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坠机

    特种兵从直升机跳下去, 扯开降落伞。范乾津看见他落在一段城墙断壁间。四周都是沙土石地，身形不一会儿就没入风沙中。

    直升机盘旋了大约十几分钟，飞行员一直在用无线电和下方特种兵联络, 对方在地面搜寻梁辉, 汇报找到了悍马车的残骸、那三名高管的碎块和几个雇佣兵尸体，没有发现梁辉，但通过血迹判断, 残余的kongbu分子和梁辉都进入了防空洞中, 需要深入找寻。

    正这时直升机仪表盘读数异常, 飞行员通过无线电对那特种兵道：“有局部沙团，你先——”

    “找到了，他——”

    一句没说完，无线电中传来一阵杂音，失去了信号。

    范乾津一惊，见驾驶室玻璃窗外, 卷过来一道巨大的黄柱烟尘。这是高原的低压气旋, 混合了沙尘形成的小型风团。比真正的沙尘暴范围小, 却来得很突兀。冷热高低压会产生雷电，里面电荷也经常形成临时磁场电场，所以无线电受了影响。

    飞行员收起软梯，咬牙道：“先避开。”

    黄色柱形风团来得很快, 直升机被迫飞开小镇遗迹区。待得它完全散开，直升机才重新回到刚才特种兵着陆区域上空，可是无线电已经联络不上，似乎防空洞颇深。

    这时候仪器上的远程通信和警报器又齐声作响。

    直升机连接的地勤站在巴基斯坦，他们刚接到中国边防通报，说有美军战斗机即将经过阿富汗境内, 如今的高端战斗机，能在几十公里外检测电磁波，说不定它们此刻已经发现了这架CF歼-1C0。上级命令避免冲突，就近回撤到中国疆西的边防空域境内。

    飞行员朝指挥台汇报，特种兵最后通讯已经有梁辉踪迹，但两人都还没平安回来。

    地勤人员在通讯器中说：“稍等，正在计算。”

    指挥室能收到各方数据信息，运用现代信息战的技术，分析出最佳的战术策略。

    从地勤站传到直升机的是长波段，为避免被拦截，通讯并非即时，中间有转换和加密，指令要延迟十几秒。

    还没收到下一步指令，那飞行员忽然面色一变，大声朝指挥室频段呼叫：“12点方向！”

    只听飞行员惊叫一声，直升机前方炸开一片闪.光.弹。

    范乾津只觉得眼前一片灼人光线，霎时意识一片空白，接着两眼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范乾津在迷糊中恢复意识，仔细聆听周围动静。自己浑身都摔痛，似陷入淤泥，手脚都黏糊糊的。他冷得牙齿打颤，但仍勉力站起，知道如果这时候睡着，怕就断送在这里。

    好歹四肢躯干似乎没有受多大的伤。范乾津还穿着隔离衣，有缓冲阻力。同时意识到周围肯定有活人，是飞行员吗？直升机怎样了？

    头顶投下浅白光晕。月亮从云层里移出: 目测约有三米高的豁口边，挂着蝠状四翼和一截螺旋杆。直升机张开的门倾斜正对着这个浅坑。

    直升机还没散架，侧面呈45度倾斜，那就是迫降而不是坠.落了。下落时刚好卡在沙坑边缘。范乾津四下看着，这里是个天然沙丘背风处，旁边就是一个防空洞入口。

    估计直升机门开之后，自己就被惯性甩进来。地面本来是坚硬的砂石冻土，被直升机发动机的热浪烤融开，化成了淤泥。自己摔进来的时候就像掉在软垫上，没有受什么伤。

    他四下寻找，忽见沙坑角落，躺着飞行员。

    范乾津爬过去摇晃他。飞行员闭目不醒。软泥里的足迹却十分明显——之前飞机迫降后，飞行员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先来到范乾津身边确认他存活，然后在这地下沙坑的边缘探了一圈，却不知为何现在昏迷了。

    范乾津保持镇静，飞行员呼吸和温度还正常.他手中有个记录本，范乾津小心翼翼扒开，找到笔迹最新的一页。写着“闪.光.弹，北纬37.5，东经78，摄氏度5，空气湿度15，AF型防空洞，蝎”。最后那个蝎字写得僵硬凌乱。

