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盛在华东区域名头响亮, 这家上海最大的基金公司,就是钱祖宗。像只稳居钓鱼台的蜘蛛,投出去的钱就是攥在手里的粗丝。但凡实业谁不给伦盛三分薄面?
东方明珠附近华丽的办公楼, 子弹头光滑外观仿帝国金融大厦, 与外滩漂亮的银行隔江相对。从上辈子范乾津就知道,圈内人对此庞然大物皆可谓又敬又怕、又爱又恨。
范乾津刚下飞机就收到白雯消息——会议提前, 还有半小时开始。宇派大部分董事在上海这边有代表, 基本都到了。很难说不是给范乾津的一个下马威。如果白雯不提醒, 他百分百会迟到。
范乾津紧赶慢赶, 在还差五分钟时到达伦盛大楼入口。
范乾津还是无法行走,任由海瑟薇推着轮椅,不去看周围人的脸色。琳达和两位保镖跟在后面,一眼看上去宛如小说里气派的残疾大少爷的阵仗。公司前台的漂亮礼宾,引着他们一行人进入电梯。
“十八楼的会议室。”范乾津看那礼宾带他进左直梯,“伦盛的办公楼到了10层就分两边隔断, 我应该坐右直梯才能到?”
上面并不相连,会耽搁更久。
礼宾这才一愣:“不好意思。这边请。”她带范乾津他们另外进一个电梯。
礼宾微笑表情掩盖着崩溃, 并未告诉范乾津, 给她传消息说这是“董事邀请的客人。”非常含糊的说辞,她理解成要去董事长的办公室,就走了左直梯。
礼宾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怕不是有人要整治这位年轻人。到时候锅还会推到她身上, “你怎么自己不问清楚”之类的。还好这位小董事看上去精明, 心理有谱。
范乾津也暗自松了口气,上辈子熟悉的伦盛大楼构造,幸好蝴蝶效应没变位置。范乾津心想,有人故意给前台传递模糊信息, 如果电梯上错,来回折腾,他就迟到得更久。看来伦盛内部有人对他相当不待见。
范乾津顺利进入会议室时,果然大部分人已经到了。他刚好提前一分钟。范乾津一进门,所有人都齐刷刷眼神如针刺般盯向他。不少人欲言又止又狐疑打量他坐轮椅的姿态,似在掂量这是不是作秀。他们都没有贸然说话。
椭圆会议桌旁,宇派董事全坐在一侧,给范乾津安排的座次在另一侧。这是方便接受质询的位置。
伦盛的代表是白雯和李鹿,此外工商、电力、中实、烟草还有几支小股东的董事代表,悉数到场。
白雯座位旁边还空着座位,桌上却没放铭牌。范乾津怀疑是梁辉座位。当年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嫌”,梁辉从来没出席过伦盛作为宇派股东之一的场合。但最开始牵线做事,被金董委托签字授权的是梁辉。
今天这件事,于情于理梁辉都应该过问。但范乾津今天也一直都没收到梁辉的消息。
范乾津想:不知道梁辉是在“避嫌”,还是因为前几天被闷棍打懵,不想搭理范乾津。他幽幽暗叹一声,这次自个大概真的把梁辉伤得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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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雯看到范乾津出现,似松了口气,马上她又低头发消息。
【你腿怎么回事?痛风吗?不应该。】
男人到中年,肥胖久坐又喝酒应酬多的,很容易患痛风症,发作起来要人命。但范乾津这么瘦,年纪也不大,不像这病的易感人群。所以白雯才会觉得奇怪。
范乾津:【另外的小毛病。没事。】
范乾津轻描淡写,现在即便对白雯也不能透露。资金蒸发是风险,创始人性命有虞也是风险。要是今天让董事们知道自己被下毒,患上命不久矣的绝症,怕是立刻作鸟兽散。
脑洞大的人,还以为范乾津要以此为由“不起身”。正好他们也不想起身迎接范乾津,居然憋着不问,怕范乾津卖惨。
范乾津目光扫视一圈,心想,唐若白选择把刀子递到别人手中,有人高兴得迫不及待,可劲想掐死自己。他顺水推舟做戏,不让这些人知道他是真的走不了路。
——等今天开完了会,范乾津想,无论吴医生那里告诫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不惜一切活下来。
