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止要找的帮派是龙头。
大部分在国外的华人黑帮和后来美国的墨西哥帮一样，他们只敢欺压当地的同族裔社区，对自己人收保护费。本地黑帮心照不宣地与本地警方一同抵制他们。如果华人黑帮的势力敢踏出中国城一步，总会有人教他们识时务。非常有趣的是，这一个被称为龙头（Dragon Head）的日本华人黑帮恰好是一个例外。这个帮派位于东京湾岸，日本的警察体系对于这个封闭的移民区几乎不管用，甚至有成为东京的城中之城的趋势，连日本官方也将此处的管辖权移交给这个华人帮派。
偷窃公寓中的财物的小偷正是在这里的黑市将赃物低价出售，并将美金现金兑换成日元。黑市的汇率更高……也有更高的风险。
说起来还挺有缘分，刘英止与刘渐都姓刘，寒暄时都要来一句“八百年前是一家"。但刘渐真的太战狼了，连办公室里都有一个"2021远东地图"：中国的红色也涂上了日本韩国及东南亚。刘英止当初在日本第一次见这地图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好，扬我国威。"
刘渐瞥了他一眼，微妙地刺了刘英止一下，“你真是草食系啊。”礼貌得清心寡欲，无聊。
"Sorry，我是一个文明礼貌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刘英止当然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这世间没有比刘英止更合适的人了。刘渐不怀疑刘英止如果从政定会三年升一级，成为割韭菜之人——刘英止知道如何捞好处、如何捞得干净体面滴血不染、如何捞好处却出于一个纯粹的理想。刘渐连擦干净手上的血迹都不屑，欣然领受日本人给他的称号"虐杀的帝王"，永远要穿白色的范思哲西装，沾血后好看。
刘英止想到自己要给这位为国争光的时尚（白色西装配红色领带居然不土！！！）愤青打电话就……真的好尴尬。
总不能打给宇贺神吧？这人也是十分昭和男儿，最可怕的是此人在龙宫年会访谈中发言"最喜欢的东西是国产丝袜和国产的好男儿"。
……什么诡异发言啊！！！为什么是丝袜啊！
刘英止用一指禅在键盘上戳来戳去，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串超长的名字"真的战狼刘渐"，对比其他普通的"杨锦荣"、"陈原"、"开锁杨师傅"等名字更显得画风奇异。
他拨通电话。
"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滴——滴声在响三下后就停止了，传来刘渐冰冷的声音。
以前香港的黑帮社团背后都有一些华商在背后支持。刘渐与刘英止的量子集团也有类似的交情。但刘英止终究是走在明路，极少越过下属直接联系刘渐。
"我有一件私事拜托你。"
"哼，该不会是想从我这里买些叶子吧。染上美国人的习性了？"
"……当然不是！"刘英止被对方气得头疼，"我的公寓被偷了。"
对面沉默片刻，有些微妙地答到:"你还真是……如日本人般软弱啊。是中国人吗你？不应该是直接拿出手/枪毙掉小贼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可以在日本持枪杀人啊？！日本又不是美国，入室盗窃可以击毙盗贼正当防卫。"
"在我的地盘没有日本的法律这一说。好了，你是想让小偷断手断脚吗？"
"不，我只需要你找出被盗文件的下落并调查出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即可。随后把他们扭送到交番所①就好了。"
"你是在搞笑吗？龙宫的人们都是黑帮而不是良好市民。见义勇为什么的太丢脸了。"
不，除了黑帮之外还要加上gay属性。据说刘渐最爱的可是"睡服"人……虽然对方也是看脸下手啦。
刘英止摸着自己的帅脸，这么一想不禁更加害怕了。"我可不会为他们的尸体付钱。处理后续会很麻烦。至于报酬，明天会有量子集团的人送上门。"
刘渐也没有谈价格，这种事宇贺神会负责，他挂了电话。
刘英止在随身携带的日程记事本里给"调查入室盗窃"打了一个勾。今天下午的安排似乎是和杨锦荣在郊区的枪会见面。才一个星期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四舍五入一下今晚不就可以［哔——］（消音）和［哔——］（消音）嘛。
