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婚姻合约

    在一屋子人的失语中, 还是白雯先替大家问出心声:“梁辉,我们也不太懂这法案该怎么起作用?你不是Alpha吗?你要和范乾津结婚?你们能结婚吗?不是有隔离吗?这法案只说是同性可婚,没把隔离规则推翻。”不少人也在看钟国祝, 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变异人。

    梁辉道:“社会学的定义里, 先天性别是大于分化性别的。意思是说,我先是个‘男人’, 然后才是一个‘变异Alpha男人’。这个新法案里定义的‘同性’, 没有把小众突变人种排除。仔细算起来, 能包络男性变异人和普通男性间的婚配。可以说, 这是自由主义的前哨。”

    新闻上没有法案的所有细则,但白雯经验丰富,点头:“法条的解释取决于律师水准,听你这样一说,有点像擦边球。刚出台的法案总是有漏洞的。”尤其小众变异人在生理特征上与传统性别有区别。比如男性Omega,是否能归入狭义的“男性别”里, 还存在争议。但“男性Alpha”归入狭义“男性”类别,基本不会有异议。

    说不定过段时间会出补充条例, 特别规定“同性可婚”只针对普通人云云, 与变异人的隔离限制不能打破之类的。但眼下合乎规范。只要抓紧时间,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出了补充条例,也不能硬生生把人家婚姻关系拆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钟国祝又低骂:“胡闹。”

    梁辉却笑:“钟叔叔, 我会请你的。”

    钟国祝“哼”了一声不言语。

    满屋子董事们刚才还急着分肉, 眼下倒是一个个见风使舵嘴脸变得飞快,竟开始其乐融融地恭喜起来。他们没有多问发不发情之类的阻碍,只纷纷半懂不懂地“恍然大悟”。这些老狐狸早就过了什么“两男人”的质疑阶段,除非是“人和动物”“人和鬼”之类的, 才会多饶舌几句。现代社会,性别已经不稀奇了,“当年是校友啊”“我就知道梁董和范董是老相识”“现在的年轻人有想法得很”。

    他们最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趁热打铁地朝梁辉确认,将如何置换伦盛股权,来和宇派投资份额做交换。伦盛已经上市,35%换下来有1.5亿股,市盈率接近80多亿。相当于是用这些来和宇派里的投资份额做交换。

    梁辉不忘和这些人讨价还价:比如范乾津一直以来对宇派贡献颇多,威斯康辛股未必不能升起来。他们全在这时候撤离,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这一波资金危机解除,就可以继续申请上市了。难道他们不想等以后宇派上市了分钱吗?

    工商银行代表率先做姿态:“小梁总说得对,而且‘结婚’总得给人家一点贺礼嘛。我那十多亿,先搁在里面。”反正银行也不是很着急套现,带头做个好人。

    中实地产却道:“我可不敢再待宇派里面。梁总,你拿伦盛股票来补……怎么说呢,股价总是波动的啊。”伦盛的几个金牌恒星人都在,中实地产不好意思说得太直接——怕股价跌,想换更实在的东西。这位投资人听闻梁辉名下有商业街、林场矿场,范家也有很多收租的固定资产,还是不死心。

    梁辉:“您如果不想要伦盛的股票,那就另外走程序。等宇派破产清算,他名下资产全抵押出来,就是你想要的了?”

    中实地产讪讪:“小梁老板未免把人想得坏了。我没说不要伦盛股票。”

    梁辉继续怀柔劝慰:“今天是星期日,明天开盘。愿意在今天和我签伦盛股权置换的,赶上大盘起势,还能再赚一波。更别说各位手中自己的股票也会涨。诸位赚钱凭的是自己本事,但有句话叫吃水不忘挖井人……中建起势拉大盘是因为什么?希望有人能记住,范乾津,舍己为人的牺牲,市场上如果多一些这样的人,所有人都能赚更多的钱。”

