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营救

    那工作人员之前得了嘱咐, 又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阻。

    范乾津转了话题：“有句话不知是否方便问？听闻刘盈风副主任之前，其实和梁家已经很久没来往了。她这次肯帮忙, 十分感谢。”

    那工作人员道：“刘主任确有二十多年没和梁家来往。”

    范乾津一算, 梁辉刚好二十一岁。梁父在世的时候，梁辉和这位大姨大概不宜深交，仅打照面点头的程度。这位大姨想必记仇得很。梁辉妈妈难产而死虽是意外, 但或许在她眼中, 归因到梁父疏于照顾, 甚至一些情感上不端因素，梁辉妈妈才郁积难产。又或有更多复杂因素，不为人所知的了。

    范乾津问：“刘副主任临走前，有话要带给梁辉吗？”

    “有的。”那工作人员神色古怪：“她说……”

    此时刘盈风已经乘上西非航班，她泼辣明艳的声音似清脆回响在那工作人员耳畔：

    “我当年本来想打梁远星一百个巴掌，只到第三十九个, 你告诉那小子, 剩下六十一个, 我要慢慢在他脸上打回来。我会只用一半的力道，因为有一半的骨血，是我妹妹的。叫他不要像梁远星一样没出息，那么容易就死了, 给我活着回来。”

    范乾津暗叹，梁辉这些家人，都是扎手点子，一个脾气赛一个的极端。梁辉正常长这么大委实不易。梁父当年是否做了别的事，叫刘盈风气愤老死不来往；还是单纯觉得梁辉就是造成妹妹难产的罪魁祸首，救人也这般不客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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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种战士整备好, 工作人员带范乾津去直升机场。随行的还有一个飞行员。

    范乾津爬上直升机后，窗边坐着的悍然战士眼神朝他冷冷一瞥，眼里猛然射出电一般的光芒：“下去！任务上可没说是这种要发情的Omega。”

    这个战士，既然只一瞥之下就叫破自己的体质，范乾津想，多半是Alpha才闻得出来。

    范乾津被冻感冒了，没法第一时间分辨，察觉到这飞机里机油硝烟甚重，也不知是直升机本身的油味，还是那战士的信息素是这种味道。只觉得那味道叫他心潮涨涌，头有些晕眩。但还可以自控。

    范乾津初时只觉一股天敌般的压迫感叫他颤抖，听得这话，胸中陡升一股傲气，坐下冷冷道：“我没粉饰资料，如实提供了。刘副主任同意我跟去。谁没传达到位，你找谁去——你是Alpha？那你闻错了，我吃了足量的药，怎么会发情。”

    那战士皱紧眉头看范乾津。他手上戴着个护腕形状的感应袖，往范乾津前方一晃，袖纽扣处的电子元件闪出了耀眼红光：

    “我只信数据，没工夫吓你。”

    范乾津暗想这应该就是智能识别AO的军用设备了。宇派要开发推广的就是它的民用，也已经从军方租赁了大约十几项核心技术。

    前面还有个飞行员，对那特种兵道：“他刚才简单体检过的。可以随行。如果你担心，就让他穿隔离衣。”

    那战士重新一句一句阅读通讯器，那上面指令是叫他搭乘这架CF-歼1C0去援救一位中国公民。直升机上有非战斗人员随行，那公民体质接近分化Omega。

    理论上Alpha战士有任务时，不得接触Omega公民。但事态紧急。范乾津也并不是完全分化的成熟体质。看在梁辉她大姨打报告的面子，上面批了。

    重视行止纪律的特种兵战士稍看不惯，听闻那被援救的，是个越境的Alpha大少爷，这边动用宝贵战力去为他兜底，也太纵着胡闹。CF-歼1C0是军用战机，他自己则是三军一警挑选出的“猎鹰”特战队特种兵。

    虽然子弟兵要对所有保护的公民一视同仁，救援身陷囹圄的同胞是分内之事。但主动去送死的总不免遭人诟病，而且同行的范乾津居然是个这么漂亮的Omega。

    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信息素味道浓得不正常。多半跟富二代家里什么联姻条约有关。想想就头疼，难道救人还兼带送老婆团聚的？这些特权阶层一天到晚浪费战力都在做什么？那特种兵战士才忍不住对范乾津没好脸色。

    但既然发布了命令，也只能令行禁止。范乾津这种清醒程度确实不像发情，可能只是信息素太浓，他也不好再赶人下飞机。

    那战士丢给范乾津一套宽大黑色塑料布般的衣服，触手冰凉沉甸。

    范乾津心想：这就是军用的隔离服装吗？

    那战士已经如临大敌般拉下头盔面罩：“脖子要缠好。味道太浓了。按上面那个纽。”

    范乾津笼上衣裤，感觉像被包在雨衣里。一条宽大围巾紧密贴合脖颈，里面似乎包着电胶布。范乾津摸到按钮打开，围巾散发出一种浓郁的消毒水味。这让他自己神志更清醒，也几乎闻不到浓郁机油硝烟味。

