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辉抱着范乾津, 凑下头来，想更黏糊一点，他的脸颊贴在了范乾津额头上，只要梁辉再蹭下来一点就亲到了。范乾津却伸手挡住：“不许。”
同意缩在梁辉怀里取暖是他的极限了。他转过头去, 让羽绒服的帽子隔在两人脸蛋中间。
梁辉的声音从毛茸茸的羽绒帽子背面传来：“都标记了, 连亲一下都不行吗？”
说得有点可怜，像是在哀求在走之前给个念想。
范乾津：“让你标记, 是为了救你性命。现在让你抱着, 是天气太冷。梁辉，你还欠着我。”潜台词就是，这时候范乾津说不许就是不许。
但范乾津说这话的语气，比平时柔和婉转得多, 大概是标记后天然对Alpha的好脾气, 受信息素影响, 这时候的梁辉横看竖看都是最帅的时候。哪怕不看着, 都在这股好闻安心的信息素中感觉舒服。
“是。”梁辉叹了口气, 真的只是规规矩矩抱着，克制着不动手动脚，小声嘟囔，“你信息素不是这意思。你对抗它, 不难受吗？”
刚标记这段时间, 相当于信息素分子的洞房花烛夜，范乾津却无视信息素催逼的交合欲.望，就像强行棒打鸳鸯, 信息素分子这时候在他体内大哭大闹，宛如吃不到糖的小孩。
梁辉自己也很不好受，只能抱紧些, 却仍然杯水车薪，饮鸩止渴罢了。他自己受了伤，也不会真的想要做过分的事，只想和范乾津耳鬓厮磨，温存亲昵，结果范乾津也不答应。
范乾津闭上双眼：“信息素随它们闹。别把我想成那种随性人。你休要轻薄我。咱们规规矩矩的，留三分颜面日后好相见。”
他这话，算得上和颜悦色了。
梁辉一怔，旋即苦笑：“原来我们以后还有好相见的机会。”
不过范乾津既然这样说了，梁辉也明白他们不至于绝交。他怔怔想，若趁着标记这几日，把想做的都做了，会怎样呢？范乾津会老死不和他来往吗？还是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呢？
似乎脸皮够厚，就真能今朝有酒今朝醉。
“范乾津……”梁辉有些口干舌燥，拿出他全部的行动力去征询意见，“我并非想要轻薄你……你愿不愿，体验一下？AO标记后的性.爱是普通人体验不到的。就不想试一次吗？我保证不纠缠你，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干涉你做手术……我会很小心，完全按你说的，你不用怕……”
可惜，这回范乾津并没有动容，也不给他进一步说服的机会：
“我不想做任何与Omega身份有关之事。自然界里有猎奇性.爱习惯的动物多了去，人类难道想去体验吗？我不需要性伴侣。”
范乾津这话违心，情.欲如果再上头一点，梁辉真亲过来，他也没法抵抗。被标记后，反而会迎合他。只是他心里那根细小的理智蜡烛摇曳着，叫他拒绝，守住底线。
“普通人也有生理欲.望，又不是和尚，也不丢人。”梁辉非常看得开。
“那就和你无关了，梁辉。”范乾津轻声却坚定道。
梁辉心中一沉，他不想去思考以后范乾津到底是独身主义，还是会找其他人生活，总之确实和他无关，在法律上Alpha都不许和普通人□□，真的像是在物种隔离。
他们在沉默中安静地拥抱着，汲取短暂的温暖。
“这里是朅羔镇。”梁辉末了叹口气，没话找话，“公元2世纪时，塔吉克斯坦的先祖在葱岭建了个朅盘陀国。他们王族被称为汉日天种，相传来自秦朝往波斯远嫁的一位公主，走到葱岭时就已经怀孕，便留在这里，建立了朅盘陀国。唐朝时候并入了边疆都护。你说，远嫁的公主为什么在半路就会怀孕？”
范乾津淡道：“女人的怀孕原因是生物常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和人私通，肚子搞大，干脆不走了。第一她不愿远嫁，第二她有喜欢的人，第三她自己开国立宗也没被两边算账，或许被她用种种手段化解斡旋，很厉害很不容易也很了不起。”
“你的意思是？”
“巾帼尚能做到这种地步。这说明，为了自己的心意和愿望，人能迸发无穷的智慧和力量。”
范乾津沉默着，似明白了梁辉的言下之意。
梁辉低道，“范乾津，你去做手术。我祝福你，希望你平安顺利。其他的……日子还长，定论尚早。”
范乾津怔了半响，轻纱似的月光洒在梁辉睫毛上，范乾津不由得轻轻抬手拂了一下他眉毛，冰凉潮湿。
帕米尔高原，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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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辉凝视着范乾津，眼瞳里的反光，像是月光照的一点融雪。他的眼神是真诚的。
——祝你得偿所愿，奋翅高飞。
不必在意我会沉到何处，我总会看着你。