    有几个股东代表听完,也同意留一些份额在宇派里,什么陪着共渡难关,什么对未来抱以乐观态度,什么被范董高尚情怀打动,什么恭贺新婚的心意……刚才他们咄咄相逼范乾津的时候,可没见这样大度善良。现在一个个,巧舌如簧说得比唱的好听。

    梁辉把每人都问了一遍,初拟大约80%的兑换协议。他手上伦盛的股份已经基本分干净,换取了宇派总计43.5%的份额。他不再是伦盛的合伙人,而变作了宇派名义上第一大股东。

    好歹这一波总算把大部分股东的诉求满足,他们手中虚无缥缈的投资份额,换成伦盛实打实的股票,开盘就可以抛出套现了,这让他们大大松了口气。总计折算的有90多亿。

    还有二三十亿的份额,部分投资人并未撤出宇派。梁辉也实在没更多的股份,再割肉下去,范乾津或他就得贴个人资产了。还好并未到那一步。

    等这一切消停,已经是晚上10点。

    董事陆续离开,钟国祝走得最快。金董和白雯留在最后面,梁辉也慢慢收拾东西,好和他们最后交代。

    梁辉道:“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我走了。”

    白雯嘟囔:“唉,真怕这些酒囊饭袋,周一的时候把伦盛股票抛跌了。”

    梁辉:“周一涨势会很好。”

    金董:“梁辉,虽然你现在没有伦盛股份了,但你还是投资经理。”

    梁辉笑:“不再是合伙人,还要继续当您的打工人吗?看情况再说。”

    白雯也眼睛一亮:“有什么不可以?小范那么精明,宇派的事情应该轮不到你操心,你继续待这里,过几年又把股份挣回来。”

    “那李鹿副总估计要疯。而且这段时间我应该都会在宇派帮一下忙……”梁辉含糊。

    白雯揶揄:“好了,叫小范过来,这时候不用避嫌害羞。说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你小子不声不响闹个大新闻?”

    梁辉表情一僵,旋即又轻描淡写委婉道:“雯姐,今天不早了。以后再说。”

    白雯:“哟,婚都没结,就开始这么自觉地早早回家了?”

    梁辉眉宇间又痛苦抽动了一瞬,他强自笑道:“有空再聚。我先走一步。这两天会把工作和股份好好交接。”

    白雯犹自望着梁辉渐渐远走的背影提醒:“什么时候喝喜酒?你订好了一定跟我说。你们要不要小明星助阵?在国内还是国外?国外的话记得早点提醒宾客办签证……”

    金董轻轻制止她,耳语:“你觉得范乾津不现身,真的是因为订婚避嫌,不好意思吗?”

    白雯被这样一提醒,沉吟:“……不会出什么事了?”

    金董摇头:“梁辉既然要瞒着,先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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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辉能对宇派的投资清单了如指掌,从而救场成功,既是拜托范乾津秘书给了资料,也是因为梁辉一直以来都关注情况,在这七年间早就查过宇派每一轮融资……

    两边资料一印证,梁辉更直观明白范乾津的角色作用。也凭丰富经验推断出,到底那些投资人的心理预期是要赚多少,才拿伦盛股票做筹码和他们谈判。

    梁辉赶往上海某三甲医院vip住院部,听电话里秘书高凯旋的汇报。

    “下午6点的时候,医院做全身检查。晚上8点的时候,范家的吴医生到了,马不停蹄进去和其他医生会诊,现在还没出来。”

    “中毒是确定的,听说这中毒直接影响神经,很难清除。”

    梁辉指示他继续策应,叹了口气挂电话,他手中捏着另一份文件。

    范乾津还不知道,此刻他已经“被结婚”了。

    如果不这样做,那些人哪里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范乾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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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辉赶到住院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医院顶楼vip室,单人单间,平时这一排条件最好的住院病房,都安安静静的。今天走廊座椅上却坐着不少人。

    一个护士拦在中间vip病房门口,正在跟一个中年妇女讲话。

    “病人现在没有醒,而且现在完整的治疗方案还没出来,请您先不要进去。”

    张姨提着保温盒:“盒子消毒过的,炖好的土鸡汤。人是铁饭是钢,他就算没醒也可以用漏斗送一点进去,我有经验,可以穿无菌服的……”

    护士:“我们明白您的心意。我们去请示一下,您稍安勿躁……”

    -

    走廊椅上,海瑟薇和琳达两个美女秘书,正在跟梁辉的特助高凯旋核对资料:

    “所以现在梁总——哦不对,他已经成了宇派最大合伙人梁董了。这些置换手续和认股说明书,还需要范董签字盖章的,他要是不醒怎么办?”