范乾津朝众位董事颔首微笑,预料中的枪林弹雨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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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董事代表股东诘难的问题,是无法达成上市回报率要求。
比如伦盛当初投了9000万,占宇派份额的15%,经过几轮融资,现在已经稀释到5%。约定上市套现离场时,至少要有三十个点的回报率,还要算上利息通胀。
宇派经过这些年的融资扩张,已经从一个六亿元的有限注册公司,变为估值超百亿的准星级企业。套现了起码能回馈十多亿人民币。
电力、烟草、房地产……没有哪个实业不想多要钱。在看到匿名举报信时,那些企业总裁几乎要背过气去。举报信里详细描述,范乾津把本来储备有余的海外准备金拿去买空威斯康辛跌熔断的股。为了救活濒临绝境的中建。
众人炮火猛烈抨击范乾津,说他独断专行,说他滥施好心,说他不把投资人的钱当回事,唾沫星子乱飞。
伦盛作为提供场地的半个主人,倒是未发一言。有好几次李鹿忍不住想说话,白雯都对他警告似的一瞥。
还算淡定的就是工商银行,毕竟银行已经见惯了各种作死企业。而且很多时候银行也要奉命救市。那几个没投多少钱的小股东也算淡定,反正他们本来就吃不了肉,纯粹到此一游来的钟国祝也很淡定,还慈祥对范乾津笑了笑。
等其他董事酣畅淋漓地痛陈十分钟,范乾津不动声色:“你们现在,有诉求了吗?”
那些代表这才收敛话头,仔细考虑着利害关系。
“咳咳。”李鹿终于不顾白雯眼刀子,“范董做出这样的事,连累岳董和政府当初的投资,这既然是您一个人的决定,那请您给我们这些投资人补偿,这样我们才能继续和宇派一起走下去。”不然所有人都吃不到肉。
范乾津:“你们要什么?”
“现在宇派恐怕基本没什么利润了。我们更是分不到什么。除非多一些份额来‘弥合损失’。”
野兽们终于露出獠牙。
范乾津嗓子一阵冒烟:“要我把占比份额送给你们?”
范乾津当初投了一亿,经过几轮融资后,如今是15%,依然是宇派内与岳长风并列的第一大股东。有合伙人委员会长期制度的约束,他的钱在十年内不会拿出来套现。
如果抵给这些投资人,在上市募资的钱进来后,他们就能捞够大量韭菜钱。这就是很多投资人的终极诉求,也并不会理会企业上市后是否遭遇凶险。
对自己的企业尚且如此,他们根本无法共情范乾津拿钱去救中建的决定,只觉得多此一举。聪明人会知道中建被救活后,会带着A股大盘全面翻红,沪指深指能再赚一笔。但他们会觉得,那是“公共建设”的利好——有人翻修路网、解决交通拥堵,栽树除尘,让行车更舒服——放在别人身上要大力称赞,可是这若花了他们的自己的钱……哪怕享受到,也会气急败坏。
这就是经济理论里所谓“公地悲剧”了。在纯粹资本利益驱动之下,是没有人愿意建设公地的。
白雯终于轻咳一声,说出和李鹿不同的诉求:“我觉得抵份额站不住脚,宇派可以暂缓上市。等渡过这波资金危机再说。范董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次的决策虽然亏得多了些,出发点也是好的。请他‘戴罪立功’,慢慢补回来就是了。”
几个佛系投资方也赞同白雯。补偿份额就像明抢似的。那些人一下子和范乾津闹这么僵,嘴脸难看、目光短浅。
其实范乾津在做的事情也是在补回来,他原本希望在董事们知情前就把窟窿填上,结果唐若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选择了告发。事态一下子很难挽回。
两派人诉求不同。一方咄咄逼人,要抢范乾津手中份额。另一方却更愿息事宁人。
并非势均力敌,来抢劫的强盗更多,理由也层出不穷。
中实地产说:“今年已经是宇派成立第八年了,上市约定期是五年,后来因为研发进度,硬生生延过两次。岳董总说上市审计很麻烦,其实只有A股上市需要那么严苛的盈利条件和三年退市期。在港股或美股上市,都不需要盈利,手续很简单。可惜又是范董自己得罪摩根代表,把去美股上市的路堵了——范董,不是我们倚老卖老,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但把自己闯得头破血流,就别怪我们来保驾护航了。”
电力集团道:“我们还是信任范董的,只要请主力银行配合,范家那些资产冻结着当抵押,我们可以不撤出来,等到满足回报率的那一天。再不济,范董还有鑫工股份在身上的嘛。”
