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黑暗中, 梁辉手机忽然发出刺耳闹钟铃声,像尖锐的指甲刮过玻璃。穿透力之强,范乾津心烦欲呕,捂住耳朵。
这魔音怕不是能把死人都给催活。梁辉在黑暗中醒来, 睁眼的那一刹那居然是竖瞳。猛然间似察觉到身边有人, 下一瞬间猝不及防扑住范乾津,手肘抵着他的喉管压在沙发上, 下一秒就要掐紧。
直到那应激的竖瞳在眼睛中扩散, 梁辉才醒悟过来似的,看清手底下的人:“咦?”了一声,赶紧把手劲撤开。
范乾津猛烈“咳咳咳”,险些没被掐呛背过气去。梁辉大惊, 边给他拍背, 关切着:“你没事?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范乾津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眼睛, 怎么回事?”
居然会在应激中变成竖瞳?人类会如此?
黑暗中手机的点光源绰绰有余, 梁辉扫过抑制剂空包装盒,扶额苦笑:“范乾津,每次我最狼狈的时候,身边都是你。”
他这话说得温柔无限, 甚至有些小欢喜, 但还是不能掩盖住那丝淡淡惆怅。
“不要转移话题。”
梁辉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要问的——Alpha进化得越极端,越会出现一些返祖兽性特征, 这是由雄激素催化的。会让人体能更强,在应激时获得类似野兽的直觉。竖瞳便是其中之一。不会持续太久,只是危险时浮现的一种本能。”
范乾津在沙发上挪远一个身位。
梁辉无奈笑:“相信我, 大部分时候,是文明的。”
范乾津扫了那几个空盒子,他决定好好跟梁辉谈谈这些药,“以后呢?你能吃到几千颗?”
梁辉:“你已经知道了……”他压低声音,流露一点委屈,“就不可怜可怜我吗?”
脖子上被掐的地方还火.辣辣,梁辉居然要人可怜他?装个弟弟,别人就要把狮子当小猫咪?那可是本世纪来最大的笑话。
心意,很难得。
范乾津心里有种诡异宁静的超脱,还有他自己不愿承认的小小胜利感:
——梁辉果然,是很喜欢自己的。
比想象中的随便玩玩,似乎要多一些。
但是……
——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你喜欢我多一点,我就要喜欢你多一点吗?又不是小学生的加减算数。
梁辉道,“这年份,就像一坛酒。你现在知道它的醇度不掺假了?唉……为谁风露立中宵,相思相见知何日,昨夜星辰昨夜风,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摇头晃脑,绉几句酸诗,像个逗趣的穷秀才。
范乾津只觉得比刚才闹铃魔声还要刺耳:“语文老师要被你气死的——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梁辉,你应该好好治一下,这不是说着玩的。”
梁辉收敛笑容:“我没有玩。”
他黑暗中凝视范乾津的眼瞳虽然恢复成了正常人,但那目不转睛的盯法,依然叫范乾津有种被锁定的错觉。
范乾津:“停下来,梁辉……我没有信息素,也没有腺体。你这就是沉没成本,无效劳动,边际收益还为负值。”
“怎么停?你告诉我?还是你觉得这像个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梁辉稍微往前倾了一点,实际距离并没有靠近。但范乾津又往沙发边挪了几寸,离他更远些。
“范乾津,你并没有那么讨厌我。”
“但也没到‘喜欢’。”
范乾津嘴里居然能说出这两个字,哪怕是为了提前拒绝,两人都是一愣。
梁辉又挨近一点,指尖几乎要碰上范乾津的手背:“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试一试,行不行?”