    范乾津心想：想不到这小土沙坑居然是个简易防空洞，周围有砌砖，角落有一些管道设施和线路断头。只是这“蝎”是什么意思？是落款？代号？还是说有蝎子这种生物？

    飞行员身边有几个包，应是从飞机上拿来的：小工具匣里面有起子、扳手、小锯、螺丝刀、电胶布、军用手电筒、火柴；半开的药匣子，里面是一卷绷带、几瓶止血剂、一罐沙漠蝰血清、破伤风剂、青霉素片、阿司匹林片、驱虫粉、两盒自热军粮和一瓶二锅头。

    还有一把AK47，一把左.轮.手.枪。范乾津绕着走。

    范乾津带的防身装置是电棒，他在伊.斯.兰堡新买的，之前那根过红旗拉普时被海关收走了。电棒拿在手里，他总算心稍定。但是手机摔坏了，不过这地方没有通讯基站，更不能充电续航，坏不坏都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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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范乾津听到那飞行员含糊“荷荷”两声。范乾津见他睁开了眼，似想发声，却似张不开口。他眼神焦急，似想对范乾津说什么。

    范乾津去捏那飞行员的手，只觉僵硬，猜测：“听得到我说话吗？如果说得对，你就眨一下眼睛。如果不对，你就眨两下眼睛。”

    飞行员眨一下眼睛。

    “你是身体麻痹了？”如果是在武侠小说里，就是“被点穴”了，现在则可能是中毒。

    飞行员眨一下眼睛。

    “动物咬你了？蝎子吗？”

    飞行员眨了一下眼睛，似长松了口气。范乾津猜出来就能提前防备。

    范乾津赶紧警惕张望，可周围也没看到蝎子，帕米尔高原石岭各种小生物不少。范乾津又问：“有受其他伤吗？有生命危险吗？”

    飞行员眨两下眼睛，示意无碍。

    范乾津又问：“药都在这里了？”这些药里没有解麻痹的。那罐蝰蛇血清治的是蛇毒。

    飞行员眨一下眼睛。

    “飞机上的通讯设备还能用吗？”范乾津进一步确认。

    飞行员眨两下眼睛。

    范乾津心想，没药治疗，求援设备又坏了，该怎么办呢？

    范乾津见那飞行员回答完毕后，隔了一段时间后开始不停眨眼，似乎有要事交代。范乾津只能猜他的意思。

    飞行员眼珠不停地往一个方向转着，范乾津顺着他的目光，只见是沙坑边缘砌的几块砖石，露出个线头，还有个老鼠洞大小的豁口。

    范乾津问：“是让我把洞口堵上？”

    飞行员眨两下眼睛。

    “扒大一点？”

    飞行员眨一下眼睛。

    范乾津依言便把伸手到小洞口边抠开一块砖，手中轻飘飘的，哗啦倒了一片。才发现那里并不是实砌的砖，而是纸板泡沫和沙土掩映的一个洞口。约有城市下水管道粗细。可供一个成年人轻松爬进去。可是洞中颇深，月光照进去也不见底。

    洞口方向大约呈30度向下。又深又黑。范乾津问：“你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飞行员先眨一下眼睛，又眨两下。似在说，他大概猜得到，只是没下去确认。

    范乾津心中稍定，暗想，既然是个防空洞，肯定空间不止这么小，顶多是一个入口。

    刚才的特种兵进入防空洞找梁辉，他们很可能就在下面，得尽早点与他们会合。

    就算他们不在下面，管道边有线槽，看得到一直通往沙坑洞顶，从前可能接过灯头。或许里面有发电机——运气好的话，机器里会剩下一些油。

    不管是取暖照明，还是恢复直升机动力之后的补充续航，油都是宝贵的。

    “你要我下去看看？”范乾津思路清晰。

    飞行员眨一下眼睛。

    “可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是你再被蝎子或其他毒虫咬怎么办？”

    那飞行员的眼珠转到药箱方位。

    范乾津：“这药箱里有罐驱虫粉，我撒在你周围一圈？”

    飞行员眨一下眼睛，似乎对范乾津这么快领悟而欣慰。

    范乾津给飞行员周身撒好驱虫药粉，飞行员的目光频频投向那两杆枪。

    范乾津沉吟：“你身体动不了，怎么开枪？”

