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宫林第一颓然的坐在地板上，后背倚着墙壁借支撑，他摩搓着指腹上有些黏糊干枯的暗红色块，呼吸轻的听不见。
“这是……第几个了？”
他没有去看突然出现的粉发少年，苍白的脸有股毫无生气的死寂，宫林第一咽了咽喉咙，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般喑哑难听。
“……”
对面沉默着，宫林第一却突然自嘲般笑了笑，
“哦，对，我怎么可能会记不清呢…这已经是第六次了。”异发少年仰起头，盯着灰暗的天花板，这个房间里透不来光，一切都显得沉闷异常。
倏地，碎裂声乍起，宫林第一身体抖了抖，立刻向声源处望去。
地面如蛛网般龟裂，站在其中的超能力者虽是面无表情，线条却冷硬着，短发在莫名升起的冰冷气流中挥动，无声却压抑。
宫林第一几乎破罐子破摔，“你生气又能怎么样。”
齐木没理他，伸手碰了碰倒在地上的少女身体，本来奄奄一息已经濒死的梦原知予瞬间复原，甚至衣服都变干净了，除了她身下依然在缓慢蔓延的血液，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齐木又触碰了下地面，所有污迹与裂痕便消失无踪。
“灰吕，海藤，目良，燃堂，哪个没被我害过，就算你来得及时，能抹消一切，就算他们只会当成一场梦，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我依然会做下去。”宫林第一看他拉开了窗帘，禁不住上前一步，差点儿就控制不住抓他领子的手，“这次，我可是直接拿刀捅的！之前呢？把人拽下楼梯，拖马路上，或者从天台推下，或者在汤里放石子，放大剂量的药……”
“你明天再不上学，骨折的谣言就进一步变成绝症了。”
“齐木！”宫林第一大声打断他，“在第三次的时候我就求过你了，只有我被外界彻底阻止，才能罢手。我不会自杀，我也自杀不了，更不会明目张胆的犯法……”
齐木转身，像是没听到宫林的话，“我把梦原送回去。”
“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了！”
这声几乎破腔的喊声让齐木楠雄一顿。
宫林第一似是绷得太紧，被漫茫无退路的处境搞得神经脆弱，他带着气音勉强的笑了几声，“或者说，伯父伯母？”
话音未落，宫林第一便看到齐木猛地转头，心绪波动过大间带起了强劲的风，公寓顿时毁了大半。
宫林第一被这股气势逼的后退几步。
他有些受惊吓，这不是超能力者的第一次发怒，但这次的感觉，比以往都要沉重浓厚，恶意铺天盖地的直面袭来，压的人四肢发麻。
但这愤怒好像不是对着自己。
宫林第一苦中作乐的想到。
他从来没跟超能力者说过半句关于玩家的信息，一开始，暗中捣乱被发现，宫林第一很担心被揭发，被讨厌，但十分意外的是，齐木除了偶尔盯着他目光复杂外，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
乃至之后，一直在为他做掩饰。
两个人对各自的异常只字未提。
宫林第一没问过齐木楠雄的超能力。
齐木楠雄也没问过宫林第一这好像人格分裂般的矛盾行动。
时间在一回回的默契，起事，抹平中流过。
这一次的愤怒……
正源源不断的，对着“他”发泄。
——那个，一直躲藏在宫林第一身后，以玩乐姿态操纵着一切的至高存在。
“你不是自大到目空一切吗！”
爆豪的声音穿透空气，震得耳朵发疼。
宫林第一半垂着眼睑，对他的暴怒毫无反应。
“你！”
爆豪胜己睁大眼，细浅的血丝隐隐爬在他的眼球上，暗红的双瞳紧缩颤抖。
这种表情……
“终于啊……”像是囤积在心底的抑郁一时爆发，淡金发少年憋不住掌心噼里啪啦的爆破，周身的气息更加狂躁，“终于露出来了，你的本质！”
哪有人会念着纸条说什么［成为朋友］，还用着那种可笑的态度。
看看，
看看现在，
爆豪胜己一步步靠近，边走边说，
“你是生气了吗，真奇怪啊，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放在心上。”
那张无动于衷的脸。
不管看几次都那么令人生厌！
“不仅生气，你还动摇了。”
“……”
爆豪伸手拽住宫林胸前的衣襟，“既然内心那么强大，你他妈的怎么不继续坚定下去！”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有那么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宫林第一用与表情截然不同的强硬态度一把打开他的手，紧接着一掌推开了人，再次不合时宜的礼貌了下，“借过，谢谢。”
“宫林第一！”爆豪转身去抓宫林的手臂，却被黑白发少年灵巧的旋身躲开。
这个动作清晰又缓慢，两鬓的发轻轻撩过面颊，宫林第一的视线在爆豪那只抓空的手上停留了会儿，又落在了他微滞的脸上。
干脆的捡起自己的剑，宫林第一用拇指戳了戳掌心的泡，不甚在意的挽了个剑花打算继续找目标下手，面前忽然窜进一个人影。
“想发泄是吧。”火光与黑烟还未散去，爆豪胜己仰起头，紧盯着那双金橘色的烟，“那跟我打一架啊。”
被各种阻挠，宫林第一有些烦了。
但同时，胸口的焦灼感也淡了些许。
宫林第一再次将爆豪从上到下扫视一遍。下意识发出了声轻哼，好像杂着不屑的笑意，说出的话平稳又肯定，“你打不过我的。”
“你说什……”
“好了好了，两位同学都冷静一下。”
