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由亲身经历过战争,以一个无辜孩子的身份。
时至今日,她依稀还记得那是五年前的一个艳阳天,她所在的平和村子突然被战火波及。仅仅一个晚上,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残骸,她的养父母包括村子里的人都死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而她,当时刚刚告别了十岁的年纪,就独自一人开始逃亡生活。但不到十天,她就在逃离的过程中被轰然砸下的木梁和沙砾埋在了异乡的冰冷废墟之下。
她的身下,是几乎成河的血流。
当时,被埋在废墟下一天一夜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但她动不得也没力气,只能一直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定在沙土之下。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饥渴感逐渐支配了她,她觉得自己的喉咙火烧一般的疼痛。再慢一些,她就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在流失,意识也逐渐模糊。周遭都是血腥味,她甚至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
更让她抓狂的是,那种独自一人安静等待死亡的感觉,能逼尽每个人的求生欲望。
当时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只知道开始下雨了,冰冷的雨水带走了她更多的体温。然而,可能是上天可怜她吧,竟然让她在自己都快要放弃生命之际还能留着一口气等到了救援。
那是神明一般温柔的声音:
“这里前些日子也被战火波及了吗?老师,这里竟然有梅树林,可惜不是冬天还没开呢。”
她混沌的意识因为这句在雨天里轻柔的话语而有了一瞬的清明,但她当时的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那温和的女声再次道:“盛开的时候一定很漂亮,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偷摘呢。”
谁会偷摘梅花啊,那么无聊……
安由当时能够这样思考了的同时也终于找回了强烈的生存欲望。
她张开火烧一般的喉咙想要向那个路过的人呼喊求救,起初只是感受到声带的撕扯,但渐渐的,她能发出小兽一般不成文的□□了。
然而,始终没人来。毕竟,对方有可能因为没听到就离开了。
片刻后,她流着滚滚热泪近乎绝望地用尽力气发出最后一声叫喊来才终于放弃了。
但是,眼帘中骤然降下的一缕光线让她缓缓瞪大了眼——她视野上方的沙土被人拨开了,有一块木板也被人挪开了。透过那一方小天地,她看到眼帘中的天空是暗红加交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如同战争中那些残忍的人一剑一剑刺下的长刀。但是,一抹浅灰的纤细身影成为了那副荒芜景象中唯一的亮色:
“振作点!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那是个灰发灰眼的女孩,看上去大不了她多少,甚至纤瘦得很。但是当时,她在阴灰的苍穹下扔掉了自己手中的伞来救她的身影是那般高大安心,她那一脸急切的表情让安由再一次觉得自己被人渴望着活下去。
还有,她那朝她递来的手心,温暖到让人想要落泪:
“再坚持一下,活下去!不要死!”
“……嗯。”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然而,此时,夜幕降临的当下,安由却呆愣地看见了记忆中的那抹身影突然在她面前缓缓跌坐在地咳血的脆弱模样。
铅灰长发的女子在翠绿的林间扶着树干捂嘴咳得背脊都弯了下去,那副只着单衣的纤细身躯在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只即将散架的木偶。
安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焦急地用医疗忍术查看她的情况:“喂,桑、桑麻,你……你突然这是怎么了……”
事情发生在她们离开了森林想要回小镇去的路上,她们的东西都还在那里,需要先回去。但是没想到的是,她们距离那里竟然挺远的,她们身上除了衣物外什么都没有,这两天连日兼程还得小心避开战争波及的地区别提多辛苦了。
但安由没想到先倒下的会是桑麻。记忆中,这个大她不少的女孩虽然纤细,但背脊在她眼中永远是那样直挺而令人安心,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永远会扬着令人安心的微笑温柔地说着没事,然后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但是此时她却紧蹙着眉咳得面无血色,似是连一句多余的安慰都挤不出来了。安由轻抚着她背脊的手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好像直不起腰。即使用医疗忍术也探不出什么病因来。
安由紧张地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正烧得滚烫。
这是身为医生的她不曾遇到的情况,她惊慌了两分钟后抬眼环顾了眼周围茵绿的雨后树林,一个咬牙抬起桑麻的手将她背起来,一步一步寻着前方走去。
安由很少背人,这种事情她平日里根本不需要做,但她要尽快带发烧的桑麻到干燥温暖的地方去。这两天雨水不断,不久前她们都淋了雨,又因走了树林的路,所以身上的衣物总是半湿半冷的,很不舒服,再多待不生病就难怪了。
背着一个人对安由来说是一件辛苦的事,潮湿的泥路也不好走,她总是在拨开老高的草木时就差点将背上的人摔地上了。但是桑麻滚烫的温度透过衣物好似渗透过来了,很温暖,暖得令她想哭。
她不禁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你说你,干嘛要搞成这样?干嘛要骗我?”