    飞行员眨两下眼睛，表示并不是他自己。

    范乾津又道：“让我带？”

    范乾津只好捡了那小.左.轮.手.枪，他不知道这枪有没有上膛，对准外面空旷处，闭起眼睛按了扳机一下——幸好卡住的，说明没有上膛。他松了口气。如果附近有敌人，枪声会暴露所在。幸好没真正射击出声。

    但这样的确认是有必要的。要是上了膛，他稀里糊涂拿在手里，一碰到就走火，不是死得更快么？但对那杆AK47，范乾津都不敢做实验，只捡着它的枪杆，小心把它掩在一堆沙土下。

    随即，范乾津自己洒好驱虫药粉，带好手电筒、药物和左轮，小心翼翼爬进了防空洞的管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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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道并不长，只约有十来米，范乾津就进入了个半椭圆形，十几丈的宽敞沙坑中。呈喇叭放射形，他逐渐能站起来，头顶都是水泥牢固砌的。

    范乾津靠在墙边休息，也不知道刚才爬的十几米到底是真累了还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头昏晕眩不太妙。若不是如今生存威胁，神经高度紧绷，怕是会睡过去。

    隔离衣中消毒水味道渐渐变淡，直升机上也没有第三件，这玩意太费。

    手电筒照出这个防空洞里空荡荡，没有发电机也没有食物。范乾津顺着边缘小心摸索线缆走向，它们往前方墙中更深处延伸。这叫他有喜有忧。喜的是或还有找到物资的希望，忧的是又要往深处走。

    忽然间范乾津听到了更深处的乒乓作响，就像有什么人在里面械斗。范乾津赶紧往后退到管道入口。忽然轰一声，一团黑乎乎大块头砸出墙壁，摔在地上。

    接着又是轰隆隆的“嘭”“嘭”数声。每一声巨响后，都有一团大块头被砸过来。伴随着英文叫骂声、呵斥声、枪声……

    范乾津早在刚才第一团大块头砸过来之前，就把手电筒关了。适应黑暗光线隐约看到，被砸过来的几大团人影，有昏过去一动不动的，有在地上痛苦翻转挤压，发出哼唧呻.吟的。他们冒出些.k或是中东民族语言，总之都不是中国人。范乾津紧张得大气不敢喘。

    墙壁那边激烈的械斗声还没歇止，范乾津在黑暗中看到了枪击火花。他尽量把自己缩在角落，假装一块纹丝不动的岩石。

    然而他是个大活人。那几个被打倒痛呼的人，有没完全昏倒的，能察觉得到他这个方向的呼吸声；戴红外线眼镜的，看得到范乾津。

    幸好那些kongbu分子都深受重伤、强弩之末，没太强的行动能力，挣扎着似要爬过来，动作非常缓慢。范乾津一步步后退着，把左.轮.手.枪颤抖举在半空中，瞄准他们。

    范乾津身体因为信息素躁动颇为虚软。但长久的冷静心态和上辈子商战场厮杀的心理素质让他没有胡乱放枪——枪声会刺激濒死之人的肾上腺素。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再扣动扳机，务必一击必中。

    正这时范乾津听到墙壁那边有国骂怒吼“滚你大爷的！”咆哮声中有连续不断的砍杀和枪击声。那边脚步声凌乱，许多外国骂人词汇也从不同嘴里喷出。

    听上去，对战双方的人数极为悬殊，但战况胶着激烈。

    这粗鄙言语叫范乾津心中一宽，只觉比任何话语都动听，那至少是个中国同胞，而且听音色是刚才下地找人的特种兵。看来他是和外国反动势力团伙斗上了，正在奋勇杀敌，喊杀声嘶哑，中气却很嘹亮。

    范乾津听得他们砍杀声往这个防空洞靠近，又有几大团黑影被投掷过来。肉山挤压发出怪声。

    那特种兵不止在国骂，紧接着又大声呼喊：“换气！把血吐出来！不要咬！不要用牙齿！拳头背面！护头！”

    范乾津听得明白，心中一凛，既然在用中文交流，特种兵那边，一定还有另外一位同胞在浴血奋战。听上去已经用了“牙齿”一类原始武器。是梁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