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清贵

    范乾津去找吴医生仔细咨询, 印证梁辉那晚的说辞。

    梁辉调笑的“你亲我几下,我起码几个月不用抑制剂。”范乾津深深怀疑真实性。

    这也是他莫名生气的原因——他认真劝梁辉当断则断、把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结果梁辉借机说些调.戏的话语。那种毫不在意,或者说,诡异志在必得的心态, 最让范乾津着恼。

    ——凭什么你可以轻松笑侃此事?

    凭你觉得一定能追到我, 认定我一定会帮你?

    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还是说七年过去了,你还是个拿自己性命来下注的赌徒?

    然而范乾津与吴医生一合计, 发现梁辉说的还真不算夸张的玩笑。

    “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 本来就更偏向心理症状。之前也说过,当爱意减退能走出来的时候,症候就能消失。相应的,如果爱意得到满足, 确实能调和发情期的痛苦, 就不必仰仗大剂量。像普通Alpha那样, 一两粒就镇住了。”

    范乾津心一跳, 所以, 如果自己真愿意,哪怕没有腺体和信息素,也能摆平梁辉心理问题。解决掉药剂过量的隐患?

    不过,为什么他要伸这个援手呢?他救梁辉的次数还不够?虽然梁辉也给他扯平了一些。

    梁辉快要撞死南墙的时候, 出于人道主义不会见死不救, 范乾津想,真到了那种时候,再出手……

    说不定梁辉什么时候能转性, 另外找个Omega?他也不会在这里操这份闲心。

    没错,范乾津给自己辩解:事无巨细问了吴医生几个小时,只是周全的本性使然, 并不是困惑心烦得做不进其他事情。

    范乾津又迟疑问:“周期怎么算呢?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是按年份周期来递增的,和发情期是什么关系?”

    “人类需要怀胎10月,大自然为人类哺育后代的周期设定为一年,所以AO的规律发情期就是一年一次。当然,这是针对已经标记过的AO来说的。未匹配的AO,大自然要催促他们繁育,为他们随机设定发情期。”

    这就是不管新自由主义口号喊得多么响,实际生活中,未匹配的AO始终被大部分普通人视为社会不稳定因素的原因。真突然发情,多耽误事。范乾津有过体会。

    范乾津接着问:“所以,只有标记过Omega的Alpha会患上这种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既然标记过,发情周期就趋于稳定,一年固定一次了?只用吃一次药?”

    范乾津心里嘀咕:那梁辉说亲几下,就几个月不用吃抑制剂,果然是为了调戏自己?

    吴医生道:“发情周期的意思是在一段时期内,发情潮会相对集中一点。通常在三到五个月间,发情潮是一波波的,有不同峰值。患上指数型信息素依赖症的,要压平最大的那次峰值,就需要一次性吃下大剂量。但仍可能会有些小峰值。有的忍忍也就扛过去,忍不过的就要吃一两粒药。”

    原来梁辉是这个意思……范乾津如果和他在一起,梁辉心理满足了,更容易克制小的发情潮?

    可范乾津还是有些困惑:“一个Alpha,如果不和Omega在一起……发情时没有信息素中和,还是不行的。”

    他和梁辉绝无半分可能。

    范乾津想,他问只为了解原理。才不是为Alpha和普通人在一起寻找合理性,他对这些自由主义的议题没什么兴趣。

    吴医生:“信息素中和平息发情的本质,是大分子结合之后产生的酶、电信号还有一系列化学反应,让心理情绪与生理欲.望都稳定下来。生物微观层面的东西不是我的专业,只能说,变异人的出现本来就是小众突变,突变存在着太多不确定性,哪天真的有Alpha再往进化层面迈一步,既有体力智力加成优势,又不用承担发情副作用,也是有可能的。”

    范乾津想到海瑟薇给梁辉做尽调的时候,提出的梁辉从来没有绯闻对象的可能原因之一,是凭借某种技术,既能保留Alpha对身体的加成,又能消除发情影响。

    范乾津不由得想:其实这是个很好的痛点,目前还没有这项技术。

    说不定宇派的识别技术做出来之后,能继续往大分子层面深入,解决这个问题。

    但范乾津又觉得,宇派的识别技术,尚可为普通大众服务,归入大数据建设。那种只给AO减除发情困扰的技术——范乾津快速做着图景推演:在生物层面上让AO实质拥有了与普通人不同的优势——Alpha的体力智力加持,Omega的美丽性.感深情,如果还不用承担发情困扰,岂不是人们都想争着来做AO?毕竟人人都愿意成为优秀的运动员、科学家、艺术家和明星啊。

