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对伊殊所说的“她死了”表达什么异议,他们待在门外,门内丝毫声音都没有泄露安静得可怕,只有伊殊自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而他也不想复述。
于是门内的事便成了某种秘密,他们只能从青年苍白的脸色和往下滴着水的衣摆窥伺到一点踪迹。
伊殊把大小姐的门钥匙收进本来放着戒指的口袋里,他还挺中意那根捡来的棍子,混沌的思绪还能分神想着等休息好了再把门打开拿回来。
洗洗还能用,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环保小达人。
“殊,你还好吗?”简已经把脸上的眼泪抹掉了,从地上站起身担忧地看着面前像从水里刚被捞上来的青年。
“嗯?”突然被叫到名字,青年如黑曜石般纯粹的眸子抬起有些迷茫地望向她,眼睛缓缓眨了眨似乎是在反应。
简看着那如羽翼似的眼睫在眼前扇动,不知怎么,联想到了故乡一只偶然划过的蝴蝶,而此时那只“蝴蝶”突如其来在这样的境况停驻在了心里,酥酥麻麻。
伊殊缓了缓,才发现自己刚刚站着短暂睡着了。
“还好,只是有些困。”他回答,声音有点哑。
其余人脸上同样是疲惫的神色,只是因为没有伊殊那样大的消耗,因此也能强撑着。怕自己落单或是睡过去,就遭遇与莉莉相同的境况。
运动男搓了搓冰凉的手,开口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们都拿到了一把钥匙。”伊殊说。
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运动男满意,伊殊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们住下,然而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在他心里还是更偏向于让伊殊带着他们一起出去找路。
毕竟,收到邀请函的人最开始就只有这个东方小个子,说不定那些“东西”想要的只有这人。他突然灵光一闪,想,或者从一开始一切都是这个东方人的阴谋!
乔忽然皱紧眉,死死盯着伊殊的眼中闪过一丝凶意。
他确实猜对了一半,因为城堡的主人想要的人确实只有伊殊,其余人只是游戏附带的余兴品。
不等运动男开口反驳,眼镜男哆嗦着提出了疑问:“莉莉就是死在房间里,我们如果住进去说不定会遇见同样的事。”
知道如果不说清楚,这群人一定会跟进自己房间,伊殊没兴趣和他们睡在一起,于是朝走廊的落地钟方向扬了扬下巴。
“碰了钟后出现的那个男人,我原本想是他走出走廊就消失了,但现在看来大概是跟着莉莉一起进了房间。”那个房间的墙壁上有很多道划痕,墙纸也属于非自然剥落,仔细想想,那些痕迹都是由某种钝器造成的,比如——斧头。
眼镜男抖了抖,显然是想起了那个“人”扭曲的脸。
“所以那个钟,只要我们不碰,我想他就不会出现。”伊殊抬起手想揉揉越发模糊的眼睛,忽然看见手掌上的那些血污,有点儿刺眼又找不到东西擦。
“啪”的一声,伊殊突然抬手往旁边白墙上一按,留下一个血呼啦的手印。觉得没干净,还上下蹭了蹭,墙壁上的手印显得越发抽象诡异。
“而且这里的东西设定的规则就是这样,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跟着游戏规则走是最保险的做法。”似乎是觉得效果不错,伊殊把另一只手也往墙上一按,“还是说你们想以这样的状态面对外面的电锯狂?”
