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演变速度仿佛随着鼬加入暗部以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像无形中有一双推动的手掌,将他们每个人被动地推往某个方向,这种无力感又好似精准掐住了致命的咽喉,她清晰感受到了危机,却又寻找不到有效的方法挣脱桎梏。
偶尔她会想,许是自己来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太久,所经历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存有深刻的印象,她已经彻底融入了这方天地,更是无法当做局外人一般置身事外。
人类的情感最终会自行找到归处的,在曾经消磨着有限的生命和光阴时,她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相识相知的人离自己远去,再见面已然是陌生人,也亲眼看见处于垂死边缘的人伴随着呼吸渐弱,慢慢消弭逝去,并且徒手抹平了生与死之间的那条界限。
那时的她总是活得轻描淡写,将分分合合生死离别看得并不重视,不论一个人的一生经历多少风风雨雨,拥有过多少欢乐悲苦,或享受了多少富贵荣华,都终归只不过是一把尘土。
然而当她迷迷蒙蒙从那片混沌中醒来,重新被制定了身份,施舍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人生,经历过生死的她心中那根经久不动的弦似乎被弹动了一下,她竟然也学会用从未有过的清明去看待周遭的一切。
她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和物,也有想开怀大笑的冲动,更是有了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轻言放弃的理由。
不会有人知道,宇智波绯音是死过一次的人,直到死亡的前一刻,她才真正看清自己,也才发现在这短暂的人生中,她其实有着太多的遗憾和祈求。曾经想要的,她不曾努力争取过,喜欢的,也可以说舍弃就舍弃,她甚至从来没有对一个未知的答案执着过。
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她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如果有下一世,她定会好好地重新活一回。
于是再睁眼,她成为了宇智波绯音,一个出生于战争年代,过着也许明天就会失去所有的孩子。因此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珍惜眼前,开心过好每一天。
这一次,她有家人,有朋友,更有肆意欢笑和像个真正孩童一样任性的借口。
得到过便再也舍不得遗弃,没有体会过得到的美好,就不能理解紧紧抓住这份美好的心情,当然也就不会理解她担心美好的平静被打碎的恐慌。
时间的脚步不会根据某个人的焦灼而停止,注定的命运走向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特殊存在就峰回路转,她只能静静看着风起云涌,所呼吸的空气仿佛都有种沉默的喧嚣味道。
止水出事的时候,她正在帮美琴阿姨切水果,突如其来的心悸让她一阵瑟缩以及神色莫名。食指上娟娟流出的鲜血就像为了证实她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
不可名状的,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谁用力拧了一把,心尖上一闪即过了钝痛,疼得痉挛。随着疼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没有原因的沉重难过。
“绯音,鼬也快回来了,准备吃晚饭咯~水果就先放在那里吧,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绯音?!”正打算将菜肴端出厨房的宇智波美琴回头不经意间瞥到那手上的一片鲜红,她惊讶地马上放下手中的盘子上前扯过绯音的手,皱着眉头轻声斥责:“水果还是等阿姨来切就好,绯音你不是很擅长使用短刀吗,怎么还会切到手指呢?”
一阵沉默。
没等到绯音回话,宇智波美琴抬眸,而接下来,她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瞳孔一缩。
那双漆黑如黑曜石般的明亮大眼睛蒙上了一片氤氲的水雾,似乎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
宇智波美琴是看着绯音长大的,在她印象中,绯音这孩子从某种角度来说,比佐助更省心,因为是女孩子,也比她家那两个小子细心体贴讨喜。
小时候跌倒了不哭不闹,一本漫画书就能让她呆在一个地方很久,即使偶尔喜欢恶作剧也恰到好处掌握住分寸,不过分逾距的点到为止,似是一开始便懂得人们的底线在哪里。
上了忍校后,身上时不时各种挂彩,整个人经常灰头土脸的,她也没有流过泪,坚强得完全不像个女孩子。
就连上次演习受了那么重的伤,她还是不在意地摆出一张笑脸,更是故作可怜地咬着被子的一角在病床上打滚只为吃一顿烤鱼。
可现在,只是被水果刀划破了手指,她却一副极力隐忍的神色。
宇智波美琴蹲下身,与绯音平视,伸手抚了抚她的黑发,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很疼么?阿姨去找纱布帮你包扎一下。”
嗯……很疼,但不是手指。
终于有了反应,绯音下一秒将自己的手从宇智波美琴的手里抽回,回以一个看上去很牵强的笑容,挥了挥被一不小心割伤,血液现在已经有些凝固的那只手:“没关系啦,小伤口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为了打消宇智波美琴的忧虑,绯音继续道:“在家里弥月从来不让我进厨房,她说我是厨房杀手,真过分。不过如今看来,她说的好像一点都没错……”
随着话越说越多,唇边勉强牵起的笑容似乎有些维持不住,音量也渐渐低了下去:“所以,擅长用短刀并不代表也擅长切水果,明明……很想帮阿姨的忙……”
既然绯音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宇智波美琴对她的了解不亚于了解自家的两个儿子,每当她想要掩饰些什么的时候,围绕着一个话题的言论总是特别多。
谅解地没有多问,宇智波美琴端起之前放在厨台上的菜:“那么,绯音记得洗干净手,伤口尽可能别碰到水哦。”
少了宇智波美琴在的厨房只留下绯音一人,带了一丝凉意的风透过微开的窗户吹进来,同时吹散了她心中的几分迷蒙。
“美琴阿姨我先出去一趟!”她一向不太相信所谓的预感,可能最近的一些事总是让她的心情很乱,就算只为证实自己多想,她也要去看一看。
“诶?绯音你去哪里啊?”刚把菜肴放在餐桌上,宇智波美琴不解地看向急匆匆离开厨房,走向玄关的人。
“太阳都快下山了,我去接鼬回家!”