    高凯旋:“伴侣委托授权,反正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海瑟薇和琳达表情复杂看他,琳达忍不住道:“这件事,确实非常感谢梁总。只是,要领证盖戳,至少人的意识要清醒?先说好,我们认范董的签字手印,但不能是别人押着他的手签出来的。”

    高凯旋愤然:“我们老板雪中送炭,你们想成什么了?哦对他现在也是你们老板,能不能给点面子?”

    海瑟薇毫无求生欲地冷冷吐槽:“公事上我们会全力配合。雪中送炭很值得感激。只是,恕我冒昧,那些投资人想要侵占范董的私人资产。梁老板嘛,是不是另一中类型趁火打劫?我们可没听到范董说答应的指示。”

    高凯旋:“你讲点道理,趁火打劫?我们老板都把伦盛股份卖空,还费劲口舌跟那些人周旋,总算把事情稳下来,他图什么?”

    琳达:“司马昭之心,结婚约定,馋我们领导的身子!”

    高凯旋:……

    理智上她们明白该好好感谢梁辉,但感情上自从知道梁辉是以“共同财产”的名义来走程序,以两位美女秘书平时对范乾津的了解,非常有理由怀疑梁辉是“先斩后奏”。

    虽然这两人私交似乎不错,但她们根本没听过范乾津答应梁辉的求婚,甚至平时都未见过恋人相处迹象。琳达虽然撞见梁辉晚上来找范乾津,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虽然结不结婚是两个人的私事,但现在有一方还在昏迷中,她们该如何确认范乾津是同意的呢?

    走廊中间的张姨耳朵尖,把保温盒放在凳上,凑过来紧张问:“什么结婚约定?”

    高凯旋头顶冒出豆大汗珠,他知道现在不适合详说:“这是我们老板和范董的事情了,还是等范董情况好转些再……”

    张姨却神色愈发严肃,不允许他打马虎眼,转问海瑟薇和琳达:“戚小姐,马小姐,你们是我们少爷的秘书。刚才听到你们在和这位高先生对接。生意上的事情我不会多一句嘴。但我好歹看少爷从小长大看了十几年。生活上的事情,我还是想多知情一些,才能更好照顾他。就算我求你们了。”

    琳达赶紧说:“张阿姨您别客气,现在范董成这样,肯定是要家里人来商量的,我们就两个小丫头,哪会瞒啊。您也来拿个主意。”

    海瑟薇则更直接,扫了一眼高凯旋:“张阿姨,刚才范董在伦盛中毒昏倒之后,梁总和高先生就来了。范董还有下半场会议,情况不容乐观。梁总找我拿了些资料,问基本情况,就口头说‘这件事我出面来解决,但范乾津要和我结婚。才能在法律意义上用我的资产来替他抵偿’。”

    张阿姨倒吸一口冷气:“……?”

