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什么都想成战争, 大概是男人骨子里的争斗本能。
梁辉毫不掩饰目光中的炙热与痴迷,他望着范乾津的眼神,像卑微捧出忠心的仆从,又像高傲巡视领地的帝王——奉献与占有, 保护与掠夺。第一波的言语攻势叫范乾津稍乱阵脚。梁辉便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看。”梁辉指窗外。
商业街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忽然齐齐变暗, 范乾津一愣,视野中附近最高的那座的高楼朝向他们一面的商业巨幕, 滚动播放的广告都熄灭, 出现了短暂的黑屏。接着升起鲜明夺目的图案——是这些天梁辉送过去的999朵“花树”,在店里刚包装好的时候,制作的短视频。
虽没有文字说明,但背景滤镜的浅柔光和飘过的花瓣雪点, 也叫人一眼就看得出浪漫。
玫瑰、郁金香、风信子、波斯菊、紫罗兰、剑兰……屏幕上盛满了璀璨缤纷的鲜艳, 镜头流淌过每一种怒放的生命, 整条街都被映成了对应花色。
商业街行人驻足欣赏, 播完一轮也没见出现广告字眼, 疑惑之余交头接耳,“这怕不是哪位大佬有钱任性?”“千金博美人一笑?”“好美好浪漫。”“不能够,这是卖花的软广,土爆了”“哪里土了, 我觉得很壮观。”“我飘了, 居然去搜同款。”“把狗骗过来杀呜呜呜。”
范乾津:……
他该谢天谢地,直到最后都没出现任何姓名信息吗?
短视频也就一分钟左右,范乾津暗自估算这里地价和广告公司市值, 这一分钟也就是几十万的事,可能和这餐饭价格差不多。梁辉有钱能玩。
他心情复杂,不知该不该说谢谢。那些花他收下了, 但要说特别喜欢,好像也不是。
太张扬,太大,在高楼外商业广告屏幕上更明显。半空俯瞰下去,商业街上许多行人都驻足指指点点。
梁辉诚恳:“我也不知道什么最能讨你欢喜。所谓的‘投其所好’在你身上,不太成立。我只好弄点放之四海皆准的俗物。这个也一样。”
他把卡地亚领带夹推过去,似在提及校庆时候那条领带的渊源。
范乾津迟疑两秒:“你费心了。”
梁辉松了口气:“你不反感,我就谢天谢地。”他促狭笑,“本来想写满你的名字……”
范乾津一言难尽:“谢谢你没这样做。”
梁辉眨眼:“或者写满我的名字。”
“那你大概明天就要被一大堆有名有姓的变异人保守派猛火炮击。”
梁辉勾起嘴角:“随便他们。我身体力行做得到。”
范乾津挑眉:“做得到什么?”
梁辉把玩酒杯,斟酌:“文明的现代人。”
“什么意思?”范乾津刚露出一点迫切追问之色,忽然现在还在和梁辉打持久战,又别开目光。
但梁辉蓦然像是抓住破绽:“你很好奇?”
没等梁辉进一步炮击原.子.弹,私人电话信息响了一声。梁辉之前已经交代好工作,但仍然担心突发情况,做个抱歉手势,掏出手机看消息,是梁宅的褚管家发给他的:
“少爷,刚才收到一辆阿斯顿马丁DB11,备注是那位范先生给您的谢礼。向您报备一声。”
梁辉苦笑:“范总裁,车收到了,你这样,我很难追。”
范乾津不置可否,波澜不惊,礼貌笑笑,总算搬回一成。
-
梁辉试图找回场子:“你是不是好奇,我是怎么扛发情期的?”
范乾津垂眸:“不好奇,你自有办法。”
范乾津移开目光的每分每秒,梁辉都能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盯着他的耳垂、脸颊边和从衬衫中漏出的脖颈缝隙。
很好,气氛非常棒。梁辉试探着把手搭在餐桌上,离范乾津指尖几厘米的地方。
就这样,一点点……
忽然范乾津的手机也响起,他其实也交代过,除非有特别着急的事情才打电话。范乾津对梁辉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是保镖来电。
“老板,那边楼顶,疑似有人在拍你们。”
范乾津目光投向窗外,外滩风景很开阔。只在两百米外有一栋半开发的商业大厦,比他们吃饭的包厢顶层稍高。楼顶有半通电的霓虹灯管,光影交界处能掩盖更多的阴影。
范乾津这两个保镖,一个在包厢门外待命,另一个则在附近流动巡查。
保镖说,用红外望远镜观察,恰能看到几百米外商业大厦顶端阴影中,似乎伏得有人。
范乾津疑道:“那么远?照得到吗?”