如海如洲，凝然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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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顺利乘上边防哨所安排的当地越野车队，回到卡拉苏口岸。
之前梁辉出境追敌，没边检就乘热气球飞过去，和那三个偷渡的高管如出一辙。
回来后，梁辉很是受到了哨所战士们的“欢迎”和“优待”。每个来和他握手的战士都露出“亲切”的笑容，顾忌着梁辉伤势没太用劲，不然他的手怕是难保。
梁辉也和他大姨通了个远洋视频电话。刘盈风这时候正在非洲东面的马里，一个叫通布图的城市。刘盈风之前托人给梁辉传过颇为不客气的话，要打还他几十个巴掌，叫他活着回来。
但真的在视频中见了，刘盈风却是红着眼眶，不住擦拭眼泪：“你还痛不痛？伤好了吗？”
梁辉小心翼翼叫：“大姨。谢谢你申请救援。没有那辆直升机，我多半死了。”梁辉出神盯着她看，似乎透过她在看一段消失的岁月，想象着如果他.妈妈还活着，是不是和她很像？
梁辉舅舅刘停风也拨视频电话过来，梁辉把他的通话请求加入，视频变成了三方。他是刘盈风的弟弟，这些年一直在梁家这边帮忙做事，姐弟关系不太亲近。也跟刘盈风工作性质和性格有关系，没多少联络感情的机会。
刘盈风的脸迅速一变，对刘停风呵斥：“你在那边干什么的！也不看住人，就任他跑出去！”
刘停风知他这个大姐十分好强，面子又薄，刚才跟侄子呜咽大概已经是她感情表达的极限了，赔着笑：“我看得住谁？孩子这么大了，做事又这么有想法——动不动乱跑，你说跟哪边学的？不是姐夫罢。”
刘盈风脸色一黯，她和妹妹年轻时候，也没结婚生孩子那些事，姐妹提着背包就能满世界穷游，多么快活的日子。以为容华长长久久，耀目的记忆闪闪发光。她从一开始就对梁远星有成见。那个男人严肃刻板、不苟言笑、像个锯嘴葫芦。虽然心里明白这男人算得上可靠，但她从来都没好脸色。
“大姨，我妈妈换着一种方式在陪你呢。”梁辉温柔又忧伤地看着她。他的眼睛，遗传他妈妈。
刘盈风也怔然盯着梁辉看，眼眶又变红，过了好半天道：“你先养伤。等你和那漂亮小同学结婚的时候，要给我发请帖。”
梁辉苦笑：“大姨误会了。他并没有和我……”
刘盈风暗想军方给的报告不可能有假，那特种兵一五一十汇报得很清楚，梁辉都标记范乾津了。他侄子不像害羞的人啊？
“不用不好意思，救你的左上尉交报告了，情况我都知道，好好对人家。”刘盈风语重心长，“变异人很少，我们没法给你经验之谈。我也没成过家，感情的事情你自己把握好分寸，两人过日子，要彼此包容。”
她自己对妹夫横挑鼻子竖挑眼，说起小辈倒是像模像样，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也看得更开。
这里是乌鲁木齐解放军医院临时病房。梁辉躺在床上，范乾津坐在房间另一个角落，不会出现在视频画面里，但对话声都听得到。梁辉瞥了一眼，范乾津刚好摸出个耳机戴着，闭目似在音乐声中小憩。
但梁辉想，范乾津几分钟前还在看书呢？怎么能忽然就睡得着，肯定是见他视频说家事，假装听不到。
梁辉连忙向他大姨澄清：“他真的只是我同学，那时候是为了救我才让我标记的。他……他马上就要做手术割腺体。大姨、舅舅，你们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其他人不知道他分化。他有生意，说出去不好。”
范乾津体质的问题，梁辉能不假思索一口气说出可能的影响，足见之前考虑过得失，知道范乾津为什么不愿意接受Omega身份。
范乾津手上现在有宇派的项目，也已经在为未来接掌鑫工铺路，更立志要恢复万川融。如果他真的分化成Omega，会遭遇太多无聊质疑。
虽然现代社会小众人权平等呼声越来越高。但这恰证明存在着刻板偏见。他再是有能力，人们的关注点都会首先聚焦在身份上，不管是贬低还是夸赞，都违背他专心做事的初衷。
他或许也早晚有办法证明自己，但不如一开始就扼杀在萌芽里，更方便更划算，是他那种理性者会做的打算了。
范乾津眼皮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就算隔着耳机，其实范乾津还是听得到梁辉说话。
他暗想，哪怕这被标记状态只存在短短几日，于他整个生命来说太过短暂。但生命有意义的是深度而不是长度，它本来可能成为自己的梦魇、污点或扎穿心脏的尖刺……如果自己是被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标记。
他该感谢老天爷，让这个人，是梁辉吗？
理解他，没为难，哪怕隐隐不情愿，也不会仗着信息素的优势，去逼迫欺负他。而是克制住本能，在生活中也竭力消除对他的影响。
梁辉，上辈子给他带来梦魇的人，但在分化标记这件事上，是个还算不错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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