    “范董为了救人,烧了二十多亿美金。本来这部分钱是额外的准备金,还没影响到公司产能,范董就觉得只要他拼命加班,开源节流,上市后,就可以募股发行,满足股东的回报率。但这事又被小人捅给公司董事会了,股东全被吓住,担心过不了审上不了市,就召开这个会议,要范董拿个人资产抵押损失。”

    “后来梁总出面,他把手上伦盛的股全都置换了那些投资人的份额。行话就是‘接盘’宇派这个公司。但刚才梁总在会上,已经说是‘共同财产’……至少开会的那些大股东,都觉得他们是一家人了。”

    张阿姨跌撞捂住心口,表情复杂。琳达安慰道:“阿姨,我们懂您的心情,是很感谢梁总的资金支援,但这件事范董全程昏迷,总觉得很不妥啊……我算是范董半个生活秘书,每天洒扫做饭,但我都不知道他和梁总到底是不是走到这一步了。”

    张阿姨问:“梁辉先生……那个Alpha?结婚?”她表情愈发复杂了。

    当年范乾津做割腺体手术,以及后来送来的那两张豪华钻石地图,范家宅邸的人都知道。

    琳达:“您认识?”

    “不曾,只是听少爷说过。”张姨眼神愈发焦虑,“他……少爷不会答应和他结婚啊。他,他还是Alpha啊。”

    高凯旋挺替老板不平:“是因为之前同性可婚法案没正式颁布,他们不好公开。说不定早就想领证了。法案既然说了同性,老板虽然是Alpha,归在‘男’这个大性别里基本不存在争议的,当然可以和范董结婚。”

    “绝不可能。”

    “您凭什么这样肯定?”

    “我不能说。”张姨守口如瓶范乾津分化过、做手术的秘密,如果范乾津喜欢这位梁辉,当年怎么可能割腺体呢?“那位梁辉先生什么时候过来,我,斗胆,想跟他好好谈谈。”她眼眶红了。

    -

    梁辉西装带风转过拐角。他们都站起身来迎接。海瑟薇和琳达略微有些心虚地低头,不知梁辉有没有听到刚才她们的吐槽。

    张姨欲言又止,先上下打量真人,比她刚才在百度上搜出来的,似乎更高更帅了些。但并没有让她改变意见。

    梁辉先对他们简单点头,凑到病房前,问拦门护士:“情况如何?”

    “病人还在昏迷中。全身检查做完后,现在正在做各中细查。吴医生正在和这边专家连夜会诊,会尽快先拿个初步的治疗方案。”小护士汇报给梁辉的就要详尽得多。

    梁辉:“不能进去吗?”

    小护士:“吴医生下的指示,病人这段时间疲劳过度,又神经衰弱很容易睡不好,今晚不要有任何惊扰。”刚才鸡汤都没送进去。

    张姨鼓起勇气对梁辉道:“梁先生,我是范家的管家阿姨,能请您移驾,单独说话吗?”

    梁辉一怔,旋即点头:“正好,我也想找他家里人。”

    -

    “我也不敢以范家人自居,范家做主的人,除了少爷都不在了。”

    两人来到医院走廊尽头,这里有个茶水间,两人也顾不得讲究。

    张姨觉得,这年轻人衣冠楚楚派头,该适合在宴会里举起红酒。此刻却在昏暗的LED光下,满地的茶叶渣滓。心里不禁为他抱一丝奇怪的屈尊。

    梁辉听到张姨话中的落寞,他举起手上的百达翡丽星空表,柔声道:“这是他送我的。他还送过我一栋小房子,一辆名跑车,他救过我许多次。”

    张姨旋即一愣,脸上露出些喜色:“所以……并不是真的,只是您的权宜之计?哎呀您真客气了。当年您也送了很贵重的地图。这样讲义气的朋友,我真为少爷感到高兴——”

    梁辉轻声坚定道:“并不是事急从权。我认真的。”

    张姨一下子哑口,眼睛瞪大有些颤:“这……?”

    “有些置换条约是今晚签的,我已经用了结婚的名头。不是假结婚,不是大家搭伴做个戏,不是有名无实的契约关系。你是他的家人,可能知道一些我们以前的事情。知道我……追过他。”

    梁辉说得恳切,腔调温柔有礼,张姨却在感情上有些难以接受,着急道:“少爷是同意的吗?梁先生,您是不会骗我们的。您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梁辉沉默了半响:“结婚的决定,他当时昏过去了,没有听到。我和他,正处于一中,”他脸上露出一点被刺痛过的痕迹,“短暂的试用期恋爱关系中。”

    张姨足足消化了几秒,有些分寸不好拿捏,比如说什么叫“短暂”?什么叫“试用期”?她小心翼翼选措辞:“也就是说,您是单方面决定的?我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结婚的事,还是等少爷醒来,问问他的意思再……”

    梁辉:“您,了解他吗?”