保镖:“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有长筒镜,还有专业摄影架,方向是对着金贸大楼顶端的。我悄悄过去把人扣住。老板你把窗帘放下来。”
范乾津不动声色:“知道了,去做。机灵点,不要误伤。”
但金贸大楼顶端包厢落地窗,是无窗帘的全景式。整个顶层也只有这一处座位,其他地方都是博古架摆饰。
“窗子有办法遮住吗?”范乾津神色严肃。
梁辉先是心中一跳,旋即又醒悟过来,凝重道:“……什么?”他转头往外面看了一圈,最后锁定两百多米外,看似颇远的商业大厦。
梁辉刚才听到范乾津讲电话,“那么远,照得到吗?”稍微联想,明白了。
梁辉眉宇青筋凸起:“稍等,我来处理。”他叫来酒店经理。落地窗实在太大,没法用帘布遮。让他们把餐桌移到了顶楼最里侧的墙边,围了一圈屏风。
再次落座后,梁辉关切道:“怎么回事?”
范乾津镇静道:“这是我想问你的,地方是你选的,日子你定的。我是个基本上不会分享社交动态的人。你三天前就开始……”
暗搓搓露出要约会吃饭的蛛丝马迹。
梁辉朋友圈三天前,部分可见地发了张松露鹅肝,配字:外滩金贸楼顶One-7,听说好吃。
就是这家餐厅名字。
两天前,梁辉拍照,盥洗台上的古龙水和一条银灰色领带。还有一个小太阳表情。
一天前,梁辉发了四个字:有点紧张。
今天,晚上6点左右,梁辉发了这家餐厅定位,配图是桌上的粉红色的郁金香和那只三角烛台,用了柔光滤镜,也没有文字。照片上有张音乐贴纸,点开是一小段whistle,非常老的歌:Pretty Boy。
简直明骚着告诉别人——我要在这个地方约会哦。
范乾津道:“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不是在怀疑你……”
梁辉几度着急欲言,眉目中搞砸事情的挫败感分外明显。
范乾津叹了口气:“……是在担心你。”
梁辉心一跳,旋即沮丧。他今晚从范乾津口中听到的,最让他开心的话,不该是这样来的。
他揉着太阳穴,眉宇间青筋跳动:“好,我来找一下。”
他掏出手机开始翻朋友圈线索,不一会儿就把页面推到范乾津界面:
“我也没发公开,就这些人可见。”
范乾津扫了一眼,部分可见的熟人分组里包括自己,大概十几人。有几个是金融大学里的同学,萧典洋薛闲孟杉杉傅望书焦碧海文可可,有几个是商业上的长辈,钟国祝岳长风等;还有七八人范乾津不认识。
范乾津只一瞥又抬起头:“不用给我看,我又不全认识。”
话虽如此,他刚才在扫到同学里的文可可时,还真冒出一瞬间的诡异念头。
并非“会不会是她?”的正当怀疑;而是“梁辉怎么把她也放在这分组里,他们关系很密切吗?”
当然,范乾津表情依然毫无变化。而且他恍惚想起,文可可两年前好像已经结婚了,他收到过请帖,但当时没空参加,就微信了个红包过去。
梁辉:“你保镖去堵人了?”
范乾津:“去了。我希望是误会,说不定是个在顶楼观星的天文爱好者。”
梁辉摇头苦笑两声,什么天文爱好者会在外滩这种看不见星星的都市商圈中心观星?
梁辉又沉吟两秒,脸色不虞:“我有怀疑的目标,但需要证实。”
梁辉给范乾津指着可见分组里,不认识的一个昵称:Lunar,头像是一只五线谱花纹的纸鹤,朋友圈背景是城市灯光,简介里地点写的是波士顿。
“这是谁?”
梁辉:“卢安娜。平时觉得她不像那种人。但如果从动机上面来说……分组里只有她,可能会……”他支吾了一下。
范乾津立刻记起来,这是梁辉刚分化成Alpha时,家里“相亲”让他见过面的,据说在A省很有势力的,卢家“温柔贤惠”的大小姐,是个Omega。当年范乾津去梁辉家里时,那位卢小姐也同时在,但范乾津没有直接见过面。
后来范乾津那些奇怪的梦里,偶尔会梦到梁辉和这位门当户对,又能配对的良缘结婚生子的场景。他并不知道样貌,猜想长得应该很美。
当年在梁家的观景台上,梁辉还赌气般给范乾津强调“我跟她不熟”。
范乾津很想吐槽:梁老板,回旋镖打脸的滋味疼么?
