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公司”将近二年的筹备期间,为了万无一失拿到这个项目,忝副设法安插了一个“中企方代表”作为内线,以随时掌握其筹备情况。
这人原本只是个起重工,当时我筹建家庭在集体宿舍里,为自家制作第一家具时,他就坐在何富财的床上,一边喝着黄酒一边看我绑着沙发。
金师傅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长相很富态很领导,再加上跟忝副有某种特殊关系,就作为一名“总工程师”参与了该项目的筹建。那边的人都管他“金总,金总”的叫唤。
说是筹建,其实也就是找个设计院搞设计,然后再招标找个施工单位搞建设,可以说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事可做。
这期间有五十多家企业盯着“金总”他们,都垂涎三尺地想吃这块肥肉。于是,“金总”他们天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有人请“桑拿”,明天有人请“歌舞”,后天就该有人请“山珍海味”了。而且全是一条龙服务,每逢良宵总有美女相伴,若是不满意可以立刻就换。
“金总”玩女人,不仅无须掏一分钱,而且可以获取高额奖金。每个美女在“金总”动手前,都会娇滴滴地问,你的床上功夫怎样啊?功夫出色可有奖噢!而事实上,不管“金总”功夫棒与不棒,每次都可获取一笔可观的奖金。还有女人搂着他脖子时,一声嗲声嗲气的娇嗔:
“你坏,你坏,你坏死了!下次可不许你找别的女人噢!”
美女们给了“金总”回味无穷的乐趣,他每每得意忘形时就会自吹自擂一番,炫耀自己的艳福无限。
“金总”身边虽说美女如云,但他对自己的专职女司机则十分规矩,也许是男人不是对每个女人不都是那么任性放肆的?这美女司机告诉“金总”,她只属于那个她心中的他,还特意跟“金总”讲过她跟他的故事:
晴好的夏日傍晚,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蓦然间天昏地暗,雷声炸响,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暴雨骤临。她惊呆了,不知所措。
这时,他撑了把大伞过来给她。她迟疑着问:“哪你呢?”
他说:“女孩不能淋雨,会病的!而男人则须经风雨见世面,我正好想借暴雨洗个天浴!”
就这样,她认识了他,并堕入了情网。
她爱他,爱得梦牵魂萦。他虽是个可怜的孤儿,然而能自强自立,投入十万元资金创办了鱼庄,不过二年就收回了投资,再接下去的赚头就是自个的了,她相信与他结合将是一桩美满的婚姻,日子肯定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他爱她,爱得刻骨铭心。印度泰戈尔《飞鸟集》中有“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名句。她叫夏花,而自己恰叫秋叶,他想这不是缘份是什么!他暗暗立誓:这辈子非夏花不娶,一定要用自己的宝马车,亲自将她接进送给她的别墅,然后与她恩爱一生,白头到老。
她和他真是天生的一对,幸福的俩人。她和他常常手牵手徜徉于花泉月下,肩挨肩相依于溪边垂柳下的石靠椅上,甜言蜜语象淙淙流水淌在彼此的心涧。
然而,突然有一天,他对她说:“我们分手!”
她一下懵了,看他一点也不象开玩笑的样子急问:“为啥?”
他说:“我买不起别墅,更不可能买宝马。”
她说:“我们要买那些个干吗?行有车,住有房就行。哪怕自行车、民租房也很好啊!”
“那不是你过的日子,也不是我要过的日子!”他说:“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好百倍的男人的,我只是个骗子,一个大混蛋,根本就没资格娶你!”
“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你以为没资格娶我,又为什么跟我好了那么长的时间,跟我说了那么多让我动心的话?再说,我嫌过你了吗?你以为这种事是可以开玩笑的吗?”她说着说着就呜呜咽咽的心里难受起来。
他就不理她了,顾自要走。她拼了命拉住他,不让走,他就狠狠劈了她一巴掌,甩下一句“再纠缠我,我就让你死”后戆戆离她远去了。
这绝情一掌痛在了她的心上,热恋中的人怎受得了?她病倒了。
当她一眯上眼,就梦到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啊走啊,穿过幽径树丛,又钻进竹林深处,飘呀飘的,飘到了半空中。她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哈?他说,我要带你去月宫。”
她还一再梦到自己和他坐在溪边垂柳的石靠椅上,相互挨得很紧很紧,两颗心脏在一起跳动。她问他:“你怎么不吻我?”
他说:“我舍不得,要把你久久地藏在心里,等到把你带上月宫,再一千遍一万遍地吻你。”
当她醒来时,就十分急切地盼着手机响起,或有敲门声传来。
她苦苦等着他,等他前来看她,然后把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说:
“亲爱的,对不起,那天也许是我酒喝多了,说了那么多胡话,竟然还动手打了你!好了好了,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已躺了多少个日出日落,也不知道这是几月几日,可等啊等啊,就是等不来自己翘首以盼的手机铃响起,更没等来他的敲门声。
她终于躺不住了,决意要站起来,哪怕摇着晃着也要去找他,找他问个明白:
“你究竟凭什么说要甩我就甩我?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已在心中生根开花了吗?”