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身侧有风掠过，宫林第一瞥了眼突然出现在旁边的欧尔麦特。转头不做声。
爆豪想都没想继续往前走，试图跟欧尔麦特拼蛮力。
“爆豪少年，请站好。”
像是终于接收到了被点名的信息，爆豪虽然没有直接罢休，但显然回了几分理智，“别管我们，欧尔麦特。”他呲着牙，“把手拿开，我动不了了。”
“如果我现在放开你，你是不是会立即冲上去跟宫林同学打架。”欧尔麦特将两人分开些，“现在还在上课，等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再说。”他咬重了音。
闻言，宫林第一掂了掂剑，第一个挣脱欧尔麦特的桎梏，便想离开。
“等等，宫林少年。”但是被欧尔麦特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你该休息了，今天的课程已经超额完成了。”
“可……你刚才没有阻止我。”
欧尔麦特挠了挠头，“因为我觉得，心情不好的，那么憋着也不是事。”他弯腰凑到宫林耳边，小声道，“而且跟爆豪少年吵一架是不是感觉更好些了？”
……分明是爆豪单方面嘶吼。
“好，就这样，爆豪少年应该还有不少余力，可以与C区训练，宫林少年就跟我去休息。”
“我……”
爆豪还想说什么，却见欧尔麦特扛起宫林就来了个百米冲刺。
他的话抵在喉咙，最后只剩下一声不甘心的轻嗤，“嘁！”
被扛起的宫林第一一如既往的任其摆布，不反抗不作妖。
欧尔麦特也的确将他带出了同学的训练圈，站在了围观区内。
双脚着地后，体力流失带来的疲惫感潮水般涌上。
宫林第一抿紧唇，道了声谢。
欧尔麦特并没有离开，他摊开宫林的手掌，仔细看了看那些被暴力磨破渗出血来的泡，“宫林少年，你的剑术很厉害。”
“嗯。”宫林第一缩回了手，他看到了欧尔麦特眼里的疑惑。
“那么熟练的剑术，可不是第一次用就能发挥出来的。”
但是掌心的肉都还是鲜嫩完好的，没有一点儿硬厚的茧。
“老师说笑了，我刚才明明砍得很混乱，都是现学的假把式。”
“那是因为你在宣泄。”
“不是，是我用的不谙练。”
欧尔麦特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我现在也不会多问。”
到底该说是粗心还是心肠好。
宫林第一垂下头，不去看欧尔麦特的眼睛，他意识到这位NO.1英雄正在为他的异常感到忧心。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上午跟相泽君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开始变得心神不宁了，可一点儿都不像你啊宫林少年。”欧尔麦特大抵是在忐忑，问学生的私事时总有些不自在，却想要做好一个老师开导学生的职责。
宫林第一原地坐下，盘起腿休息，“也没有什么大事，现在已经好多了。”
“真的吗？”
“嗯。”
“不会再做像刚才一样的蠢事了？”
“……嗯。”
“……”
两人无言了一会儿，还是欧尔麦特率先打破了安静，
“宫林少年，我这么说的话可能有些奇怪……”金发的男人看着不远处挥洒汗水的学生们，语气带着郑重感，“现在的英雄社会，基本都是靠我支撑起来的，而那些想要成为英雄的少年，也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
“近年来，报英雄科的学生越来越多，因为仰慕NO.1的英雄，他们自小埋下了种子，所以无条件的，凭着一腔热血去奔赴满是荆棘的道路，但是很多人，真的是很多人，最后都是碌碌无为。”欧尔麦特的声音低了下去，“全日本那么多高校，有优便有劣，并不是每个英雄科的学生都能成为英雄，那些没有经过正确引导，或天赋不够，或努力不足，几十岁都拿不到英雄执照的大有人在。”
听他说这些，宫林第一接上话，“所以会出现很多无业游民，他们没有一技之长，最后只能靠苦力劳作，这是社会的畸形。”
所以百里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劝没有先天优势的宫林第一：跟我一起报文学科吧。
“我听相泽君说过你的想法。”
“……嗯。”宫林第一手指一缩。
“其实你可以不选英雄这条路，直接往政府机构内部钻。”
宫林第一仰起头，“我当不当高层，跟成为英雄无关吧。”
“……”
“虽然我不是因为你才产生了当英雄的念头，但我的决心你们也看到了，阻止不了便别操心了。”宫林第一拿剑戳着地面，“而且，想要制服那些拥有超强实力的人类，我自己那么弱怎么行，会赢得人心和尊重吗？”
“……”欧尔麦特叹了口气，“就知道我不会说过你的。”
那边还传来爆豪的死吧死吧死吧死吧爆炸声。
随后，欧尔麦特听到了身边少年的一声呢喃，轻的跟风似的，像是不服气的吐槽。
“分明我要是拿了武器就跟开挂一样，一点儿也不必有个性差……”
这话说的好像没错。
欧尔麦特回想了下宫林刚才的战斗力，摸了摸鼻子。
但他更为这一刻宫林所展现的孩子气感到几分好笑。
“你快到时间了吧。”察觉到欧尔麦特正捂着嘴忍笑，宫林第一挑了挑眉，“也差不多下课了。”
“咳，对，该叫暂停了。”
又是自己就调节好了。
欧尔麦特拉过耳麦。
跟昨天下午的爆豪少年一样。
宫林第一，仍在无畏的前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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