一群人看着伊殊漫不经心在墙上留下的“艺术大作”沉默半晌,艾米第一个转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你说得对,我困得要死,先睡了。”她说着把门关上,伊殊听见了她反锁的声音。
运动男看着那两个血呼啦的手印,越发肯定伊殊是在威胁他,然而就算他愤怒也无济于事。高大的白人男性哼了一声,绕开伊殊回了自己的房间。
眼镜男看了伊殊和简一眼,紧随着运动男回了房间。
简望着运动男的背影,看着他发泄般重重关上门,担忧地皱紧眉。
“殊,他不太友好,你要小心他。”她选择性忽略了刚刚这孩子还在墙上印了俩手印的事儿,注意着音量小声提醒道。
对自己报有善意的人伊殊一向要多些耐心,于是她便看见眼前的青年勾起一边唇角,方才疲累的木然与冷漠一扫而空,上挑的眉眼间带着些坏坏的孩子气。
“他这样的人,以前我揍过不少。”
伊殊并不是在说着玩,运动男那种体格在以前,比起那些浑身腱子肉的橄榄球队员简直算是道可爱的开胃小菜。只要不玩阴的,解决他并不是很费力。
简目送伊殊进了最前面的房间,垂眸盯着走廊上被伊殊敲碎的反着光的玻璃碎片,思索了一会儿,才进入自己的房间。
伊殊走进房间,方才离开的时候没有关灯,比起外面惨白的灯光,房间内暖黄色的灯光显然更容易让人放松。正对门的落地窗依旧是打开的,风雨声小了不少,想来是外边的雨快停了。
伊殊把门反锁,想了想,还是把门旁边的防盗栓挂上,聊胜于无。进了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后,他觉得沉重的脑袋似乎比起刚刚在外边被问一连串问题要清醒点。
房间内大约有地暖,整间屋子被维持在一个舒适的温度。感受到温暖才知道自己有多冷,伊殊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扔到地上,怕外面飘雨进来,走去先把窗户关了些,只留了一条缝用来通风。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摞衣服,有浴衣、休闲装还有套骚包的白色西服。伊殊反手把床边的衣柜门拉开,果然看见了满满一柜子的衣服。
好像他真的是来度假似的。
他自然明白这些都是谁做的,那枚bug一样的戒指他可以不要,但这些他做不到都扔外边。一个相当于游戏作弊器,一个只是能让自己更舒适点儿的辅助道具,伊殊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
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床对面是另一间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小餐桌,上面放着各种水果和热腾腾的餐点。营养搭配均衡,还挺丰盛,伊殊都几乎要被那“人”气笑了。
说着让自己杀了他,偏偏又这种做派,好像精心养着自己,真怕自己杀不了他一样。
“白痴。”
伊殊冷哼一声,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半分放松轻视的意思。毕竟游戏规则由[他]制定,而[他]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伊殊觉得[他]脑子要比自己好使那么一点儿。
洁白柔软的床看上去像是天鹅蓬松的羽毛,正对的方向放着一面只比墙小了一点的巨大穿衣镜,倒映着他的一举一动,也把他此刻满身脏污的狼狈样子倒映出来。
伊殊不想弄脏这张床,谁知道有没有能换的床单,而他也不知道要在这里睡几天,困意与洁癖最终还是洁癖占了上风。
他解开领口的扣子,镜中的他同样解开自己白衬衫的扣子。突然,伊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修长的手指重新把脱了一半的衬衫拢回去,活像个怕被偷窥的小媳妇。
又来了,那种窥视感。
“这是你说的要玩游戏,所以希望你能给身为玩家的我一点儿隐私,嗯?”伊殊觉得他现在看上去像是个自言自语的精神病,幸好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房间。
他站在原地等了等,似乎是怕把他惹急了,那窥视感如同它出现时般突兀地消失。
高及天花板的镜子仿佛一个巨大的里世界入口,伊殊拉着衬衫,盯着那面镜子,觉得不太舒服。
思考了下,很干脆地从小餐厅搬了条椅子,举着椅背闭着眼往镜子上砸。
没听见预想中玻璃碎裂的声音,反而椅子腿像砸到了某种软状的胶质物,镜面如同水般泛起波纹,把椅子腿包裹住。
伊殊睁开眼,眉头紧皱,不死心又砸了几次。他砸玻璃倒是挺业务熟练,这抡椅子的模样搁以前就是个土匪。
见怎么都砸不碎,他终于死心,抬手把一旁的床幔扯了下来。用来做固定的木架很细,经他这么暴力拉拽直接从中间裂了条缝,然后很快就寿终正寝。
伊殊拖着床幔,站到椅子上把床幔挂到镜子顶端。
垂下来的床幔只挡住了镜子的四分之三,但看不见自己的脸,那种让伊殊不舒服的诡异感终于散了。
没心思再折腾,他几下把身上的衣服扔到地上,光着脚经过镜子面前走进浴室。
镜面因为被遮住,只倒映出了青年因常年见不到阳光显得异常白皙的双脚与脚踝。明明伊殊已经越过镜子进了浴室,那镜面却仿佛定格在了他经过的某一瞬间。
在青年进入浴室打开花洒后,一双朦胧的,如同黑色雾气的手掌缓缓出现,抚上镜中青年的脚背,在微微凸起的骨节上留下一道道玫红色的印记。
它爱不释手般在那双足上滑动,仿佛真的能够触摸到青年的体温。
而镜外站在淋浴下闭着眼冲洗的伊殊没有看见,自己的脚上,出现了与镜中相同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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