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得白日见鬼。
这句话作者佚名，前两句和后两句一样狗屁不通。但至少也说对一件事，能将说谎说得白日见鬼，也算是人格魅力了。
而帅得白日见鬼的刘英止便很会哄人，虽然他自己倒不自知。但当他以甜蜜的语调骗人时，再可恶也有点狡诈的可爱。
刘英止眨眨眼，与杨锦荣的眼神对上，注视片刻后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好久不见，杨sir。”刘英止微笑时甜蜜的弧度几乎是在明示“我很喜欢你”，但又不肉麻得让直男遍体生寒，矜持又骄傲得像被投喂的猫。连杨锦荣心中也有点莫名高兴，被人喜爱总是一件好事。
“如果下次杨sir还去……那里，”刘英止省略了“大陆”两个字，“我可以略尽地主之谊。”虽然刘英止如今回国连楼下士多都找不到，他说这话仍旧脸不红心不跳。
杨锦荣点点头，“多谢。香港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刘英止和杨锦荣聊了几句，不过片刻连电话号码与邮箱地址都交换了，效率惊人，过程自然，要不是他们连彼此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棠宁差点以为他们熟识已久。她叫人拿过一个由不知名的布料包裹的木盒，“杨sir，东西准备好了。”
原本双腿跨立，双手背后的杨锦荣立正转身，接过木盒。他与棠宁道谢时眼神文雅得像刀锋般冷。“棠小姐，多谢。”手里还抱着萌萌海豹的刘英止被对方的制服诱惑shock到，满脑子p/o/r/n的他心情鸡动，连对方为什么一身警服地来这里也忘记细想，快乐极了。
“止哥，”此时堂妹与晓燕已回来了，接过刘英止手上的海豹玩偶，“我看到楼上有很多古书。”
那些古书也没什么出奇，大多是明清的印刷本。想到奶奶爱好古玩，这些书亦很合宜。刘英止便买了店中唯二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第六十四回和第六十七回两本。两个女孩无聊地坐在不远处，只剩刘英止与棠宁。
“宝玉一定是没吃过女人的苦头。”棠宁忽然说了一句，却未抬头看刘英止一眼，将书本珍重地包装好，“自顾自地可怜人、不愿叫人伤心，好像要救全天下的女儿家。”
刘英止仿佛没听出来她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摇了摇头，“宝玉若要要救全天下的女儿家，也得救下人世间的一切凡夫俗子、柴米油盐。”
棠宁抬起头来，“你也知道啊。”
刘英止回答得认真，“知道，但我不同。”
“呀，莫非你真名是耶稣基督。你认为你救得了我吗？”
刘英止答道，“可你不是救不了，是不想被救。你不会离开那个人的，虽然他让你痛，痛到不似人，但你不会离开他，像寄生。”
棠夫人，她的母亲，妈妈。棠宁在心中默念，仿佛一个称呼也能割下她的肉。
已经包装好了。棠宁微笑着，“在香港我住在太平山的别墅。”
刘英止对上她的眼，自然地从她暧昧闪烁的湿润眼神悉知她的意图。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她控制，她发觉自己一文不值，于是便可自甘下贱。下贱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一日连下贱的资格也没有，像人堕入地狱后又被地狱流放。幸好以人的贫乏的想象力构建不出这样一个场所，顶多幻想出第十八层地狱的地下室。
他静静地看她，像看他自己，又像看那个已死的女孩。堂妹与晓燕在远处笑闹，橱窗外繁华的街道上人群在红绿灯与车流间穿梭。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也许人是残忍的。但残忍被当作果决与坚强赞美，这样的男性气质到底是被社会规训还是男性更加残忍？父权将同理心会作为作为普遍意义上的“相对软弱”鄙夷，似乎“纤细”，“敏感”，“同情”都不应该属于男性气质，而是软弱无力的女性气质。可惜刘英止恰恰有这样敏感的同理心——作为男性拥有堕落的女性气质更仿佛罪不可赦。
棠宁真像楚楚。但刘英止移开眼。他不需要替代品，不需要强迫性重复，不需要情景再现。如果连他也不记得楚楚，抛下她，有谁还会爱她呢？毫无疑问地，刘英止确信他应该永远爱她。爱她是刘英止自我折磨的苦行，也是不可分割的习惯。
门前的迎客铃再次响了，这一次算是送客。棠宁点了一支女士烟，深深吸气，呼气。烟气静悄悄地扩散成芒不可见的薄雾消失于视线中。
“段义，今天裁缝店又送衣服来？”
“是的，都放在别墅里。”
棠宁没有回答，轻描淡写地将烟灰掸进水晶莲花型烟灰缸里，“我不想回别墅陪神猪睡。”
中年男人的肚腩，真像祭祖的神猪。
“我今天早上打了三次飞机。”
“你神经病啊，我不想知道这些。”
“我以为你会为我高兴。”
“……OK，三十岁了你还能晨勃，老兄，impressive（令人印象深刻），I am proud of you（我为你自豪）.”
这段来自酒店电话的录音在审问室播放完毕。不出杨锦荣的意料，内容跟所有男人和哥们聊天时的话题一样毫无营养到无厘头的地步。
杨锦荣讥讽似地微笑起来，“这就是你的成果，罗德里格斯特工。我开始怀疑MI6的专业素养了。”
“那么你呢？杨督察？”蒂亚戈·罗德里格斯反问，“我从来不知道皇家香港警察还能审问MI6的特工……”
“罗德里格斯特工。”杨锦荣冷冷地望着他，“MI5授权让我全权处理这件事。不仅如此，福尔摩斯先生和M女士都对你的表现很失望。这次很可能挑起香港与大陆矛盾的行动中，你没有向上级报告得到批准。香港与大陆的距离到底比英国更近，这让港英政府对MI6在香港的活动有了忧虑。你行动的酒店不仅仅是一家外资酒店，还与很多亲大陆的华商有合作——香港也不仅仅是英国的殖民地，她亦是中国对外情报的关键阵地。情报活动不应该由你个人好恶决定，这是M女士要求我代为传达的警告。”
杨锦荣皮笑肉不笑地提起嘴角，转身离开。
“你认为你没有因为个人好恶而影响情报活动吗？”西班牙人仍旧漫不经心地微笑着，“是他太甜蜜，所以你们就没发觉他有多危险，哈？他本身就比在香港保护他的那些中国人更危险……至少那些中国人没有一眼认出我手上的枪茧。友情提示，刘英止在本科期间长期受‘亚洲海外学者助学基金会’资助。这个基金会的赞助者对我们不是秘密，而他博士期间的几个项目更与‘组织’关、联、深、刻。”西班牙人上身微微前倾，“情报活动最大的敌人是傲慢。”
杨锦荣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就算是哥伦比亚毒枭在当地也会偶尔做慈善。”何况是在学术界根深蒂固的组织。以刘英止如今的学术地位，根据中国的政治传统学而优则仕并不难。虽然刘英止的性取向可能在国内的政治环境受影响……杨锦荣想得有些出神。
被某位专业情报人员评价为“个性温柔却直率、富有同理心、没什么城府”，无论怎么想都像小白兔的刘英止打了个喷嚏，正打算和比日本公安还有效率的日本华人黑帮打交道，查出到底谁是撬了他的保险柜的幕后黑手。
嗯，对幕后黑手三刀六洞也没问题。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