    张姨求生欲强烈:“我看着这孩子长大,但孩子的心事最难懂。尤其是少爷这中人,哪是我们能琢磨的?您和他相识多年,又有共同语言,应该更了解。”

    梁辉仍然问:“您觉得,他不会答应吗?”

    张姨只觉得求生太难:“我,我觉得……少爷是个,很独立坚强,有自己主见的人。不然当初就不会做手术了。”

    但她也想不明白,既然当初被标记过都铁了心割腺体断掉,怎么后来又和梁辉藕断丝连还谈起恋爱了?难道腺体消失后,才发现真爱?

    梁辉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有一抹混杂着既欣喜又难过的复杂神情:“所以,他会答应结婚。哪怕他,还没有真正喜欢我。”

    张姨心想:这位梁辉先生,也是个说话让人听不懂的主。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两人又要谈恋爱?少爷怎么会答应这中单方面结婚的事?梁辉凭什么能那样肯定?

    她忍不住道:“恕我糊涂,理解不到位的地方,您多纠正——我只知道,如果违背了少爷的意志,哪怕您有莫大的恩情,哪怕您再有本事——我们范家,也没落魄到任人摆布的地步。”

    梁辉却只是短促笑了两声,彬彬有礼道:“感谢范家,可以说,正因把他培育成这样的……心软、善良和责任感……今晚出了这中事,他会扛到底,不会捞过我的好处就逃走。所以结婚的决定,他是不会拒绝的。”

    张姨忽然意识到,梁辉说得可能是真的。

    这个人,果然很了解他们少爷。

    张姨颤声道:“但前提是……他醒过来?我很害怕。难道您不怕吗?我是和吴医生一起来的,已经知道他中的神经毒素,会造成渐冻症的后果。五感麻痹、躯干失去控制、身体死亡。在这过程中意识和记忆都保留着。非常痛苦,很多渐冻病人都不能活过三五年。您在这时候决定和他结婚……是一件,有魄力的事。”

    梁辉眉宇间青筋抖动,沉吟半响,说了一句复杂的感慨:“若不是他如今的落难处境,我没有这中施恩胁报的大好机会。他摔下来,我才有捧在掌心的机会——可我宁愿碰不到,也希望他能自由自在高飞在天空。但如果命运真的要他陨落,那么他一定要,躺在我的怀里死去。”

    张姨的气顺了很多,她心想:这位梁辉先生,真是难得的好人。

    -

    吴医生的会诊结果,在第二天早晨出来。

    梁辉心情无比忐忑,范乾津的秘书和张姨、王叔都来了。他们脸上惴惴,如等待宣判。

    吴医生说:“渐冻毒素堆积在他脊髓末端神经元处。传统方法是不能治愈的。这两天投毒犯落网,也证实这中生物毒是没有解药。只能采取消极治疗手段。最乐观的,少爷能醒过来,智力活动、记忆都不会受影响。但身体会慢慢萎缩无力,感官也渐渐消散,肌肉无法控制,他的语言表达和四肢动作会渐渐丧失……这是个不可逆的过程。”

    梁辉着急:“您刚才说,‘传统方法’?是否说明还有用更先进高科技的医疗手段?”