——不熟?不熟你把她放这个关系密切的分组,这些年没少联系?大小姐据说对经济金融完全不感兴趣,读英美文学还是音乐的来着,少不得去留学深造?波士顿?哈佛也在波士顿,你们这几年留学挺有缘嘛。
但范乾津只是表面平静地:“哦”了一声。
梁辉:“她叔叔和钟叔叔熟,拜托我接过两次机。这姑娘说她不想匹配,我才和她结交的。这些年其实大家也没聚过几次,普通朋友……”
范乾津揉着太阳穴:“不必向我解释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什么“A和O之间没有纯洁普通的友情”“是不是要聊聊怎么渡过发情期”“会互相帮助吗?”,范乾津觉得不能多想。
他只低眉等待着保镖的电话。
梁辉眉宇难掩焦躁,今天的晚餐,他本来怀抱着美好的期望……旗开得胜很顺利,可是这件事,无论是什么结果,都破坏了气氛。
更别提,如果真被拍了照片……虽然也不至于真的能发散出恶劣影响,他们都有公关手段,两人吃饭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梁辉仍然是浑身都要炸起来——再把范乾津约出来一次,多难啊。
范乾津这时候手机响了,保镖汇报:“老板,我堵到他们了。这两人说是天文爱好者,是拍星星的。我把他们照片一张张看了,前后确实有很多夜光和上海夜景灯光。但中间是有几张你和梁先生吃饭的照片,他们说,是无意间拍到。看到你们长得帅,就调长镜头多拍几张。他们当着我的面一张一张删了。”
范乾津心念转动:“然后呢?现在这两人呢?”
保镖道:“我搜了一遍他们身上和行李。确实没找到其他内存卡。但没能搜手机,他们坚持说要报警。”
保镖搜的手段大概不见得多温柔。
“我本来想拘着他们来找你。但他们说再不放人就去法院告你。对你影响不好。现在他们往楼下走了。请示一下,您觉得这……”
范乾津道:“嗯,先放人走。特征识别做好,慢慢追踪。如果刚才扯坏了或者动手了,要给人家赔偿好。既然准备得如此充分,我们也不能落人口实。”
保镖随后给范乾津发来几张那两人模样,范乾津不认识,递给梁辉。
范乾津也同时让海瑟薇那边,用调查手段去匹配人脸,看能不能搜到什么。
梁辉盯着那照片上牛仔裤的小个子,皱眉:“奇怪,我像在哪里见过这人似的。但应该就扫过一眼,没去记。”
范乾津不言,梁辉叹了口气:“看来,果然是我这里瞎嘚瑟,惹出来的。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范乾津道,“做错事的,又不是你。”
“但源头缺口是从我这里开的。”梁辉轻声道,“是不是要学习一下你?你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如此封闭吗?怀璧其罪……我委实没想到,这么小的熟人分组里,都会有人能干出这种事,真是……”
范乾津重复道:“梁辉,我不会,也没有怪你。有线索,我会和你说的。”
梁辉定定看他,这是第二次,他眼睛里那铺天盖地的某种情绪要溢出来:“我不是在难过熟人间的信任崩塌。”
错觉明明可以进一步了,梁辉甚至乐观以为,这顿晚饭结束的时候,他可以碰一碰范乾津的指尖。却因为败兴插曲,范乾津又回到了友好又疏冷的距离中。
虽然今晚也不是毫无收获,范乾津至少看了他的楼身广告,收了他的卡地亚领带夹;梁辉还占了几句口头便宜,范乾津也没炸毛。但这让梁辉更像是口渴时,喝一口水喝到一半,却又不能喝了。
他等这一口清水,等了那么多年……
要做一个文明的现代人,不受发情的侵扰,这些年实在是……
罪魁祸首和解药就在面前。梁辉骤然有些慌,他按着额头想,明明来之前,吞服过足量抑制剂,肯定可以熬过今晚的。可是不完美的开端仿佛预兆着祸不单行的墨菲定理。梁辉手机“叮”一声,他查看消息。
是钟国祝发来的。
“约会”开始前,梁辉向钟国祝请教,问钟叔叔一般是怎么讨情人欢心。
然而求助信息发过去,那边正陷在美女应酬里喝得舌头都大了的钟国祝,只是迷迷糊糊给后辈Alpha发来一句“忠告”。
——男人,不但要有钱,还要能干啊。
一蓬火“砰”地在心底炸开。
梁辉骤然深呼吸望天花板:“我去趟洗手间。”
那一瞬间他的姿势有点僵硬,他匆匆离席前,不敢再看范乾津,总觉得刚才浮上的某种念头似是在亵渎对方——好看的,正襟危坐的,像一尊精美的古董。
连碰一碰他的手指都不舍不得。最开始喝红酒的套路,看似轻松,其实是冥思苦想准备的……之后说“唐突”两个字的时候,梁辉心脏都要撞出胸口。
可这禁.忌刺激、随性作乱的心思悄然破了壳,就再也摁不回土里了。还掺杂着今晚突发事件的懊恼、愤怒、沮丧与不甘心。
还好,梁辉心想,依然带着足量的抑制剂。
范乾津疑惑审视着梁辉背影,真奇怪,红酒度数这么低,为什么梁辉步伐有点醉乱。而且他为什么要拿着包?