    人之间的不平等,已天然存在于社会阶层中,如果生理优势再有泾渭分明的不平等(现在至少还有发情代价在维系平衡),社会的撕裂和分化,又将到何种地步……

    不过,范乾津觉得,技术进步的历史规律是不会被阻挡的,哪怕会付出混乱失控的代价。

    在未来十几年,或许几十年,或许上百年之后,AO更深入的研究,一定会找到那项技术。

    摩根代表有句话其实说得对,这个潘多拉匣子,至少不能由范乾津这个并非属于变异人的普通人来打开。消除了弱点的AO,其实已经是“新人种”了。范乾津不能做背叛自己人种的事。他还没异化到那地步。

    范乾津不由得想——真的到了那种技术出来的时候,说不定要配合太空开发技术,把新人种送到卫星去,才不至于在地球上引起撕裂和混乱……他们将组成完全不同的社会结构形态。与此同时,根据生理匹配的生产劳动关系,会构建大相径庭的经济、文化和政治图景。

    -

    和C航董事长这顿饭,吃得段向陵那叫一个鬼火冒三丈。

    之前他虽然不听范乾津关于鑫工改制的建议,但私下里该做的打听也都做到位。知道这个外甥的如意算盘是:先拿一大块地,建光伏板,转成清洁能源;牵中药或是山货特产种在下方,让那些低效的老工人全改当农民;拆掉鑫工的火力发电和手工流水线,换成机械流水;保留年轻工人,并培训他们操控自动化。

    粗略算一下,一摊子全弄完,要投入几百亿。

    土地就是最费钱的地方,土地都是国有和集体所有,要拥有使用权,就得按地价走,无论是城市用地还是农村用地,都是天价数字。

    租赁土地会便宜些,但不稳妥。长久发展的产业,总得在自己的地块上才安心。

    鑫工厂区的地块,一直是自家的。所以光伏板新能源区,距离鑫工越近越好,能节省大量输送成本。但鑫工附近的土地还真不好拿。有其他工厂、商品房、棚户、公交枢纽终点、农业示范园区。虽看着不光鲜,但基本都被占满了。

    段向陵愣是没想到范乾津能打机场的主意。C省的省会宁枝有两个机场,大机场客流量饱和,基本都被国内头部航空公司包圆。C航根本没有竞争力,如果再租赁大机场的柜台和航线,就更入不敷出了。

    所以十几年前C省专门修了个小机场,以极其低廉的价格租给C航独家经营。但客流堪忧。毕竟竞争力并不会因为换了个地方就大有不同,旅客当然更愿意选择服务好的航空公司,很多时候C航只能运货。小机场也一直贴钱,被国家民航机构管理敲打警告过好几次——再这样就取消客运资格,转军用或私人机场去。

    这个小机场和鑫工厂区在两条不同环线附近,平时都想不到是一个方向,但在地图上,直线居然算下来只有五公里?不过中间隔了道二十来米高的坡岭,以前技术不便凿隧道,建设绕城环线的时候就没有串在一条路上。

    如今只要铺线,电线塔架在山上也完全可行。

    在段向陵这个六十多平巨大总裁办公室内,本来他才是主人,但范乾津和C航董事长左一句右一句,一唱一和的,先是把零件订单敲在250万。节省的那50万,段向陵本来无所谓,但C航董事居然能因为这区区几十万,对范乾津投去感激神色。

    C航真没救了,段向陵心想,如果不是看在省资委和财政厅几个熟人的面子上,他才不想白菜价给他们零件。说C航周转艰难,因为两个大股东——省酒和磷矿的效益也一年不如一年。C航断了资助,服务又跟不上,快变成运货专用航空了。

    段向陵安静喝茶看他们谈——C航董事认识范乾津的爷爷,这人情拿给小辈做就做。万川融、C航……都是迟早要埋到土里的老东西。

    但是范乾津竟然公开当着他的面,开始询问机场的土地,段向陵终于有点听不下去,端出笑容打断:

    “机场用地,国家征拨过,是不能占的。”