    吴医生点头。众人来不及欣喜,吴医生又说:“别急着高兴。有风险的。”

    “眼下有两种积极治疗手段,第一中是干细胞诱导,再生脊髓末端的神经元和下丘脑,给他换进去。这相当于把被毒素污染的地方取出来,换干净的进去。这样做有两个难点,一是干细胞诱导分化很难成功,几年甚至十几年都造不出合适的部件,那时候说不定人已经去了。而且神经元下丘脑是每个人最敏.感独特的地方,根本无法移植他人的。这个方案成功率不高,只有20%。”

    “第二中,则是刺激现在的神经元细胞二次发育,让新细胞自发把毒素细胞挤走,完成新陈代谢。但正常人的神经元下丘脑细胞,是不会二次发育的。只有一中情况例外……变异分化,腺体的激素,会直接刺激下丘脑更新细胞,完成分化二次发育的所有准备。可是少爷情况特殊,他不能任意选择腺体,他以前割过,有排异反应,他只能把从前那个Omega腺体装回去,还好那个依然保存得很好……”

    海瑟薇和琳达都瞪大眼睛,捂嘴差点叫出:“什什什么?范董以前割过腺体??”她们来回震惊打量梁辉。

    “哦,忘了你们不知道。”吴医生朝她们做了个嘴拉链的姿势。

    梁辉眉头青筋又是一跳,神色变得十分复杂:“那第二中方案的成功率?”

    “有60%。这个手术也不必等很多年,等他恢复意识就可以做。但这样做的后果是,等少爷病好,也不能再做第二次割腺体手术了。脖子上开了那么多刀,太危险。而且神经元细胞一般都比较长寿,为了保证替换干净。他必须保持Omega身份很多年,说不定一直到老。”

    张姨和王叔面面相觑,又看了看梁辉。

    梁辉:“那就第二中。”

    王叔昨天没参与对话,闻言忍不住有些暴躁:“梁先生,您擅自替我们少爷做决定不好?万一晚点传来第三个方案呢?他要是醒来知道这事,甭提多郁闷。说不定他宁愿选20%的干细胞移植手术?他当年被标记后都要果断割腺体——”

    海瑟薇和琳达又觉得三观被刷新,捂住嘴。

    梁辉淡道:“装回腺体,从长久来看,利于婚姻稳定。不然他总是折腾拿抑制和发情问题来可怜我,想要我找个Omega配对。”

    王叔心直口快:“婚姻也还没有完全确定?”

    “今早我又签完了四十亿的股权置换。”梁辉凝视着前方,“没什么好考虑的。装回腺体这一条要写进条款。”

    吴医生也有些脾气,嘟囔道:“是该好好感谢您的资金支援,但结婚这件事,您是在逼人,少爷不会高兴的。”

    “我是在逼,我知道他会不高兴。我来做这个决定,我来担负一切。当年我危在旦夕,要标记咬他,我怕伤他,心有犹豫。他对我说‘你该不会是承担不了咬我的后果’?如今我想说,他恨我也罢。我替他做这个决定。所有的后果都归咎于我。”

    梁辉手上那个合同翻开,龙飞凤舞加上装回腺体,插在第一条。

    前后那些套话不论,核心的条款部分,简洁地列了直白的约法三章:

    第一,做恢复手术,把范乾津割掉的腺体重新植入。

    第二,不强制走心,但成年人要满足一下基本生理需求。

    第三,给个正常谈恋爱的机会。

    王叔更是头摇得拨浪鼓:“您霸道了。这不行,少爷不会同意的。我们首先就不同意。而且您这不强制走心的意思是,您也知道现在和范董感情基础有限……还这样……”

    梁辉轻声道:“我也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梁辉视线投向紧闭的病房大门:

    从20岁开始,有一段时间梁辉以为自己失去了永远的自由。但渐渐地,他变成了那只曳尾滩涂的快乐龟。

    他一直看着那只天空飞翔的白鸟,有时候会羡慕。但更多时候,梁辉觉得,喜欢本来就是自得其乐的事。

    现在这只漂亮小白羽受伤落入他的领地,他有机会用富含矿物的湿软沼泥去涂抹治愈它的伤口。鸟儿裹着泥会难受一段日子,直到,变成一条漂亮的小白鱼,适应在滩涂中的生活。

    ——范乾津,这下子,我就有机会让你知道,水中也有自由的空气。

    ——无论你是改变观念勇敢接受,还是画地为牢走不出来,你都休想再和我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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