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李沐匆匆地就让子清去给灼华拿药,灼华服用过药,之前有在马车上掂了两个包子,休息片刻倒是缓了不少,只是陈氏看着之前出门都还好好的人,回来时就变成了这样,免得有些责怪李沐都不记得叮嘱李沐让灼华记得吃药。
李沐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点着头算是认错。
灼华这胃疼的毛病,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顽疾,他这个毛病也是小时候闹饥荒,饿出来的。
当年大旱,天地里颗粒无收,到处都在闹荒,灼华家里人不少,尤其是他下头还有三个年纪不大的弟弟妹妹,灼华心疼弟弟妹妹,常常把自己得到的东西,嚼碎了喂给弟弟妹妹用,如此时日异常,到是闹出了胃疼的毛病,李沐夫妇原本还不知道此事,还是后来,灼华胃疼疼得厉害了,请了大夫来看,才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陈氏追问再三,灼华才自己说了实话。
这些年,灼华这胃疼的毛病并没有痊愈过,平日里也就只是靠着服药克制而已,不过好在灼华这个不是什么无法根治的顽疾,只是想要断根,那需要的药材便是价值不菲,依照李家目前的情况,根本就供不起。不过灼华心里也不荒,他知道,小舅回来之后,会找大夫为自己根治这病的,只是小舅……
灼华皱眉,他在床头翻滚了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爬起来,提笔给小舅写信。
灼华的小舅复姓万俟,全名叫万俟修,是灼华外家那边唯一一个参军入伍的人,万俟修此人性格说好听了叫不拘小节,说难听了就叫邪性,不论是做人做事全凭他自己的喜好,什么规矩方圆在他的眼里全都是屁。认真说来,灼华撇开上辈子的事不谈,这辈子,灼华其实已经已经有三五年都没有见过万俟修了,此番贸然给他送信,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了他小舅。不过那些……
灼华甩甩头,他才不管会不会吓着小舅,这信总之得写。
半个月后,又是一次赶集,灼华趁着这次机会,偷偷地将信委托出去,回去后,他只装得若无其事,李沐有事要跟子清去村长那边,灼华闲来无事,就一个人沿着田野的小道往回家的方向,慢慢的走。
九溪村里,别得不多,就是溪水很多,当年闹大旱的时候,虽然村子里也几乎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过自那次以后,村子里倒是再没出现过旱灾的情况,有时候反而还会让人担心这里会不会突然闹个水灾什么的,毕竟,在九溪村的上边,就是九寨村,那里的水才是真真的多,每年下雨上头总会容易涨水,尤其是大雨的时候,总会闹得几个村的村长都不安宁,就深怕上头九寨村的堤坝垮了,大水倾斜而下,殃及这几处地位的村子,不过灼华觉得,几位村长的担忧好像有些多余,至少在上辈子里头,灼华到临死之时也没听说这边堤坝倾塌大水泛滥。
胡乱想着,灼华随手摘了路边的几朵小花,将花根的底部掐了他就直接将话根放入嘴里轻轻抿着,舌尖的清甜甘味很是舒服,让灼华微微眯眼,沿着路边一边摘花来吃,一边辣手摧花,然而在沿着小路拐角之后,灼华却明显怔愣住了。
他没有料到,他……会跟武临清在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突然就碰面了。
前面田野边上,武临清身边站着个身体肥胖的大叔,那是村长,他好像在跟武临清说着什么,谢君南单膝跪在地上,正查看着田里水稻的情况,而武临清,他在灼华刚转身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灼华,一时间,却像是被呆住一样,那双眼,就这么黏在灼华的身上好像移不开了。
灼华也是心里骤然紧绷,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只做得若无其事地想走,结果……
“灼华,你回来啦?”村长突然将他叫住。
蹲在田野边上的谢君南闻声抬头,就看见灼华那嘴角含着花朵,腮帮子微微鼓胀的模样。
灼华心里长叹,他三两下把嘴上的花朵嚼碎了吞下,朝村长跑进:“村长爷爷,你在这里啊,对了,刚才我阿爹还跟我二哥去你家了呢”。
村长愣:“他们去我家?有事么?”。
“不知道,好像跟端午的事情有关吧”。
村长略一沉吟点头:“应该是的,端午又要涨水得上去看看堤坝了”。
灼华点了下头:“不过村长爷爷你忙的话,没关系,我回去跟我阿爹说一声就是了”灼华转身就要走,可是!