    C航董事长正说得兴高采烈,十二架飞机本来就只能用到现有跑道的六分之一,很多地方闲长的草都没钱雇人铲除。有人接手他高兴还来不及。但听到段向陵这样一说,知道多半不愿意再给钱,表情肉眼可见低落不少。

    范乾津道:“但可以申请改规划,把机场用地改民用。给国土局和民航总局打报告。”

    段向陵一言难尽:“理论上可以这样操作,但……”让国家把征拨过的土地再放出来,相当于吃了的再吐出来,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C航董事长却似拎不清的,他和小机场的运营俨然已经利益一体,巴不得甩出烫手山芋,殷勤笑着——“小范总说得对,可以试试嘛。”

    段向陵勾起半嘲讽的笑:“哦?那就静待张董的好消息了?”

    他同时意味深长看着范乾津,意思很明确:机场用地该怎么处理,是机场运营去和民航总局去谈的事情,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呢?

    C航董事长心中又是一沉,看来段向陵不太愿意搭手。范乾津是他外甥,恐怕做不得主?但商场上的人从来不轻言放弃,他仍然寄托希望,眼巴巴看着范乾津。

    范乾津假装没看到段向陵的眼色示意,漫不经心闲聊般道:“小机场运营,也是C航自己做?“

    “是啊。”C航董事说着还有些愧疚,C航和小机场基本上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不必付高昂租金,就每年那些运营费用都覆盖不下来,让他深惭愧对以前那些给他们地方保护主义大开绿灯的老领导了。现在他们退休的退休,调任的调任,这机场就像个没长好的小孩子,也渐渐没人管。

    范乾津又抛出第二句轻描淡写,却把段向陵呛了一大口茶的打算:“C航和机场一块的话……一亿?”

    -

    C航董事长刚离开关门,就听到里面“嘭”地一声,似乎段向陵在里面重重拍桌子。他忙不迭尽快溜走,不忘给刚才加上的范乾津的微信里发了个黄豆握手表情。考虑到年龄,实属难得。

    老董事长想:等鑫工这对舅甥,打完架再说。刚才他猜错了,既然能斗到这份上,范乾津当然不会是吉祥物,手上股份搞不好有不少。鑫工未来如何,还有得看呢。

    办公室内,段向陵已经气得站起来拍桌子,范乾津还气定神闲坐着喝茶。

    “我只是个询了个价。”范乾津镇定地与段向陵对视,说出更令他吐血的话,“一亿,民营机场,附带航空公司和十二架飞机,其实是白菜价啊。”

    段向陵气笑了:“然后呢?自己当了民航董事,操办机场用地的事情就要方便得多?”

    范乾津还点头:“对啊,和民航总局和国土局的协调,效率要高得多。这叫做活存量。只要协调得好,这就是我们自己的地,拿给鑫工用,比另外找地更划算。”

    机场用地取消后,本来要重新划片和招标。但如果是范乾津自己走流程,在打报告的时候就附上一成串的后续开发建设计划,找对门路,上面认可他的方案,就容易得多了。

    出口转内销,省许多程序。

    段向陵到底是商人本性,就没有不贪的,久久沉吟着——范乾津仿佛能看到姨父大脑下面齿轮如何运转:如果同意,范乾津就会如愿以偿拿到地,后续更方便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改制,段向陵不想让范乾津得逞。但要是不同意,这么白菜价的一笔大生意,不做实在可惜……

    最后段向陵权衡道:“好……但,有两个条件。第一,C航那十二架飞机,要检查性能和折旧,如果不能用了——再给他们压点价。”

    范乾津心想,还是姨父更资本家一点。

    “第二个条件,所有手续,鑫工官方渠道去对接……”

    范乾津轻笑:“姨父还担心我自己不吭声又抛个一亿?我真没准备卖云山别墅。”

    段向陵沉道:“我知道你有那能耐。”范乾津不一定有一亿的现金流,但他操纵金融杠杆,这个质押那个置换,再搞些衍生期货,把房子和公司押在银行,再从宇派那边套点现。段向陵相信:如果范乾津要完全绕开鑫工拿出这一亿,做得到。

    那时候,就不是内销了,C航就会变成范乾津一个人的。段向陵可不能让肥肉这么溜走。土地资本放在鑫工名下,他理论上还能占一半。

    范乾津并不是为了无谓的内耗。如果他自己出这一亿来完全控制民航,到时候和鑫工对接又会有摩擦阻力。他瞄准的是产值几百亿的鑫工的未来,不会因为一个小机场捡芝麻丢西瓜。

    “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段向陵最近跟范乾津说话,已经完全扯下长辈的慈爱面具了。