这是生怕宇派变成个榨不出油水的空壳子,盯上了范乾津的个人财产,尤其是传闻中有价无市的云山别墅。也想分羹到鑫工的产能上。
范乾津只觉一群老虎即将往身上扑肉。他想先用共同利益把这些人稳住,准备金不算是完全烧掉,是换成了威斯康辛的三分之一股份。虽然现在它已经熔断,但只要抓住机会煽起来,不但能割美股韭菜,说不定还能赚更多。是这段时间被花旗和沙美做空太凶,冒不了头,先蛰伏养精蓄锐一段时日。
范乾津想,只要他讲得在理,这些人不是傻子,垂涎更大的利益,不会立刻咬上来。
这时候范乾津脸部肌肉却僵硬了一下,抽动嘴角,在发出一个奇怪声音之前闭住。其他人以为他是在沉默。
范乾津惊诧想:为什么会发作得这么快?脚部麻痹似乎已开始顺脊骨扩散,让他吐字艰难。
钟国祝继续看热闹:“我也不介意宇派延缓上市。其实除了抵债和推迟,还有第三个解决方案——天降一百亿,既能满足套现约定,又不会耽搁募股。”
烟草代表打哈欠:“钟老板真幽默。那就看我们范董有没有点石成金、大变活钱的本事?”
范乾津给白雯发消息:【申请休会十分钟】。他手指按键也有点吃力,感觉到手脚都开始有点僵。他马上要和吴医生联系,看有什么药,能撑过这一时半会。
毕竟,以逻辑和语言能力为武器的范乾津,如果嗓子失声,无法陈情利害关系,处境就更不利了。在场多数人想要逼范乾津割肉,火马上就要烧身。在商务战场上,失声的范乾津,宛如牙语幼童怀揣珍宝于闹市。
范乾津也不能投影个PPT,以打字代替发声,轮椅代步好歹让别人以为他在虚张声势卖惨。要是说不出话,岂不坐实他的身体隐患。
白雯看了手机一眼,打着哈欠:“暂停一会儿。”
李鹿想趁病要命,有些不满中断进程:“你又要做面膜?”
白雯:“有意见?老娘脸上的高级玻尿酸可贵了!”
董事们卖白雯面子,立刻也有人来奉承雯姐驻颜有方。范乾津给她发了“谢谢”二字,就让海瑟薇推他离开会议室。
范乾津知道走廊尽头有个小休息室,进门后还轻车熟路指了天花板角落的隐蔽摄像头。让海瑟薇拿桌布遮了。警卫室的保安也不明白这年轻人怎么好似对伦盛如此熟悉,监控画面里一片漆黑。
警卫汇报此事,今日轮值后勤的特助只说:“人家大概要小睡几分钟,遮就遮呗。”
警卫看排班表,今日轮值后勤的是P7总助高凯旋,好像是梁辉的第一秘书。梁辉是伦盛首页高级恒星合伙人中,唯一年龄在30岁之下的。他有伦盛10%股份,是仅次于金董、白雯和李鹿的第四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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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乾津试着清了清喉咙,一开始发出点咕噜噜声,旋即又更哑,几乎发声都成了问题。范乾津迅速打字告知吴医生。
吴医生大惊:【少爷,我这就飞上海来。现在您别乱跑,我马上叫上海的学生接您去医院。您千万别再做什么了。】
范乾津打字:【给我能再说半小时话的药。】
吴医生着急:【没有那种东西。】
范乾津:【不行,我必须说话,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吴医生:【小乾!你怎么还在工作?你不能再工作了!!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范乾津:【我必须!!否则我要掉下去了!没有人在下面托着我的!没有人!】
吴医生:【小乾!?】
电话和微信语言交替响起,范乾津把这个私人手机按静音。他鲜少表露出近乎崩溃的激动情绪,或许是无法出声牵动了他对身体失控最直接的恐惧。
范乾津静音的私人手机不一会儿就闪着密密麻麻的未接红点。吴医生心急如焚打了几个电话,又逐一通知了范家宅邸那些老仆。王叔、张姨、芳姨轮流全给他打电话,王叔还立刻和吴医生一起动身往机场。但范乾津都没接。
范乾津换了工作手机,在刚才短暂几瞬的失控后,深呼吸试了试输入法自带的文字转语音工具。但他旋即又发现手指越来越僵,输入速度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系统音连他自己都不忍卒听。怎么能这样回到会场?