范乾津:“试什么?什么行?我说了别转移话题——跟我没有关系,是在讨论你不能这么吃药,你这症状要怎么治,你认真点啊。”
梁辉:“要解决我的指数信息素依赖症问题,认真的?那你亲我呀?这法子最快。”
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家伙,天窗直接开在车顶。
范乾津往梁辉脸上抽过去,巴掌挨上的前一瞬间被梁辉握紧。范乾津猛地抽回手,没有扇红倒是被握红了。
“没割腺体的时候,如果发生这种事,我还能听你胡扯几句。”
——如今休想明耍流氓暗忽悠,不要脸。
梁辉:“我没胡扯,信息素是气味载体,真正依赖的不是那个一模一样的味道,而是散出那种味道的人。哪怕现在味道没有了,但是人还在,就可以治。你亲我几下,我起码几个月不用吃抑制剂。”
把这种话说得义正言辞、一本正经,是梁辉的传统艺能。当年签假偶合同的时候就会了。
范乾津豁然站起:“不要捎上我。你赶紧开始新生活,那个卢小姐也好,其他的Omega也好,你找找新对象。不要把我看得那么重,这就是我对你治病的唯一忠告——“
梁辉也忽然站起逼近两步:“范乾津,就你这张口不对心的嘴,我能忍住不把它堵起来,已经很有风度和定力了。”
范乾津难以置信瞪着梁辉,刚才吃饭还做出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只搞点明骚暗撩小动作;怎么一百多颗抑制剂下去,还索性不装,直接变禽.兽了呢?
是今晚的偷拍风波打断了他的进程?还是被范乾津知悉这个指数信息素依赖症的存在,梁辉干脆放飞自我?
“人,之所以为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有理性。”范乾津冷冷拿起手机,往门口走去,“就凭你?你敢?”
范乾津刚走到门边,黑暗中背后劲风扑来。范乾津似乎早有预料般的,掏出电棍刺去。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扣住,电棍锵然掉在地上。范乾津另一只手也被扣住,整个人被梁辉抵在房门背面。
黑暗中的四目相对间,呼吸声起伏。梁辉脸庞凑近,范乾津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热气,梁辉嘴唇几乎要贴着他的脸。身体被压制,四肢被禁锢,胸腔略微感觉到一点窒息的压迫。
“我当然敢。”沙哑声从耳鼓中清晰传入。
和七年前不同,梁辉不加“才怪”两个字圆场了。
范乾津吃软不吃硬,这样的逼迫姿势,换了个人,哪怕是力量悬殊,如果敢轻薄,范乾津非得从他脸上咬下来块肉不可。
可是这个人是梁辉时,范乾津大脑就有些糊涂。背后是门,前方空间被抵住,四肢动弹不得。既想骂人,又有点不自觉的,在绝对禁锢中有所倚凭的沦陷感。
就连恼怒的声音也软了点:“梁辉我警告你——”
然而梁辉只是用脸庞轻轻贴了贴范乾津的脸颊,低道:“可我舍不得……”
梁辉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一股酥麻热流贯穿范乾津大脑,愣愣听梁辉在耳边絮语。
“我本该如此。但我说过要看你高飞。你做什么我都没阻拦。”
“现在我也飞起来了。”
“这七年,是我对自己的观察与考验。”
“我也遵守约定,让你信息素散干净后,再出现在你面前。”
范乾津呼吸有些困难,每一口都有梁辉的热气,他试图动之以理:“……强扭的瓜不甜。”
“不见得。瓜熟了,每一口都是甜的,跟强不强扭,没多大关系。尝尝才知道。”
范乾津转而晓之以情:“你不尊重我,就永远别想追到我。哪怕你这剃头挑子多热……”不就是杀手锏吗?说得谁不会拿捏命门似的。
梁辉低笑:“那自然,比如说,我知道现在不适合强吻。”
随即梁辉放开手。刚才压得那么紧,可是说放,居然那么干净利落,西装衬衫褶皱都没压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范乾津回过神,或许是想到巴掌会被梁辉轻松挡开,他只飞快狠狠瞪了一眼,砰地摔门而出。
看到就站在门外人高马大的保镖,范乾津忽然一愣:刚才一墙之隔的地方,他被梁辉抵住动弹不得。那时候他心里充斥着紧张,拼命想挣扎开,却始终没想到要叫一声保镖。哪怕就在一道门之外。
为什么?