    毕竟年长者只有在势力能完全压制年幼者时,才会展露慈爱。一旦实力接近,雄性之间的竞争就会悄然展开。

    范乾津道:“这两个条件都没问题,我也有一个条件。”

    段向陵点头:“说。”

    “鑫工官方渠道对接的负责人,我来指定。”

    段向陵静静看了他几秒:“可以。”

    扯下面具也是相互的,范乾津也直白赤.裸地告诉段向陵:人事,我要插手了。

    段向陵并未反对,因为价码已经标示清楚,做生意必有代价。

    -

    “十五年前,C省黄金时期啊。”C航老董事长后来单独找范乾津谈。这位已过退休年龄老人今年62岁。范乾津对故交长辈,总有更多的耐心温柔,这辈子重生开始,他没有一刻不在行动上重视万川融的渊流。

    老董事感慨:“那时候C省的高速路和国道新增数目全国第一;城市里两三天开一个新楼盘,每年外来打工人口高居全国前三。省内工商联席是全国瞩目的大会,我们这里没动作,全国几个经贸大会都不开。我们的重工机械加工远销海内外。我们的轻工业包销整片中南。我们的名胜古迹年年扩建翻修还是接待不了新增客流。甚至我们的小吃分了四个派系,蔬菜水果山货都有十六大产业,C省底子不算最好,我们山区多,平原少,土质不够肥沃,气候也没有偏爱……可那时候,我们整个省的商路是活的,流动的;上能通天听,钱流水一样的来,下能达隰地,最穷的山村也救活了……那时候,我们省可以排进全国前五。现在?那么破落的A省都超过我们了……”

    范乾津给他续茶,默默聆听。

    “回不去了啊。”老人凝望着范乾津,似乎想透过他寻找什么,“航空,化材、电元、旅游、纺织、食品加工、生态农业……我们都辉煌过。但如今我们省产值最高的是什么,是酒和矿!那么粗放,能有什么工业附加值。最高精尖的航空产业,居然要仰仗那种——”

    范乾津叹了口气,依然不发表见解。这位老董事长是觉得半只脚迈入棺材,什么话都敢说。言辞间对爷爷多有敬爱,范乾津也以礼相待、颇为感激。但就这老董事口无遮拦的脾性……也不能把C航败落完全归给大环境。

    张董只喝了茶,但眼神像是熏醉了:“为什么?当年我们的金融是活的……月印万川,川流如网罗血脉,流转生息……活的啊……再也见不到了。万川融,就是C省的气数啊……”

    范乾津终于委婉道:“您过誉了。”

    当然感动,但这帽子太大,实在戴不得。

    然而张董还是没放过:“我真的佩服你爷爷。金融风暴袭来,杠杆一断,全省都在塌。就他那里撑着。你看那个兴龙集团的董事,骗了三十多万人,当时还是商联副主席,选了地区人大代表。集团那些年捐了多少贫困村,央视和人民日报还背书——爆雷了还不是还不上,七百多亿啊,进去了又怎样?还有当时的小地方银行,破产了几个。有些县份上,公务员和教师的工资都拖欠了!万川融那时候滞留在贷链里的也接近千亿,但你爷爷一点点都续上了,至少没让出借方损失多少钱——什么叫本事?什么叫担当?”

    范乾津听着,感怀的表情渐渐露出一点戚愁。

    “对不起,孩子,叫你伤心了。”这位老董事长虽是老愤青,毕竟也吃过那么多盐。

    范乾津摇头:“爷爷泉下有知,会感激您还这样念他的好的。万川融也是我的愿望。听您一番话,更坚定我要恢复万川融的决心。但也不在这一时,我是个慢热性子,您多担待。”

    “孩子,别怪我多话。今天见到你,想到以前和你爸爸妈妈见面的印象。他们那时候就开始有,到了你这里又更明显——像是因为见过太多富贵气象,气质越来越淡泊了。”

    范乾津叹道:“富贵百年,又能如何。死生一度,无人能脱。在我有生之年,只想不愧对先人就好。在我闭眼前,看到万川融能回来,于我就够了。”

    -

    范乾津再和段向陵明枪暗箭斗得火热,在和段小鲤见面的时候依然当个温柔好哥哥,如同所有中国式长辈惯例,关怀大四的花季表妹三个问题:

    1.能不能按时毕业?