大概十来分钟,梁辉还是没回来。范乾津凡事都要考虑到最坏可能性的性子,让他没有用“多半不会出什么事”来安慰自己,而是起身去找。
他的保镖依然守在门口,范乾津听他说确实看到梁辉去了洗手间。范乾津便叫着保镖一起进去查看。
在这个小众突变世界,发达些的地方一般都有变异人专用洗手间。每年都有许多变异人慈善家捐款修建洗手间。否则Alpha只能去男洗手间,Omega只能去女洗手间,给女Alpha和男Omega带来了许多不便。
顶层就一个包厢,算上酒店服务生,总数不会超过10人。洗手间却非常大,而且分为四种:男、女、母婴专用、变异人专用,里面还九曲十八弯的。
范乾津和保镖找了一圈,梁辉都没在。
范乾津打电话,没有听到铃响,梁辉也没接电话。
范乾津折回顶层入口,问那里的服务生:见到梁辉了吗?
顶楼只有这一个电梯,专门有电梯服务生,告诉范乾津:梁辉没有下楼。
“那么人能去哪儿?”就这么点地方,范乾津问洗手间外面另一侧有一条玻璃观景走廊,通道深处没有开灯。服务生道:“那里面有间屋子,是客人的休息室。在出席重要晚宴的时候,有时候客人会需要更换着装,今天梁先生也向我们要了钥匙。”
范乾津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服务员带范乾津穿过玻璃走廊,范乾津注意到灯都是关着的。
服务生一一开灯,来到门前敲门问:“梁先生,你在吗?”
房间里没有声音,服务员去旋门把手,边说“打扰了?”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范乾津跟着脸色一变:“门从里面锁着的?”
那么梁辉一定在里面了。范乾津赶紧吩咐:“去拿备用钥匙开门,快。”
酒店服务生也有点紧张,可不能让他们股东之一出什么事,很快拿来备用钥匙开门。
范乾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拦住服务生道:“你先别进去。”
他又对保镖道:“你在这里守着,听我的指令。”
范乾津刚才注意到这条玻璃走廊直到房间都是关着灯的。如果梁辉身体有什么异样,想必不愿被更多人知晓。
“请您小心。”保镖把电棍递给范乾津。
范乾津把门打开一条缝进入,果然漆黑一片。范乾津先喊了两声“梁辉?”
可他还是没听到回音,范乾津摸到门边有灯开关,却没打开,而是用手机照明。
休息室里有个很大的沙发,梁辉就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穿着的衬衫领带都没松开,茶几上的手机和笔记本还闪着光,他眉宇平静,就像只是加班中途小睡。
范乾津听到梁辉均匀呼吸声,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只是睡得深沉。范乾津这才松了口气。
但他立刻又觉得不对,哪能睡得这么死,手机铃声不醒、敲门也吵不醒?
而且范乾津走近了才看到,茶几下面有几个药盒,药盒上的拉丁文是andro-GnRH,范乾津知道这就是Alpha的高级抑制剂。每一盒里面有四版,每版有8粒,一盒共32粒,可是现在这盒药是空的。
旁边还有三个同样的空药盒。桌上的保温杯还是热的,周围是药盒新拆封的塑料薄膜。
范乾津一开始以为,梁辉正好带的药快吃完。
但从塑料薄膜来看,四个空盒子都是新拆封的。难道说梁辉这一下总共吃了128粒高级抑制剂?
没研究过Alpha吃药的规律,但范乾津凭直觉意识到,这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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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乾津试探推着一下梁辉的肩,焦急唤道:“梁辉!梁辉!”