村长又叫住他:“不用了,我这就回去吧,你在这里陪他们两位四处转转就是了”。
有没有搞错!
灼华差点瞪眼。
村长笑呵呵地朝武临清还有谢君南道:“两位公子,这孩子叫灼华,你们现在看的这块田地就是他大伯爷家里的,我那边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一趟,一会让灼华这孩子陪你四处转转就是了”。
谢君南起身:“村长既然有事,那便先去忙吧,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大事了”。
村长点头,临走时,又交代了灼华两句,让他好好招待两位公子这才走了。
可是……
灼华此刻的心里却只想骂娘!!!
操蛋玩意儿!
村长走了,武临清却盯着灼华,举步朝灼华走近,他垂下的眼,里头似乎装了很多的东西,喉头滚动了,可却什么都没有说。
灼华抬眼的时候,看到武临清这个眼神,他心里不知为何忽而一紧,便极不耐烦的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意料之外的凶悍,让武临清明显懵了一下。
谢君南在一旁看得有些失笑,他也不朝灼华走近,只问:“上次送你兄长的那副画,你兄长可还喜欢?”。
灼华一愣,扭头看他:“我又不是我兄长,我怎么会知道我兄长喜不喜欢?”。
谢君南微微一怔,继而失笑。
灼华皱眉,又问:“你们还有什么要忙的?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服药了”。
“你又胃疼了吗?”武临清突然问。
灼华一怔,只说:“还好,但也得记得服药才行”。
谢君南道:“既是身体不便,那你便先回去吧,我们这里也无什么大事,你还是身体要紧”。
灼华点头,转身随意地挥挥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忙”。
“灼华!”意外的,武临清情急之下突然喊他,那急切的声音,让灼华心里一阵恍惚,这感觉就好像当初他在武家门口,撑不住倒下时……听到的声音一样。
暗暗吸了口气,衣袖里,灼华将指尖狠狠掐紧掌心里面,直把里头扣得浸出了血迹,灼华才不耐烦的回身看向武临清:“我最讨厌欲言又止不清不楚的人,你有话不能直说吗?”。
武临清盯着灼华,看灼华是真的不耐,才举步朝灼华走近:“我认识一些医术厉害的大夫,不如改日我把他请来为你看看你的病情?”。
“不必了”灼华皮笑肉不笑地说:“无功不受禄,况且我这胃疼也不是什么顽疾,吃些药便会好的”。
武临清还想再说什么,灼华却已经直接转身走了。
朝前踏去,一步一步,都让灼华觉得这一幕好像是回到了那天,心口里酸胀涨的,紧绷绷的,像是没发呼吸了一样,这种感觉,从灼华醒来之后便不曾有过,可是现在……
心里好疼,真的好疼。
:奶奶,母亲,各位婶婶,我已经决定了,我要与灼华和离。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自由,想要回去吗?现在,我应你,放你走,这份和离书,你收着便是,以后你都是自由之身,想去哪便可去哪,再也无人会干涉与你。
:你可以滚了。
心胸原来真的没有这么宽阔,当初以为的不过如此,自以为是的毫无价值,到了此刻全都被粉碎得不堪一击,那些自以为是的毫不在意,不过就是自欺欺人,心太小了,小得什么都装不下了,小得拧在一起,疼得阵阵难受。
“唔!”闷哼着,灼华步子一顿,抬手抓住胸口的位置。
这到底是胃疼发作了,还是他在为上辈子的不敢而发作着,灼华都不知道。
武临清似乎惊住,他大步上前,十分自然地从后搂住灼华:“灼华!你怎么了?”。
灼华浑身一僵,仰头看他时,大力一把将他推开:“不许碰我!!!”。
“灼华……”武临清呆住。
灼华往后退了两步,他眼角微红,眼色狠狠地盯着武临清看,灼华觉得,他不知是胃在疼痛,连他的小腹也在疼痛,甚至他还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已经流失了。
伪装,到底还是装不住。
眸光扫过一旁的谢君南,最后又定格在武临清的身上,高高地扬起头,灼华狠狠闭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一句,只是转身似逃一般地快速离开这里。
他怕,再呆下去,他会忍不住说出一些匪夷所思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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