见鬼,是晚宴上,梁辉给他盛的蘑菇浓汤有迷魂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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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过之后,范乾津开始有意识地针对梁辉抢业务。
每想到那晚上,他总羞恼得牙痒,觉得亏。
但只是抢小的。毕竟或许因为梁辉刻意的规避,他们没有大项目相撞。那些小的项目既可能是不小心擦边碰上,又可能是梁辉伸出来试探的触角。
私人情绪,范乾津尽可能不想影响别人。
宇派无纸化办公,每一张留档的纸质材料都很精简,对应的是线上一连串审批系统。线上审批系统在内网OA。金额不大的流程是不会到范乾津这里来的。但范乾津拥有一切权限,可以监督,也可以驳回。
两千万以上开支才需要董事长签字,但每星期的票据存档盖章,要用到集团总章,也是要来范乾津这里走过场。
范乾津翻阅周报记录,投资部要做几支基金的几十万的重仓,预估10个点回报率,申请买入。范乾津询问财务总监:“这笔钱的报销流程走到哪里了?”
“在经管部,还没审完。投资部的罗总一直在催,为了争取时间买到最惠价。昨天我签了个他们的借款,能走得快一些。”
财务总监有些奇怪,按理说范乾津不会关心这种小项目,而且汪长简已经签完字,借款已经打给券商,回头直接在负责人那里划账就行。
范乾津把那页票据存档拿出来:“先放我这里,别报,挂在借款账上。”
财务总监经验丰富,如果董事长不同意某项财务支出,但钱已经打出去了。一般来说会有两种后续:一是让财务追回款项,二是把这笔钱置换的资产换回去。财务总监只觉头大,问:“要索取退款吗?”但钱进入别人口袋,哪能轻易拿回。
“不必,出尔反尔,人家会觉得我们没规矩。你叫罗总过来。”
当时伦盛注资宇派八千万后,在董事会里有两个代表席位,按票数推荐了两个副经理,一个在投资部门分管业务,就是这位罗总。
罗总进宇派之前,在伦盛是P8,以他三十多岁的年龄也算有为了,伦盛里赢者通吃的鲨鱼生态,比最顶端稍微次一点的基金经理非常难熬。他们在外面非常优秀,但在内部只能被卷得奄奄一息。所以有这种推荐外派的机会,一般就会落到P7—P9等级的投资经理身上。
“不要重仓。”范乾津开门见山对罗总说,“这几支铁路基金,施工已经完成。”
罗总一看这么小的金额,笑:“是那几个新员工练手的,他们交点学费也好。蒙范董费心了啊。留着就当个教训。而且西部那边路网经常出问题的,搞不好什么时候又要重修呢?都还在增发。不就是维护费高么?”
只要重修,就会再次公募,带动价格上浮,如果囤得有货,也能小赚一笔。
区区几十万,对于公司来说就算是“套住”也能折算成“有价证券资产”,涨不涨都无所谓。罗总以为范乾津是闲得无聊,要指导一下菜鸟们的业务,来过过领导瘾,罗总恭敬的语气里透着“多大点事啊”的敷衍。
范乾津:“别忘了,新西部发展集团和你老东家伦盛那是什么关系。”
罗总露出了个“懂的都懂”的表情,和范乾津眼神对视着不会说出来的四个字:交叉持股。
范乾津:“这几条铁路修在A省,债券是新西部增发的。铁路早就修好了,还在以维护建设的名义增发。前段时间涨得飞快,最近又猛跌。所以投资部那几个小伙子才觉得是抄底重仓的好机会。价格下降那么大,一定是有非流通股东在减持。伦盛是基金公司风向标,如果它看好,就能收回。可显然没有,甚至可能是它自己减持的。”
罗总道:“这……”
“两个理由不能重仓,一、稀缺性才有价值——动车马上要铺更多路网,那条铁路会变成货车运输线。二、这几年新西部建设集团整改后的工程,没有再出过质量问题。”
罗总虽觉在理,又忍不住疑惑:“可它还在增发?”
“你看那每天跌停的绿线,像不像一片片韭菜田?”
罗总蓦地冷汗:“可是券商已经收到钱了——”
他心里虽觉得范乾津说得对,但董事长亲自计较这种小几十万的损益,是不是掉价了点?
