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老了,童年就成了我永远逝去的远方,在那遥远的地方,就连空气里也飘满了记忆。
雪花的母亲失忆了,她一旦迈出家门,就会忘了回家的路。这时,雪花已成长为一所大学的一名博士生,因母亲在家没人照顾,她就把母亲带在身边攻读博士生学位。
雪花的母亲18一朵花的时候,我还刚出生;当雪花母亲嫁人时,我还是个娃娃;雪花的母亲直到花甲之年都不曾生育,常常跟着她的老公一块在垃圾堆里淘宝。
我童年的清晨,是在公鸡“呜,呜-呜呜……”此起彼伏的阵阵号角声中醒来的,打开家门来就见处处升向天空的炊烟:
“青砖伴瓦漆
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
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零零碎碎”
我童年的春天,印象最深的是布谷鸟“咕,咕,咕咕”的歌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眼前是一幅繁忙热闹的春耕图:
“布谷飞飞劝早耕,
春锄扑扑趁初晴。
千层石树石通行路,
一路水田放水声。”
我童年的小镇天空,时有各种叫喊由远及近,回荡在大街小巷:
“磨剪子唻——戗菜刀!”
那时的人,不仅穿衣“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家里的剪刀菜刀也是“钝了磨,磨了再用”,闻声,就有人家拿起剪刀或菜刀迎出门去:
“老师傅,磨刀唻!”
“好唻!”
师傅就在一张装有磨刀石的条凳上坐着,霍霍磨着菜刀或剪子,完工收钱,再扛起那赖以为生的条凳,连同这句吆喝,悠悠远去在鹅卵石弄常尽头……
“染……衣裳哎!”
那年月一件衣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么穿下来,衣服早漂了白,于是村上就有了一家染衣坊。
“咯叮铃叮咯,咯叮铃叮咯……”
鸡毛换糖货郎担来了,一头储存收来的鸡毛鸭毛,一头就是十分诱人的乳黄色麦芽糖,明晃晃装在玻璃柜里。
小时候的我没少盯住那一地鸡毛,攒着等这金属敲击声响起……
当我把一把鸡毛交到摊主手里,他就用一把敲出那动听声的铁制小榔头和铁制小刀具,在整块麦芽糖上凿出一块来,完成鸡毛换糖交易。
“白糖饼,阿(鸭)子糖!”
麦芽白糖饼、芝麻糖球脆脆的很有嚼头,随着老人声音一年比一年的沙哑而最终远去不再出现,这老人做了一辈子麦芽糖饼,身体渐衰,一辈子的吆喝喊坏了声带,再也无法走街串巷了。
“涅辣辣筋得(热乎乎筋团) ……”
小镇土话把“热乎乎”说成“涅辣辣”,把麻糍叫做“筋团”,而且“团”字念成“得”的第四声。
“涅辣辣筋得”是冬天里的美食,热乎乎地吃下,就不感到北风的凛冽了。
二十八年前的一个冬日,天“呜呜”地刮着北风,乌风冻特别的冷,诉说着一个有关“雪花的故事”:
我们小镇有两位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夫妻,挑着背着从无数垃圾堆捡来的可回收垃圾,爬山越岭走了大约二十公里的路,进城把纸板盒、塑料瓶什么的卖了,换得了几元钱。
正当俩老人准备返回村里去的时候,天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听到了路边传来的婴儿啼哭,发现一只编织袋里装着一个没人管的孩子。
袋中弃婴看到俩老人就不再哭了,闪射着巴望的眼光,仿佛在说:“救救我!”
老人抱起雪地上的弃婴再没放下,用自己年迈的体温,想让这弃婴暖和起来,当把满目沧桑的脸儿贴向还没巴掌大的小脸时,惊恐地发现弃婴的脑门很烫,发着高烧。
这可急坏了俩老人,冒着风雪,赶紧把弃婴送到了医院。
可是,这俩老人身上只有刚卖掉可回收垃圾得的几元钱啊,怎么交医疗费呀?
俩老人跪在了医生面前哀求道:“你们就救救这可怜的孩子!我们可以给你们写欠条,可以在医院做义工……请你们放心,我们不会赖帐的,总有一天,会把欠医院的钱全还上的!”
医生的眼睛红了,赶紧把俩跪着的老人扶了起来,接过弃婴开始了抢救。
这死里逃生的弃婴名叫雪花,是人间大爱让雪花生存了下来,是善的力量给了雪花生命!她在俩老人抚养下,长成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雪,一直下着,落在雪花养父的头上,再没融化,他都八十四岁了,雪花也快二十岁了,已是县里一所中学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
就在雪花准备返校参加高考的时候,她父亲突然病倒了,病的很严重。
雪花就这样离去,病中的父亲该怎么办?
雪花忘不了自己从小到大每日三餐的情景,父亲总是先看着雪花吃,怕她饿着,看她真的吃饱了,他才肯动筷吃起来。
雪花忘不了小时候每年夏天夜晚为自己摇扇子的情景,他不停地摇着扇子,一定手都摇酸了摇累了,但他生怕雪花被蚊叮虫咬,还一个劲地摇啊摇地摇着扇子。
雪花忘不了父亲时时处处待我胜似亲生的点点滴滴,为了抚养雪花,他多吃了多少苦,多受了多少累啊!
“妈,我不去学校了,我得留下来照顾父亲!”
雪花背着背包已走出村庄,边走边想,越想越对病中的父亲放心不下,就又急急返回家里,放下背包告诉母亲。可她母亲急了:
“你爸病再重,也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啊!你放心去高考,家里不有你妈妈呀!”
父亲更急了:“你…你,快走!高…高考,关系…关系到你的未来!爸…爸,等着你的好消息呢,等着你考上大学呢!”
母亲重又把背包挂到雪花身上,使劲往外推她;父亲从被窝里伸出枯槁的手来,做着推雪花走的动作。
雪花不能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一步三回头地迈出家门,走向了将让她迈入大学之门的考场。就在雪花离开家的第二天,她最最亲爱的父亲被病魔夺走了生命。
雪,一直下着,落在雪花母亲的头上,再没融化,她都快百岁了,雪花也快三十岁了,已是大学里的一名在读博士生!
而她的母亲则已是一名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大脑里所有的记忆都已飘逝而去了,她一旦迈出家门,就会忘了回家的路;她总紧紧握着雪花的手,害怕雪花离开她,她知道雪花是她的亲人,但她不知道雪花是她的谁。
母亲的身边再没第二个人了,假如雪花离开她了,她可怎么办呢?
每天清晨,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谁为她梳理满头雪样的头发?
一日三餐,谁为她准备热乎乎的饭菜,不让她饿着?
一年四季,风风雨雨,冷冷暖暖,谁为她更衣添衣,不让她冻着?
里里外外,她只有雪花这么一个亲人,离开了雪花,她该怎么办?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虽然她一出家门就认不得回家的路了,又岂能把她往家一关了之?
她把自己一生的温暖一生的爱都给雪花了,她说:
“我岂能不回馈给她温暖与恩爱?”
她握着雪花的手,握得是那么的紧,她说:
“我岂能残忍地松开母亲的手?是她给了我生命,是她抚养我长大,是她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大爱……”
雪花已成为这所大学这课堂上的一名博士生,每当她走进课堂听老师讲课的时候,她最最亲爱的母亲就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
她在边做着记录边听老师讲解的时候,那笔在本本上像是骏马在奔跑,她虽然《志在千里》,但心儿则与养母紧紧相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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