    2.学会做饭了吗?不会饿死自己了吗?

    3.有男朋友了吗?为什么不找?

    关于第三个问题,扎七个耳洞、纹六个图案的段小鲤,烟熏色的指甲摊在范乾津面前,她并没有用“你都没有女朋友,凭什么催我?”的低情商回击,而是说:“因为我要当个坏女孩!坏女孩不该有男朋友!哥哥不一样,哥哥是高冷的好男人,也最容易没有女朋友。”

    范乾津:……

    这是拐着弯损他呢。

    看范乾津神色,段小鲤抽画纸的动作停住了:“哥啊,别告诉我,你还是不喜欢人类?我一直以为是你中二期太长来着……我常常为只遗传到你这点而感到悲伤。”

    范乾津:他怎么遗传给她?很想打这丫头,却又莫名好笑。

    但想到和段向陵的争端,他心中又有些难过。

    想到吉尔吉斯岛上卖身的夏知薇,心里更难过。如今段小鲤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段小鲤并不介意范乾津身上随时随地会出现的冷气。她立刻又把一张厚涂油画摆在他面前,上面是海底的一只肥厚大海参,海参的每个凸起上面,都是一张平平无奇却表情不同的人脸。猛一看去,特别克系,让密恐尖叫。油画左下角的题目是《带不动》。

    范乾津:“我承认我没有任何后现代艺术的审美细胞。”

    “我们的哲学老师说,人的本质是一只番茄,一个苹果,我就问,能不能是一条海参?老师说可以。我就画了这张画。‘带不动’的意思是,海参这种象征人类本质内在的存在,带不动要应对环境或情绪变幻出来的那么多副面孔。”

    “什么哲学?”

    “让-保罗·萨特。”

    范乾津失笑,“那是绝对自由主义论。不是说人的本质是海参或苹果……”

    “好了好了,哥哥,知道你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了。”段小鲤无心吐槽,“你这样的人要是有个夏夏那样魅惑众生的Omega腺体,得是什么光景……”

    范乾津心中一跳,努力保持镇定:“那种东西麻烦又碍事,我指的是对于不从事艺术工作的人来说。好的,我承认自己就是个庸俗的功利主义者。如果我不幸长了,会割掉它。”

    段小鲤不愧这几年在国外人文辩论中没白练:“不对。功利主义,会利用Omega腺体。可以揽多少资源啊。一味去抗拒、抵触和抛弃……怎么说呢,可不像最大化利益的举动。像是……审美上的洁癖?哥哥你实在是很清高的那类人啊。”

    范乾津愣住,隐隐觉得,段小鲤似乎说得有道理。他对腺体甚至不愿多看一眼,当然不会想到好好利用它。这一点和梁辉分化后的积极探索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梁辉接纳了变异,而自己则把它拒之门外。

    范乾津想得更多了一点,在宿舍阳台上身不由己发情那次,梁辉解围时轻松主导着他们的亲吻,愈发令他有阴影。那种感觉越是在生理上美妙,就会越发加深范乾津的屈辱印象。他本来就对AO匹配后Omega受支配的地位深感厌恶……

    但如果换种角度来看,那晚上,其实梁辉也没怎么用体力压制。是自己对Omega机制太陌生,节奏一塌糊涂,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但既然Omega需求情.欲时散发迷人魅力,应该也可以来主导?成为“支配者”并不是某种器官专属……因为人是活的……

    如果他积极接受并认真研究,结果是不是会完全不同?那时候他却完全没想到,是不愿走出舒适区,或者对梁辉的偏见滤镜在作祟?

    不管是哪种,范乾津想,我重生,就是得克服这些啊。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本性难移。如今想明白了,也就不觉得那段经历是耻于回顾的污点。

    范乾津豁然轻松很多,甚至连带着,对和梁辉可能的接触也不那么如临大敌、刻意趋避了。因为在这件事上,梁辉比他聪明得多,想清楚方向,也坚持到今天,吃到相应的红利。这值得范乾津暗自佩服(就事论事,仅此一件。他提醒自己注意限定)。不该唤梁辉叫作憨憨,憨憨竟是我自己。

    相应的,如今梁辉重新猛烈追求的自信,是不是也有自己不明白的底气?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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