梁辉还是没醒。
范乾津权衡两秒,拨通吴医生的电话。吴医生现在已经退休,但宝刀未老,被医科大返聘,继续教书,偶尔做做手术。
“128颗高级抑制剂?”吴医生告诉范乾津,“这是Alpha要压制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的剂量。可以算出年份。”
“什么症?什么年份?”当年的“假偶”,范乾津好歹还因为和Omega有关而扫过介绍,但这个症就是Alpha罕见症状了。范乾津都没印象。
“Alpha在标记Omega之后,如果Omega离开,Alpha会患上一定程度的信息素依赖症。这种症会增加他们发情时的痛楚,除了□□上的狂躁亢奋,还只想要那一种特定的信息素。但只要Alpha标记其他人,信息素依赖症就会解除。就算不标记其他人,时间久了,情绪淡了,信息素依赖症也会慢慢消减下去,又能恢复到正常的,被普通Omega信息素吸引的水平。”
“只有一种罕见情况,信息素依赖症会越来越强,按时间呈指数型增长——那就是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了。它会成倍地影响Alpha的发情,让这个过程变得加倍难熬,依赖症越强,发情期就越痛苦,这就是必须服用大量抑制剂的原因。”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症状?”
“那些自然变淡的信息素依赖症,有可能是爱变淡了,有可能是看开了,更可能是宿主变得虚弱了、麻木了,无法再供给那么浓烈新鲜的爱意。但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不会,越旺盛新鲜的、持久不断绝的爱意情绪,还有充沛强悍的体魄,就是它们最好的温床。可以说这是一种‘富贵病’,那些行将就木,绝望灰心的可怜Alpha,是无法承受这种病症的。它对宿主体质要求很高,一旦发作时,非常剧烈。这也是Omega很少有这种症状的原因。Omega被标记又被抛弃,有信息素依赖症之后,活不了几年就会死。Omega不能吃超过100粒高级抑制剂,否则也会死。只有Alpha能受得住几百粒。这种症,每一年都要比去年多吃一倍的高级抑制剂量,你说的128粒,可以算算这是第几年的……第一次是从2粒开始。”
“第七年。”范乾津浑身一抖。
“很罕见,能在闻不到那种信息素味道的第七年之后,下丘脑中的信号元神经,依然对那种味道保持着充盈丰沛,生机勃勃的感情?就像一个癌症病人,在癌细胞快速分裂繁殖的同时,居然能健康地生活到第七年。”
范乾津脑中一片乱麻。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七年了,直到现在。
范乾津颤声道:“这该怎么治呢?”
“治?最根本治本办法当然是找回拥有那个信息素的Omega。”
“如果找不到——如果永远已经回不来了吗?”
“其实很多失去配偶的ALpha也会患上信息素依赖症,但渐渐情绪淡了后,信息素依赖症也都会消失的。什么时候不爱了,想开了,看淡了,也就没了。这也是基本没有临床实验的原因……根本就没几个病患。”
范乾津捏紧手机:“如果放不下,这样翻倍增长……下一年是256粒,再下一年512……Alpha能吃多少抑制药?”
“最高纪录有吃到一千多颗的,体质越好,越能承受大剂量。但发情期一直这样压住,终究很难受。”
范乾津回头看着沙发上依然睡得死沉的梁辉,知道是大剂量的抑制剂里的助眠药物一起发挥作用。他扶额,都想劝梁辉去做腺体摘除手术。但梁辉似乎对这种变异给身体的助力颇为认可,不愿轻易放弃。
……梁辉……你何苦……再过几年,你以后怎么办……再是体质强,哪能承受几千粒药物,会发生什么,医学上甚至都没记录。
范乾津坐在旁边沙发上,手电筒光线照出梁辉额发细细水珠。没有露出发情的狼狈姿态,但代价也真实存在。
范乾津心想:他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梁辉在如日中天的年岁中忽然药物过量横死,他不能成为这个罪人。
范乾津继续问吴医生:“能不能引导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渐渐恢复正常?比如说,人工造出他需要的那种信息素味道?”
“这当然不行。人造信息素无法应用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不仅是嗅觉,而且是神经细胞方面的东西。大分子的结合,可以模拟,但不能凭空造。更需要的就是心理和情绪疏导了。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又不简单。”
这样一说,范乾津才愣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说明,七年间,梁辉,不但没有标记过其他任何Omega,甚至一直保持着没有褪色的,对他信息素的新鲜渴望。
范乾津心想:梁辉,为什么每次事情一到了你这里,都会失去控制力呢。
毕竟吴医生说,操纵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的,是植物性神经。很难靠主观意志去干涉。
——人不能控制星辰轨迹,当然也不能控制心中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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