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该好好吃饭了。”
相良猛这么说道。
泷谷美咲揉了揉还有点晕的太阳穴，也没多想，就应和道：“确实……低血糖加低血压，搞不好真的会出事啊……”
“你傻吗，我才不是说那个。”相良猛终于摆脱泷谷美咲的魔爪，挑了挑眉，目光大喇喇地又往下移了几分，“简直一览无遗。”
泷谷美咲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的某个十分不突出的部位，感觉自己又要犯病了。
“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吧，我老爹可还在外面准备堵你呢。”
她可没那个精神和相良猛抬杠，不然刚刚缓和的关系又要破裂了。
“不过，”她把脖子里戴的钥匙攥在手心里，“这个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那天你被小武揍的事，我很抱歉。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已经大概猜到几分了。”
相良猛干脆把头发全部放了下来，看上去显得没什么精神：“客套话就免了，但是被揍了的事你可以不要再提了吗？还有昨天的事，那个蛋糕就当是我给你赔罪的，咱们一笔勾销，两不相欠了。”
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吗。
泷谷美咲听见相良猛的声音里带了点沙哑：“就这样，再见。”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不说永别呢？
泷谷美咲无力反驳，在相良猛说给她赔罪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到了心累。
再见就再见吧……
泷谷美咲重新躺了回去，她觉得没吃晚饭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娇气包，连带着内心也多愁善感了起来。
嗯，一会儿还是跟着老爹去下馆子吧。
门口的方向传来金属附件碰撞的声音，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过了好一会儿，泷谷美咲都快要睡着了，门才又被人从外面打开。
毫无疑问，进来的人是泷谷源治。
泷谷美咲没有问他和相良猛说了些什么，她现在只想赶紧出院吃饭吃个饱。
泷谷源治一脸严肃地走过来，扶着泷谷美咲下了床。
泷谷美咲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尼古丁味道。
“还是去家庭餐厅吗？”泷谷美咲问。
“不，换一家吧。总是去给芹泽添麻烦也不好。”
泷谷美咲点点头，父女俩办了出院手续，并肩往餐馆的方向走去。
***
在门外等相良猛的除了片桐智司，还有一个人。
“小早川学？你丫来这干什么。”
相良猛往小早川学的方向翻了个大白眼，搞不懂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小早川学是相良猛和泷谷美咲单独谈话的中途来的，片桐智司作为他现在的老大，替他解释了一下：“他大姐让他来送东西。”
他指了指小早川学手里的东西，示意相良猛看过去。
相良猛一看，头都大了。
啊啊，他都忘了这个东西，还说要送给那个家伙赔罪的，结果谁都没有拿走啊。
相良猛夺过小早川学手里包装精致的黑森林，一点也不想和小早川学再多说一句话，径自拎着蛋糕盒往医院门口走了。
小早川学：“喂！不能这么随便地拿别人的东西吧你个混蛋！”
相良猛已经走远，甚至不想和小早川学乘同一趟电梯，从快要关闭的电梯门缝里蹿出他的一声嗤笑，显然是很不以为然了：“这他妈是我的东西，你个白痴。”
要送也轮不到你送。
相良猛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声。
***
“那个啥……”
泷谷美咲默默地看了周围的环境好几眼，有点额头冒汗。
泷谷源治穿着普通的T恤，和自从脱离流星组之后万年不变的黑色运动衫外套，倒是优哉游哉四平八稳地坐在她的对面，看上去和这家店的环境和氛围格格不入。
“时生和老板打过招呼了，不要紧的。想吃什么就点吧，今天可以破例一次。要啤酒吗？”
泷谷源治的这波操作看得泷谷美咲头皮发麻。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进这种餐厅吃饭，而且还是传说中的“关系户”，白金VIP的那种。
她知道流星组在千叶也有势力，但她从没听说过这种高级餐厅也在势力范围之内啊！
她再一次环顾四周，餐厅里有些昏黄的灯光打出一种暧昧的效果，周围几乎都是有钱有势的贵族情侣之类的人在烛光晚餐，穿着经典白衬衫加黑西装的服务生个个都是耐看的小哥哥小姐姐，脸上挂着能够让人沉醉的笑容，一点也不显得公式化，反而很是亲民。
泷谷美咲被一个给她倒茶的服务生小姐姐迷了眼，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泷谷源治倒是很淡定地在看菜单，等服务生离开了之后，悠悠开口：“放松一点吧，美咲。”