海瑟薇劝:“我带您去医院?现在继续开会,也没有意义了……”
范乾津手指僵着挨个敲:“不能……默认……第一种……”
他的断续输出字眼无法翻译出他高速运转的大脑:自己如果不回去抗争到底,呼声最多的——让他抵份额,甚至冻结范家资产来做担保,就会成为默认事实。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逼自己就范。商战舞台上,可没多少道义角色。
海瑟薇着急:“那我……我替您去说?您写关键词……”
正在这时范乾津工作手机又来消息,是白雯问他调整好状态了没有,那边有董事催命似的赶着继续开会,让范乾津快回来。
范乾津连忙做手势让海瑟薇推他出去,临走前他重新捡起私人手机想要关机,免得待会吴医生的上海学生真的找过来把他扛去医院。静音的手机碰到屏幕又自动亮起,闪烁的来电是范月清戴着小兔发箍的头像。范乾津手一抖下意识划开。范月清用那粉红兔子翻盖儿童机给他打的电话。
“甜甜!甜甜!别哭!别哭了!”宛如少女的笨拙音色不断重复着。
冰凉利剑刺穿心间……那些人要抵押云山别墅……恐惧浇灭他的头顶。
重来一辈子,我怎么还是护不住你……
范乾津只觉一股腥暖水流从五脏六腑冲上来,霎时喷出一口鲜血,耳中一嗡,什么也听不清了。
在闭眼的瞬间,门正好打开,他失去意识的瞬间,看到有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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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雯发消息十分钟后,在所有董事的明催暗促中,终于又给范乾津打了电话,却没有人接。
“咱们的小范董逃跑了呀。”烟草代表啧啧。
李鹿皮笑肉不笑:“好歹是个孩子,你们这群老东西,别那么欺负他呀。”
钟国祝叼着烟屁股嘟囔:“我倒觉得范家人不至于会逃。”
这时门打开,却不是范乾津,而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大光头。会议室所有人却都一下子站起来赔笑,原来这人是伦盛名义上一把手金董。他和蔼地朝诸位摆手打招呼。
白雯:“您要来怎么也不早说一声。这小子,好大的面子。”白雯连忙把旁边空座位移到上首,和李鹿让出位置,请金董坐。
“不用管我,哪里有热闹可看,就有我。”
“热闹?”
白雯又跟范乾津打电话,心说你小子再不来,我也保不住了。
这时门口走路带风的清脆皮鞋声踩过门口那几块大理石,一道高挑颀长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是梁辉。
他提着一个公文包。面无表情扫过这一圈人,径自走进来。拉过背椅,在范乾津刚才放轮椅的相同位置,坐下。
白雯疑惑问:“你怎么来了?”
李鹿故意指自己下首空位置:“坐过来啊,那边是小范董坐的。”
钟国祝却不可思议盯了几秒,一扫嬉闹表情,语气有些斥责般的严厉:“梁辉!不要胡闹!”
梁辉都没回应,转了一圈,目光最后和金董相接,点了点头,不再看其他人,而是展开了手中的清单。
“XXXX年3月24日,北京市工商局,宇派有限责任公司注册。原始份额占比:岳长风:1亿,范乾津:1亿,人民政府财政部:1亿。以上三方为长期合伙人委员会成员。伦盛基金:9000万。红云烟草:7000万。中实地产:7000万。”
“宇派有限公司第一届合伙人大会暨董事委员会:云江技术入股,折合无形资产1亿。
“A轮融资:工商银行:4亿、电力集团:1.5亿……”
“B轮融资:服贸加工厂:3亿,钟国祝私人投资:2亿……“
“C轮融资……”“D轮融资……”“pre轮融资……”
梁辉念完清单,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大家或多或少地有不了解的部分,都在思考自己的占比和地位。
梁辉又念起了另一张清单:
“中实地产,天使轮7000万,回报率20%,折10亿人民币。”
“电力集团,A轮融资1.5亿,回报率13.6%,折9.8亿人民币。”
这回念了两个数据就有人开始吵:“你凭什么定的?”
