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我刘英止一言九鼎

    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离家多年的刘英止早已有些不习惯。美国的北方虽然冷,胜在中央空调供暖足。

    陈原穿上了好几层毛衣,一件套一件,酷似俄罗斯套娃,刘英止眨眨眼,"你该不会还穿了秋裤吧。"

    陈原翻了个白眼,"我妈在我旁边嘀咕,你说呢?你赶紧点菜,今天吃火锅。"

    火锅汤底是清淡的猪骨汤,还未煮沸却已让两人之间水汽氤氲。刘英止翻了翻菜单,"你吃猪脑吗?"

    陈原无所谓地望了刘英止一眼,"我没什么忌口的。这里的牛筋丸还不错,要不要加一盘潮汕牛筋丸。"

    刘英止点头同意。服务生面无表情地问道:"生菜、豆腐、牛筋丸、肥牛肉片、金针菇、猪脑、鱼豆腐,有没有漏/点的?"

    他们摇了摇头。服务生继续道:"你们喝什么茶?"

    "菊花茶。"刘英止还没反应过来,陈原就一脸贱笑地点了菊花茶,顺道盯着刘英止的屁股。等服务生走了,陈原才笑嘻嘻地顶着刘英止冒火的目光:"清热解毒、排毒养颜啊。顺带让你平心静气,别被帅哥搞得肾亏。"

    "你不妨先买几服六味地黄丸。"刘英止翻了个白眼,"不过你也没什么时间吧?有力却无心,惨惨惨,提早进入中年期。"

    陈原假惺惺地强行勾起一个笑容:"人家很忙惹。"却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的最佳写照。

    两个人互贱一把,都憋出内伤。刘英止被陈原的"人家"、"惹"恶心到发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陈原想到"中年"不禁摸摸脑袋上顽强的头发,欲哭无泪,决心向理发店的托尼老师办张养生年卡。

    等服务员上了茶,陈原问了一句:"北京那边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刘英止抬头问,"你介意我帮你烫一下餐具吗?"

    "什么?"陈原懵了片刻,尔后恍然大悟,"哦,对,你们广东人在餐馆吃饭前都喜欢用热茶洗餐具。不用了,我自己来。"

    刘英止从善如流。他其实没有那么殷勤,毕竟茶水烫手,除非对方是一位女士。茶水倒在碗筷上,一滴未溢,刘英止拿起碗中倒放的茶杯,将茶水倒入玻璃盆。陈原也有样学样,等服务员收走了放置茶水的玻璃盆,他才对刘英止说:"国内打算今年年底提名你做院士。"

    刘英止愣了愣,"这……来得有点快。"

    "也不算吧……海淀实验室的杨锐今年被提名了。"陈原说,"国内知道我们今年开始把工厂和科研中心转移回国内,投桃报李而已。以前一直没给你院士,主要是怕封无可封。"

    "你这用词怎么这么封建?"刘英止吐槽,"但杨锐已经拿了诺贝尔奖,做出了PCR,不拿院士才怪。我一个搞生物制药的,数学奖项拿得比弗里德里希还多,弗里德里希拿的物理奖项比数学奖项还多,上一年的大会我们俩被导师骂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国内怎么评,到底是评数学还是生物。"

    "不管你是拿菲尔兹还是诺贝尔,你都会是科学院院士。"陈原如此陈述道,"我建议你尽快回大陆谈一下,你甚至可能要去北京。我会待在珠三角与谈芯片厂的事。"

    刘英止同意了他的建议,但他还是说:"我可能要在香港再耽误一个星期。"

    陈原惊讶地望着他,刘英止唇边泄露了一点点笑意,"相信我。他,一个星期我就能搞定。"

    那笑意是一种漂亮孩子惯有的骄傲与轻浮,习惯于透露自己的喜恶来驱使他人为刘英止获取他想要的——享尽了美人的特权才有的任性。像蝴蝶穿花,又似人中之渣。

    但陈原知道,在这虚无盛大到繁复之下的美丽,其实只是泡沫。刘英止总让他觉得像一只害怕人类的野猫——曾经是主人最爱的宠物,忽然有一天悄悄出走。倒不是向往自由,只是害怕没人会永远爱他。傲慢又自卑,没有无时无刻的爱就要跳到墙顶逃走,像在人群中的孤岛,却找不到与其他孤岛相连的途径,可悲得像在全世界都是怪物时发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又仿佛是歌唱着错误频段的鲸歌的鲸鱼。

    这异常的鲸歌永远不会被正常的鲸鱼听见。

    杨锦荣不会想到刘英止先生对他们的关系进展有多么膨胀的信心。但他卓越的洞察将有益于他们即将的合作。

    是的,虽然他预见了合作前小小的摩擦。

    卡拉OK在东亚刚刚流行开,杨锦荣便教刘英止去一间卡拉OK厅赴约。此时这亦很时髦,但刘英止总觉如果只有两个人,有些暧昧的古怪,却如了他的心意。

    换句话说,杨锦荣很上道。毕竟观澜的高尔夫,澳门的赌场、邮轮与购物街,对方招待的高官不知凡几。不过刘英止比较纯粹——他单纯对杨锦荣见色起意(也许用一见钟情会文雅些)。包厢里桌上摆着几瓶酒,有果酒也有烈酒。刘英止挑挑眉,暗叫一声好——酒是色媒人。

    所以,本来坚决不喝酒的刘英止竟未能推辞东道主的盛意殷勤,喝了一杯果酒,又喝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白兰地。杨锦荣也没少喝,可对方酒量惊人,脸不红心不跳,已感到头晕的刘英止不禁困惑地嘟囔着:"负责分解酒精的基因是……?好像东亚人的酒量和缺少那个基因有关吧?"

    刘英止已想不起那个基因的名字了。他分明是连次方都能心算的,如今他连千位加减法也算不出,只晓得握住杨锦荣的手,摸着对方的手蹭了蹭脸,小声说:"你的手好暖啊。"

    杨锦荣被刘英止蹭得酒气上涌,脸红。丝毫不知道刘英止想的是:手暖是妙事。说明血液流通好,海绵体充血速度快,硬度够。

    杨锦荣这次其实是要靠烈酒撬开刘英止的嘴,挖出些秘密。刘英止说的那些瞎话他一个字也不信——正常的射击爱好者射击时下意识屏息,减少呼吸对精准度的干扰,怎么刘英止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却恰合实战经验,仿佛知道开枪后要立刻转移位置和实战中射击者根本没时间屏息瞄准。他问了几个问题,刘英止只顾撒娇卖痴般地吃他豆腐。重复几次后杨锦荣忍无可忍,把刘英止按在沙发上制服,义正严辞地与刘英止约法三章:"我问你答,回答清楚我就……"

    杨锦荣是政治部警察,第一次出卖色相,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刘英止望着他眨眨眼,"可以亲我吗?"

    "……可以。"杨锦荣倒没想到刘英止这么纯情。

    "那我会很乖的。"刘英止的眼神明亮,乖得像童书里的小白兔。

    "先从基本开始。你的名字是?"

    "刘英止。"

    说完,刘英止就仰着头闭上眼。杨锦荣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嘴唇,英勇就义般垂死挣扎,"这个问题不算。"

    "算的。"醉酒后的刘英止用狗狗眼委屈地望着他,就差控诉他"出尔反尔"。

    然后他们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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