“钱,无所谓多少。不值得给的,一分钱都不要做慈善。”范乾津眼眸低垂,“有的玩意,给点阳光就灿烂。蹬鼻子上脸,以为谁是冤大头呢?”
罗总觉得,范乾津仿佛说的不是项目,而是人?而且语气有一丝诡异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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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辉听到手底下的经理来汇报,这个月第三支基金爆仓了。
“每次都紧跟我们,在爆前又抢上来先我们一步。宇派投资部这些人怎么回事啊。天上大雁多着呢,怎么盯着兔子嘴里那几根草——”
梁辉失笑:“你把我们比兔子?”
“我们当然不是,但这几股难道不是?我一直以为他们追在后面要吃我们,结果吊那么高了——他们就夹走点蚊子腿,嗡嗡嗡的,也不知道在干嘛。挠痒痒?宇派不是要上市了吗?他们很闲吗?盯着我们搞。”
梁辉却一点都不生气,舒服躺在真皮椅上:“你不觉得这像是……算了。去。”
为什么梁总笑意浓郁?仿佛对这种事还有点乐此不疲,听到汇报就很开心。
办公室门关了后,梁辉看着那两根分别建仓增减、你追我赶,赛道起伏的线图,指尖缱绻地点过:“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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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长风终于回来了,但女儿还在纽约私人医院住着。先天性心脏病。这也是七年前,范乾津见到他带女儿在工作日去人民公园玩的缘故。高级知识分子、投资大佬也不过是想多给孩子一点溺爱的快活。
“美国顶尖私立医院很贵。要资金支援吗?”范乾津委婉道,“今年岳叔叔的分红,需要提前支取吗?”
岳长风神色有些复杂:‘小范,你放心,还没到那时候。”
范乾津暗暗松了口气,人命无价,但他真诚希望岳长风的份额直到上市前都不要有变数。在不耽误治疗的情况下。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范乾津道。
岳长风又摇了摇头,长途时差很疲惫的模样。就连范乾津说跟他说起“摩根的青年代表说要拒绝为宇派的上市做保荐人,还想鼓动Yrden收购索芝后,和AUM一起封.杀宇派”,岳长风都有点魂不守舍。
“AUM已经把技术人员全从新泽西撤走了。”范乾津问,“这算是正式撕破脸了吗?但我们也不怕,云江那边的进度很快就可以……”
范乾津就是想知道,AUM和摩根都站到对立面后,之前负责和那边联络牵线的岳长风,究竟会受什么影响。又怎么把摩根封杀的影响降到最低。
“摩根……”岳长风:“AUM撤走,拿回来,要带回来……哦,是的。小范,你看着处理。”
范乾津关切问:“岳叔叔?”
岳长风视线移到鸟笼里的小雪球:“多好啊,小家伙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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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派计划在新三板和港股同时上市,在制作招股说明书的时候,果不其然网上又爆出一波有关范乾津的节奏。与此同时范乾津也收到了公安局的通知,上次在校庆袭击他的嫌疑犯已经逮到。
庞某,无业游民,小时候混过hei社会,后来京城扫黑除恶打得差不多后,就沦为棚户区乞丐。于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桩卖家依然匿名的交易。他不知道范乾津是谁,不知道谁雇的他。棚户区没有监控,智能机上唯一的联络消息,来自匿名号码。在警察反向追踪时再没有接通过。
唯一、而且范乾津觉得非常诧异的有用信息,是从这人床底搜出的报酬。据他说是从指定的垃圾桶里拿到的——大书包竟然装满美钞。由于庞某怕被摄像头拍到,这一大袋钱至今都没敢去银行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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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瑟薇又和范乾津一起出差来C省。段向陵正在和C航谈一笔大合作。C航成立了十五年。在万川融刚垮塌的那几年,C航的董事长找过范乾津的爷爷,想帮老爷子把万川融重新做起来,但范怀老爷子拒绝了。