刘英止穿了超酷的一身射击套装，自认自己是一个无情的鸽手……到了枪会就蔫了。下车后短短几十米就让刘英止冷得发抖——这套灰色迷彩服太薄。
杨锦荣穿着一件黑色羊毛高领，看起来就贼保暖。可能是由于室内/射/击场的暖气也不够，大概十六度，像南方春日的温度。这所枪会是会员制，杨锦荣做为会员能带一个人，刘英止百无聊赖地等着接待员登记他的信息，望着好几个英国人穿着外套走向室外射击场。
"你想去室外吗？"杨锦荣签名时问。刘英止干笑着回答："这就不用了，我超爱室内！"
杨锦荣发现刘英止说"爱"这个字时极顺，不用中国人常说的"喜欢"。像美国人夸奖人总说"I love your coat（我喜欢你的外套）",“I love your presentation（我喜欢你的幻灯片展示）”,"I love the idea（我喜欢这个主意）"，将"爱"这个字用得通货膨胀，虽然明明只是喜欢。
他们走进室内靶场，讲解员穿着制服，详细解说这里有什么枪械，都是几毫米子弹，与枪会规章。杨锦荣是警察，刘英止也在美国的靶场练过，不必多说，熟门熟路地戴上降噪耳机，检查手/枪。
是静态靶。要求更高的射击精度。刘英止侧身单手持枪，以最传统的单臂持枪式扣下扳机。虽然单臂持枪速度慢，但射击精度更高。他身旁的杨锦荣也以标准的韦弗站姿与茶杯式持枪射击静态靶。
枪声轰鸣，刘英止却不大听得见。耳机与耳塞的双重保护让他免受听力下降的困扰。
刘英止十环。
杨锦荣十环。
杨锦荣扫过靶子。"你的枪法很好。"
"我的瞄准时间更长。单臂持枪也有利于提高射击精度。你的韦弗站姿很标准。"
杨锦荣笑了一下，"我是警察。做警察的好处之一是有人给钱让你练枪。"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可刘英止一点也不想认输——比别人做得更好是他私下庸俗的快乐。他不太喜欢（或者说不太习惯）别人比他更优越，"我们再来比一次。移动靶。"
刘英止好胜的眼神仿佛燃着的火光，杨锦荣有些惊讶于他的这一面。他总有很柔软的笑容，将好胜与刘英止连接是一个过于兽性的选择。
杨锦荣同意了。他没什么好阻止的。他注视着刘英止开枪，对方在射击时并没有屏息，而是保持着有节奏的呼吸。
等等，有节奏的呼吸。
杨锦荣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刘英止用的是改进后的平衡韦弗式站姿，非常标准。持枪姿势没什么可说的，普通至极，但可以看出刘英止的惯用手是右手。射击时几乎不瞄准，但枪法很准，准到杨锦荣嘴角抽搐地回想起邀请刘英止时对方的回答："没问题，不过我只去过几次靶场。"——刘英止的动作熟练，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在射击后移动，这是实战后才有的经验，至少也打过成百上千发子弹了。
等刘英止打完移动靶，在杨锦荣眼皮子底下（杨锦荣：（无力）太明显了吧。）小心地把得意的笑容藏起来时，杨锦荣冷不丁地对刘英止说："其实不用我教你，你的水平很好。"
等、等一下！刘英止惊了："还能让你教我的吗？！"错过了这个培养感情摸小手的机会，四舍五入下来就是错过了今天［哔——哔——哔——］（消音）的机会啊！
杨锦荣看着刘英止想哭的表情忍不住有点想笑。但是，杨锦荣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光。"国内很难接触射击吧。"大陆此时大部分的实弹射击的靶场都归属于军队和警察系统内部，甚至就连大陆警察也很少射击。虽然在乡、县一级应该还有民兵组织，但武器老旧、很大一部分还被私人改装，使用时有一定危险，甚至炸膛。
"在美国学习的射击。对于男性，武器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酷嘛。在美国靶场费用也低廉，很多枪都能搞到手，子弹也不贵。"刘英止熟练地换了弹夹，"我还有隐蔽持枪证哦。"
①交番所：相当于国内的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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