的见识的。
西门庆与公孙胜闲谈的这些文韬武略、天文地理、人情世故、算计权谋,对于相对简单一点的军营中低级军官们来说,是极为高深而且非常全面的冷知识。
这对提高孙立的见识、对他以后的升迁,都有极大的帮助。
谈的兴起,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黄昏。
此时,有人叩门来访。
鹿三儿迎进来一看,却是阳谷县的捕头邓仲叔。
伯仲叔季,是古人男子在家中的排行,邓仲便是邓家排行老二的意思。
邓捕头与西门亮交好,是穿开裆裤的铁哥们儿。时常来西门家串门,也认真教过西门庆一些擒拿格斗、近身缠斗的小巧功夫。
捕头嘛,又不是军阵厮杀,要的就是这种缠斗技巧。
“邓二叔好!”西门庆向邓捕头行子侄礼。
等到邓捕头提着礼品去看望过西门亮后,西门庆便请邓捕头去前院饭厅吃肉喝酒,公孙胜作陪。
西门庆与孙立不喝酒,早早吃完,便告罪一声,双双来至后院槐树下,纳凉闲谝。
正说着话,西门庆忽地听见树上归巢的家雀,叽叽喳喳正在骂人:鸟大婶,这鸟人占了你的地盘,今晚你就来我窝里挤挤呗?俺不嫌弃,俺的地方大,都大,叽叽喳。
:呸呸呸,你这只丑鸟!想吃本鸟的豆腐?奴家去跟丑鸦雀挤,也不闻你那鸟骚味儿,洗洗睡,开不了荤腥,继续困你的素瞌睡。
西门庆心念一动:树上有人!
唤过孙立,悄悄地与他耳语几句,孙立起身打个哈欠道:“困了,俺去前院洗把脸,准备睡觉!”
一边说着,一边往前院走。
轻燕受风飞远近,
消息谁传?
盼断乌衣信。
家雀返巢倦归林,
无聊闲叙。
乍泄梁君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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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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