“……”听着玄关处门被拉开又合上的声音,宇智波美琴饶有兴趣地捏着下巴思索。接鼬回家……作为母亲,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儿子什么时候竟然有迷路的毛病了?
由于日子迫近,宇智波和木叶方面的关系不曾有一丝半刻的缓和,日前,富岳召集族内长老们聚集在南贺神社议事,会议的内容不得而知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因此本就暗潮汹涌的气氛平白又多出了一份某种结果即将到来的剑拔弩张。
这份强烈的不安定感让她有些彷徨,夜晚也睡得不安稳。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带走了她原有的一些记忆,她不知道自己在那片混沌中沉浮了多久才见到一缕光亮,所以将一部分很重要的过程忽略甚至忘记了。
止水会先于他们每个人提前离开,但她却不记得那个时间,以为还有很久。
大约在鼬加入暗部的半年以后,保存在她记忆深处的转折就像长剑砍断了牢笼的锁链,猛兽挣脱出笼,搅乱了笼外的所有安定。
当绯音赶到南贺川见到独身一人的鼬,那颗一直抱有侥幸的心终是一沉到底,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
那是绯音没有见过的宇智波鼬,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件,垂着眸仿佛在压制着什么,一向清冷而波澜不惊的人静静站在那儿,阖着的双眼下方好像有血色滑过的暗红。
她脚步停了下来,有些不敢再靠近。
其实这个世界一直对这个少年不公平,大概自他有记忆起,就注定他真正开心的日子所剩无几,命运不曾怜悯任何人,即便我们不认输地拼死挣扎。
心中升起一抹难言的心疼,和心疼着鸣人的孤独被排挤以及心疼藤原曾经主动远离人群不同,此刻她的心疼,只为宇智波鼬这个人而已。
无暇多思由心底涌上来的陌生情绪,她暗自咒骂站在远处观望的自己,重新迈开腿向那边走过去。
不愿提及已知的结果,她从鼬手中拿过那封信,上面娟秀的字体却带了些许刚劲,就如那名少年给人的感觉一样,阳光温和又不失严谨,在坚定信念的道路上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坚韧。
他的温柔与生俱来,不论朋友或敌人,在对待上都保有一丝宽容。然而他并没有考虑到别人是否对他也同样宽容。
他那自我牺牲的大无畏精神,或许她永远都没办法理解。
就某种意义而言,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鼬属于同类人,不然怎么那么合得来?
视线再次被雾气覆盖,模糊了眼前看到的字迹,她想起很久以前少年纵容她每天去喂养那群乌鸦,将原本精健的乌鸦喂得太过圆润,也想起,每当和弥月吵架,少年表面做着和事老实则都在袒护她。
那样一个将什么都看得通透的少年啊……
……对不起。
明知那个人再也不可能听到,绯音还是在心底道歉。因为她的弱小,也因为她的彷徨,没有最大限度的为他们做过什么,她的存在真的只是见证者么?
一开始设下了定位,就再也无法扭转,她讨厌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风吹云动,日落西沉,收敛了下内心涌现的悲凉,她有些迟疑,却还是拉住鼬的手,而她触碰到的竟是一片冰凉。
直视着那双勾玉已然连在一起形成另一种新形态的双眼,开眼的疼痛她无法替你分担,但她可以借由双手传递给你一份温度。
“回家吧,鼬。”庆幸的同时也那么不幸的,在这里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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