她从床来起来时,头感到一阵晕眩,但扶着墙站了一会就没事了。然后,她就开始洗漱、梳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出门时,她发现邮箱已满出来了,就打开来取出了所有的报纸,晚报上有一条消息抓住了她的心。那上面印着:
“…秋叶鱼庄主因涉黑豪赌,欠下数百万赌资,因经不起债主的穷追猛打,于×月×日晚悬梁自尽。”
她只感到眼前一黑,靠着自家的门软了下去……
“金总”听她的故事听得很入迷,问她:“后来呢?”
她说:“后来,我就成了你的专职司机了。”
在这海湾城市,你若想掘得半桶一桶金,一般情况下,没有先期的金钱铺路是绝对不可能的。一路洒钱,洒去几十万,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很正常,而且你还不敢声张,除非你永远退出这座城市,去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尝试寻找商机。然而,别的地方就不是这样了吗?
因此,回忆起徐国章曾说过的话,“效益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喝酒喝出来的”,真是一点都没错儿,这效益乾坤全在酒中啊。
短短的二年筹备期间,对“金总”来说就是一场春梦,美得他几乎忘了天上人间,在“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厂”项目正式招投标时,他竟然“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帮起别人说话来了,气得忝副一脚就把他踢出了“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厂”的大门:
“TMD,这狗东西。我好心为他提供了一张温床,竟被人家摇啊摇,摇睡着了,糊涂到连这床是谁给的都忘了!”
“金总”被忝副踢走后,他的专职女司机哭着说:
“为什么离我近的男人都会倒大霉啊!”
忝副拿到项目后,曾有人愿意出高价想要他出让。
他从鼻孔发出“哼”一声:“TMD,也太小看人了,这点钱算什么?”
忝副的真正目标,是以自已处心积虑争取到的第一个项目作为起点,作为资本的原始积累,然后就以类似于他精心策划的“合资企业”那样的模式,挂靠国企集团,借用它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创建一个真正属于他个人的公司,实现他的发财梦!
用老百姓的话来形容,也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或者说做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媒体上常形容“狼来了”,那是头外来狼。
其实“狼来了”,还有更多的来自国内不起眼的暗流涌动处。他们的心黑到什么程度,让你想都想不到啊!
忝副带着他的队伍,开着20T大吊机,载着一应齐全的施工机具,向着既定的目杯,向着沿海城市,浩浩荡荡远征了。
他精神焕发,满面春风,完全换了一副行头,皮带的左边别着新灿灿的“大哥大”,右边别着大屏幕PP机,摇身一变,俨然是个准“大老板”了。
你别看他手里拿着的大哥大笨得象块砖头,可在那时算是最最前卫的,不象现在,连捡垃圾的也可以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来,而且小巧玲珑。
当时,我们几十号人里头,除了忝副,别说腰别“大哥大”,就连腰别PP机也还远远没有条件。我们跟着他去那么遥远的一个地方,家里人再想找到我们也只有仰仗他那砖头似的“大哥大”了。
忝副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我们,我就把这号码告诉了我的三哥,并跟他交代:
“我真的是要回厂办了请假手续,然后就去医院守着父亲的,可我现在脱不了身啊!我只有先跟着忝副去工地,若是父亲不行了,你就立刻打电话给忝副,我接到消息会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去的!”
一路上,他几乎没让“大哥大”闲着,我猜想,其中有打给公司的,有打给台商的,也许还有打给他妻子的……谁知道呢?这可是个稀罕物,而且刚刚拥有,新鲜感正浓着呢!
他的脑袋很秃,但周边的头发却茂密修长,他打着“大哥大”,周边头发就老是不听话地从秃顶滑落下来,使得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不停地将滑落的头发重新拢上去。后来,他到了目的地,天天都要上美发店一趟,用定型喷剂喷固定了,那块光秃就被有效遮去了。
我心里惦记着父亲的病情,两眼也只有无奈地看着忝副的头发滑落下来,拢上去;拢上去,又滑落下来……我希望着他那“大哥大”里传来有关我父亲的消息,告诉我父亲已转危为安的好消息。
越过一座座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水泥桥,穿过一个个长长短短忽进忽出的穿山洞,爬过一坡坡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的盘山路,扬起一条遮天蔽日的滚滚尘龙,我们的家愈去愈远了,前面等待我们的是怎样一种生存环境呢?
我心里牵挂着我最最亲爱的父亲,可《我离去病中老父亲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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