    他斜眼瞥那武装到牙齿似的重装特种战士，他的脖子上的军装立领，在头盔面罩戴好后就膨胀起来，严密合缝成一体，跟个宇航员似的，也有相似隔离的功效。

    在直升机升空的轰隆声中，范乾津浑身依然疲惫，不一会儿就戴着隔离罩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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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机盘旋在塔吉克斯坦的小村庄上空时，范乾津醒过来。他脖子上隔离围巾，消毒水刺鼻味道减弱许多，又隐约闻到机油硝烟味道，可能是里面的化学药剂快耗尽。

    那Alpha战士又丢给范乾津一条围巾叫他换。

    范乾津问：“消耗型？这东西成本多少？”

    那Alpha战士冷冷道：“十万以上。”

    说罢，他已经坐回副驾驶位子上，是离自己的最远方向，范乾津不禁思忖：自己的信息素真的如斯浓烈？叫这样一位经过训练的Alpha特种兵，在有隔离设备的情况下，也要退避三舍？

    这围巾贵，效果也很有限。但估计是为不被干扰，毫不节省地拿给自己用。

    特种兵那些头盔面罩和军装立领就不知道造价了，军方培育一位Alpha战士，投入是很高的。这特种兵从头到脚的装备一看就造价不菲，要培养这样一位士兵，花费至少都在百万以上。

    范乾津道：“请问到哪里了？”

    特种兵没理他，还是那飞行员好脾气道：“这里叫朅羔镇，是塔吉克斯坦和巴基斯坦交界地段。”

    在地图上，塔吉克斯坦和巴基斯坦中间有一条细窄域属于阿富汗。这片三角区天天武装分子火拼，又有帕米尔高原复杂危险的地形，没有明确的实际军事控制归属。十分混乱。

    范乾津从直升机小窗望下去，他们正盘旋在一个小镇上空。望之似大型城中村，棚居盖得杂乱。镇中有一条浑浊雪化河，烟尘从四方冒起，听得到冷枪哑炮的零星砰响。

    然而就是在这样危险又破落的小镇中心，却有一座格格不入的古建筑。它应是一座古老城池的断垣，已经风化和倒塌大半，只留下半座大约三四米高的基座，歪斜的大石头或许曾经是高大辉煌的支柱。埋在沙土里的砖石也可能是遥接千载的古董。

    察觉到直升机以那个废墟为中心在空中盘旋，范乾津不禁问：“梁辉在这里？”

    在空中盘旋很考验技术，那飞行员无暇解答，见那特种兵战士也不理睬范乾津，只得无奈百忙中解释：“他确实是追着那三个越境高管，在这个镇旁离开公路的。”

    这时候范乾津走上去两步，要去把驾驶前窗外情景看清晰些，怎知那特种兵战士蓦地反应更大，猛喝道：“你站着别动！坐回去！安全带拴好。”

    范乾津涵养好也忍耐不住：“你是歧视、过敏还是心虚？我信息素有那么浓吗？还是说你们军用隔离衣是假货？”

    话虽如此，他也明白现在直升机有点颠簸，很听话地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那特种兵已经背好跳伞包，拉开直升机门。

    “Alpha公民遭遇危险时有强大的自保力量，比一般公民遇险级别低；你的信息素浓度已近乎发情。在分化界限上，比普通病症更险——危险等级是相当的。若不是你状态还不错，任务的优先级，应该是把你送医院。而不是去救他。”

    也难怪这特种兵有意见，接到一个救援任务，却有两位差不多危险情况的公民。指标只有一个，工作量却有两倍。再加之那特种兵是Alpha，担心被范乾津强烈的Omega信息素影响，自然心中不快。

    范乾津说：“我坚持得住，我的事回去再说。”他没跟那战士计较，“祝你平安，把他救出来。拜托了。”

    那特种兵一直待范乾津不客气，范乾津却如此通融知礼。那战士反倒态度软下来，决定多告知范乾津一个刚收到的消息：

    “你对象他——”

    范乾津青筋凸出，沉声纠正：“只是同学。”

    那Alpha战士摆手：“他，刚炸了三辆车，这下面有很多防空地下设备，我必须近距离测探，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活着。”

    范乾津在听到“炸了三辆车”时又是两眼一黑，他想起做的梦，信息素分子翻越千山万水，变成“千里眼”？最后看到梁辉冲到那三辆悍马中间，拉开手榴弹，是真发生过的事？

    关于信息素分子，还有很多未解之谜。范乾津想起当时检查时，医生说它的电信号和量子也有关系，这是不是它的神秘特性之一？

    在物理学的量子纠缠中，一个粒子的运动，能让另一个粒子在数千万公里之外，都依然保持着纠缠特性的状态。如果把两个粒子比作两个台球，它们之前有过量子纠缠的关系之后，把它们分别带到南北半球。一个台球滚动的时候，另一个台球也会跟它滚动轨迹一模一样。

    他和梁辉的信息素分子假偶配对，难道也有这种“量子纠缠”的特性？

    梁辉，如果真被炸死，自己是不是也该有感应？现在没有，说明梁辉大概率还活着？那战士不也说Alpha在危急中的生存概率更高么？

    梁辉对他来说只是恢复情绪的工具人吗？范乾津想到分别前，他等待着那个吻的瞬间。

    如果，那是犯错的开始。那么只有面对活下来的梁辉，才能纠正这种错误。梁辉如果死亡，尚未厘清的感情就会束之高阁，化为心结，难以清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