泷谷美咲僵硬地点点头，端起骨瓷茶杯喝了一口刚刚倒好的红茶，红茶特有的香气在唇齿间流转，果然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她用指腹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问道：“老爹，这家店……”
不等她问完，泷谷源治已然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流星组的。”他习惯性地去掏香烟，却摸了个空——刚刚在医院的时候已经抽完了。
他啧了一声，继续道：“不过已经和我家没什么关系了。非要说的话，就是老朋友给开的后门吧。”
泷谷美咲放下茶杯，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又组织了半天言语，最后问道：“其实老爹你……还没有完全脱离流星组吧。”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她为什么非要戳破呢？
泷谷美咲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跳出来的这句话让她整个人充满了矛盾。
哪怕让她现在承认自己喜欢上相良猛了也不会比这个更矛盾了。
流星组是泷谷家的，老爹是照顾她当时的心情，才不得不提出退居幕后，把前台的一切事务都交给时生叔叔的吧。
泷谷美咲的猜测正确了一半。
泷谷源治喝了一口事先上上来的酒，似乎也在斟酌语言：“某种程度上你说的很对。”
“有些事，有些人，不是说丢就能丢的，何况是那么大的组织。不过，我当时也没有骗你。”泷谷源治装作再次翻看菜单，没有和泷谷美咲的视线对上，“那时候我确实是放手了一阵子。”
泷谷美咲抬起了头：“那这么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接管了组织的？或者说——接手了里面的一部分？”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什么也没干，我现在只是一个小理发店的不成器老板罢了。不过，非要说我做了什么的话，那应该是，作为监督者的存在吧。”
泷谷源治终于也抬起了头，和自家女儿的视线对上，直白又坦诚：“虽然我们都不想提那年发生的事，但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真由美的灵魂安息。”
“你很自责，但那件事确实不是你的责任，责任在我。”
“从那时候起，我就常常在想，我走的这条路是不是对的，有没有辜负真由美的期待？”
“放手的那一年里，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直到两年前，我想明白了。”
“虽说黑社会在日本不是明令禁止的，也有一定的生存空间，但是如果不是我的老爹拽我踏进这个世界，我会选择当流星组的老大吗？”
“答案是不一定。”
“所以，我想要摆脱过去的桎梏，试试另一条路。”
“即使很困难，我也想试一试。”
“不试试，谁也没有资格说不行。”
“如你所见，这家店就是初步成果。”
这家店……？
泷谷美咲没想明白。这和平时收保护费的店有什么不同吗？不过是档次高了不止一星半点而已。
泷谷源治轻轻敲了敲桌子：“不是收保护费的地盘概念。而是我们自己的、真正的‘产业’。”
泷谷美咲吃了一惊：“你是说……这家店就是流星组名下的产业？”
泷谷源治笑了笑，但是却在摇头：“不是‘流星组’，而是‘博美公司’。”
公司……？！
“你的意思是，要洗白？！”
洗白确实是一条路……
“但是这真的就是你想走的路吗？”
黑社会老大变身总裁什么的……是不是有点魔幻？
而且，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泷谷美咲虽然并不是很懂，但是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这条路也不会太平，甚至比纯粹的黑道路线更为危险和复杂。
泷谷美咲对泷谷源治的决定不置可否，从结果上来说，这已经是不能回头的时候了。
“唉……”泷谷美咲皱了皱眉，“这种决定你现在才来告诉我是想怎样啊。我又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从根本上来说也左右不了你的决定不是吗？”
泷谷源治又闷了一口酒：“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一是已经到了可以告诉你的时候了，二是想告诉你，其实你可以不用过得那么辛苦的，高中生就好好走自己的路，只考虑自己的事情，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操心家里的经济来源可是大人的事啊。”
“……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也该解开心结了吧，美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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