他们嚷的声音也不是很凶,这和他们心里价位相差不大。
回报率是个固定值,但到底折成多少钱,要考虑拉扯的因素就比较复杂了。有通胀、利率,有上市发行股数,有市盈率估值,甚至有合伙人间的私交关系等。一般给多少钱,总要来回纠缠几遭。
梁辉并没理他们,一直把所有要上市退出的股东念完,每个人都给一个不算小气的估价。每个被念到的都心想:如果真能到手这些数字,也不枉。
最后梁辉平静道:“总计:一百三十二亿八千万。”
李鹿一直竖着耳朵在等听伦盛的回报值,梁辉念完了也没听到。他连忙以垂涎语气问:“那我们呢!天使轮的9000万,比红云烟草多?起码15个亿。”
甭管这些钱从哪里来的,先分了再说。
梁辉以平静语气,吐出不亚于恐怖地震的话,把李鹿砸得两眼一黑:“我们得到的不是现金,是宇派49.9%的长期合伙人占比。”
虽然现场所有人都想要多一点份额,但绝不是绑死这条船上。
白雯也无比惊奇,然而她左右看了看金董和梁辉,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贸然发话。
中实地产代表“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这天上的一百亿从哪里掉下来给小范董的呢,原来是伦盛准备并了它。”
电力集团代表:“有伦盛接盘,好得很嘛,反正你们钱最多。”他们似终于吃下一颗定心丸,脸上都露出舒心光芒。
李鹿却愣了两秒,无比愤怒咆哮了一声“不!”旋即他表情狰狞,“梁辉!你只有伦盛10%的合伙人份额,你敢,敢把它们全都拿来偿给这些投资人?——”他难以置信瞪着金董,“您也不管管!伦盛股票崩了怎么办?”
眼看谁都能吃肉,只有伦盛不但喝不到一口汤,还要接盘烂摊子,他虽然隐约早知梁辉有保宇派的意思,平时没少因为套不套现的事情掐过,但梁辉这样斩钉截铁公开宣布,狮子大开口般的把这笔烂账全包圆,李鹿心态崩了。
金董悠悠道:“梁辉做这样的决定,我也很惋惜。但伦盛确实太大了,臃肿也不是什么好事。急流勇退、壮士断腕,我欣赏年轻人的勇气。唉,说实话,不同意也不行,毕竟不止10%,管不了。”
李鹿表情又僵了两秒,咬牙切齿:“……新西部的交叉持股?”
梁辉表面占伦盛10%,但他在新西部那边有40%,新西部又入股了伦盛。交叉持股乘杠杆,梁辉能牵动的份额,最多能达到伦盛35%,超过了三分之一的一票否决权,所以金董说管不了。
梁辉要把伦盛一分为二,带着那部分并入宇派,买下退出投资人的份额,占比达到49.9%,这是他故意卡的数。他将在名义上暂时成为宇派的第一合伙人。但绝不越过这个数,等待日后范乾津重新掌握另一半。
钟国祝却一拍桌子站起来,吼:“梁辉!你糊涂啊!你玩玩也就罢了,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哪里值——”他一时嘴快。登时会议室里诸位打量梁辉眼神,多了些揶揄暧.昧的意味深长。李鹿更是啧啧嘟囔着,发音仿佛“色令智昏”。
梁辉凝视着钟国祝:“钟叔叔……果然是你的人,那天顶楼的拍照……”
“我是怕你栽——你都不知道万川融的传人,能有多狡猾!范系舟当年要是不死,我们A省搞不好——”
钟国祝仿佛自知失言,脸一沉坐下。
代表们听到“万川融”,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也有人一脸茫然。
梁辉眉头一皱,眼神扫视:“我不指望你们明白这些事。其实从前我也很困惑。一个人为了不喜欢的人,会千里奔援。没那些机缘,我今天也不能坐在这里。”
白雯:“所以你,是为了报恩?”
“是,也不是,我爸当年心脏病发,录下的最后一句话我从来没告诉任何人——他说:‘生死无良贱’。范乾津和我爸爸,某种意义上是一类。我爸已经死了,他不能死。”
白雯蹙眉,终于轻声有些难过道:“你要和他……和他一起跳下去?”
梁辉却笑了:“跳下去?雯姐,我们梁家,也没那么穷!不会让他把范家的那些东西抵出去的!”
“这跟你们家族资产又有什么关系?”白雯表情隐约有些难以置信。
“共同财产。”
梁辉划开手机热点,赫然是今天刚通过的,小众人权组织几十年来一直在努力争取的:以放弃遗传权为代价,换取同性可婚的法案,新闻播报将在三个月后正式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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