段向陵告诉范乾津,这回C航的老董事长,念念不忘要见一下范乾津。范乾津于是回省,协助姨父拿这个合作,顺便见见放暑假从巴黎回来的段小鲤。
海瑟薇不具备人类的好奇心,但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范乾津手上半米长的金属棍,眼神中还是闪过一点犹豫的警惕。毕竟她也对老板的深度属性做过三十六种可能性分析,第三十六种是外星人。第三十五种则是扭曲暴力杀人狂。
范乾津淡淡道:“不用怕,用来粘书的。我爷爷的东西。”
金属杆末端的识别磁片,对准想要取用的书,按动金属杆,书脊就会吸附在上面。因为书脊也贴上了磁纸。范家的书架太高了,这根杆子能举到最高一层书架上,爷爷不需要帮佣也能一个人取到。
研制这根收缩起来不到一米的金属杆,当初花了100万,也没别的用途。就是给老爷子取书的。
范乾津今天想起了格外多的往事。
他在车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站在书桌前,稚嫩瘦削的挺拔身姿,还是个青涩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
四面墙壁都是书架,中间桌上有巨大的屏幕和配套的全媒体设备,地面铺着羊毛毯,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前方大屏幕里是探索发现频道。
少年问:C航,当初万川融给了它许多,如今它要重新帮万川融,为什么要拒绝呢?那些钱已经够动起来了。
老人咳嗽了几声,浑没听见般,念着物候的最后几句:寒号不鸣、虎始交、荔挺出……
少年困惑,他当然知道爷爷有时候为了拒绝应酬,会装得像老年痴呆,但从来没有真正糊涂过。
“我不明白……”
老爷子指着电视里的自然界画面:“寒号,一种懒惰不做储备的鸟,受不了寒冷,开始鸣叫。它都不鸣了,说明天气到了最冷的时候。老虎的交.配.期是在11月至2月,这时天地阴气最重,它们交尾象征自然阴阳调和,开始生发阳气。荔不是荔枝,是一种兰草,在严寒中生长。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自然界的物候变化阴阳相衍,福祸相依。商业的道理也一样。遇到冷天未必是坏事,好事也不要盲信,多想想。”
少年似懂非懂:“意思是,C航的资产有问题?”
老人又说:“再想想。”
少年“嗯”了一声,安静翻了一会儿上次从机场带回来的资料,又搜查对比了一些数据:“12架飞机,1000个飞行员,真奇怪。”
老人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再想想。”
少年这回坐在地毯上,他眉眼都未完全长开,虽已经可看得出未来俊美胚形,但脸上还是有婴儿肥。这年纪的少年都好动,可他必须艰难地推演着那些于他来说,陌生浩大的峥嵘图景。
“航班这么少,飞行员根本用不上这么多。哪能闲置这么多呢?所以这是个……坑。”
至于怎么坑,当时的范乾津,也不太能梳理清楚。只知道那不对劲。
如今的范乾津当然门儿清:
C航集团,第一股东是省酒,第二股东是磷矿集团,都是省里国字头大企业。
C航刚成立,和国内其他大航空公司相比没有竞争力,省内就要贴钱扶起来,万川融那时候也捐了不少。
优秀的飞行员很稀缺,哪能冒出这么多符合资质飞行员,一年也轮不上几次驾驶,白白吃闲饭?肯定有很多默认的伪造名目。
但是C省不能没有自己的航班,哪怕它是泥菩萨,也要作为装点政绩门面最漂亮最耀眼的神像,放在台面上。
有钱可烧的时候,总是觉得无所不能。C航董事长甚至觉得钱多到可以把万川融重新带起来。
范乾津的爷爷当然拒绝,这船谁敢上。
十年之后,C航变成了个连三百万的核心零件订单,都要董事长来亲自和段向陵“打情骂俏”的集团,好似那祖上阔过的风.尘女,如今不得不委曲求全。
段向陵还有点敲骨吸髓的意思,殊不知范乾津做着“救风.尘”的准备。
当然,救C航不是慈善,范乾津看上了机场长草的跑道——大片平整宽阔、利用率极低、光照好的闲置土地。连着附近小山丘和无主荒地超过五百亩,以推进他的更换光伏板清洁能源、安置老年工人的鑫工改制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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