她欺骗了她这么久……
她知道桑麻肯定会有自己的原因与苦衷,但是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安由很清楚自己只是在赌气而已,但是……
干嘛什么都不和她说?总是将她当成小孩子,当成一个要保护的人,总是……让她觉得自己成了累赘……
耳边是灼热而略急的呼吸,安由说了很多背上都没有动静,一度让她以为桑麻昏睡过去了。但突然,桑麻沙哑的声音传来:“……斑?”
听见她的声音,安由惊喜地出声:“坚持一下!”
说是坚持一下,但眼下是在树木环绕的夜里,苍穹之上的浓云密布,连一丁点星光都不见,更别说上哪找村落或暂歇的破屋了。乌漆麻黑的草木间,水珠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安由努力眯着眼寻着微亮的方向。
桑麻的声音轻轻传来:“对不起,老师的事瞒了你这么久……”
安由一愣,一方面为她的转醒欣喜,但随之而来的是疲惫与委屈:“你知道就好!坚持一下!我很快就会找到休息的地方了!”
背上的人轻轻笑了:“……嗯……”
【真狼狈。】
因发烧而意识昏昏沉沉的桑麻恍惚间总是听到这样的声音。
起先,那是一种犹如小孩子般尖锐高亢的声音在黑暗中窃窃私语,那种声音从无光的四面八方传来,叽叽渣渣地挥散不去,既而时不时伴随着尖锐的笑声,像什么锋利的东西在割划大理石一般令人寒渗,听起来也真是恼人得很:
【仅仅是封印我你就已经这么辛苦了。】
……好吵。
【为什么不向宇智波斑求助呢?告诉他一切,让他对付我,或是一辈子都不接触我……】
【我以前觉得你很聪明,但现在你好像变蠢了,桑麻。】
【神户一族的圣母心?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悲天悯人的角色……】
……闭嘴,好吵。
桑麻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混沌的梦。梦中是黑暗的,但有一个人形生物咧着白森森的笑,用尖锐的声音不断打扰她。
她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失重了,风边是呼呼的风声,周围不断袭来的湿冷感也很不好受。
但那声音还在继续,很吵,但无法阻止:
【桑麻,你好不容易复活了,为什么又要踏入这趟浑水呢?】
……别说的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明明已经是个死人了,为什么又要从地狱里爬回来?】
“……”
……一开始,又不是,她想要回来的……
恍惚间,桑麻又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是啊,她好像很久以前就死了……
死的时候,也是夏初,也下了很大的雨……
那时的她,以为死亡是结束与终点,于是坦率地接受了死亡。
但当她于死寂与黑暗的刹那间睁开眼时,见到的却是一道萤火纷飞的小路——
昏暗的前方,是一个穿着黑袍的瘦削人影,看身形是个二十出头的人,她眯着眼看,隐约能见几片艳红的云绣在上边,除此之外,那个人的一切仿佛都与黑夜有关,他背影、他的发丝……他的一切都融在黑暗中,让她窥探不得。
但是,莫名熟悉……
她缓缓走上前,感觉自己踏在棉花上,周围像个无底洞,没有实感,也没有声音。
但是前方那人却仿佛有所感般缓缓侧过脸来,荧星一亮的光隙,朝她望来那人是个黑发飘逸的青年,他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以及一副波澜不惊的清冷神态。
她缓缓瞪大眼,瞬间将那个青年与记忆中的某个少年人重合了:“……鼬君?”
仿佛为了验证她所想,那人清冷的神情终是一愣,他墨色的眼底坠入了几星荧火,苍白而冰冷的冷硬面容因此多了几分不可捕捉的柔和与怅然,那是陌生的声线,却是熟悉的语气,只是传来时显得不太真实罢了:“……是,桑麻吗?”
那时的桑麻只是轻轻笑着上前了,带着几分释然:“啊,我果然死了吗?死了还做梦。”
对方的神情在她走到身边时倏然变得十分复杂,桑麻背着手与他隔着一臂的距离,不论是表情还是步伐都轻快得很。她踮起脚尖看身边的人,发现他已经长得比记忆中高多了,但那副身形包裹在宽大的黑袍里却比任何时刻都来得纤细。她微眯着眼,细细地打量他,他也好似无声地低头端详她的眉眼,然而奇怪的是,桑麻没能从他的眼中找出她的影子,而同样的,她也没能从他那张褪去青涩的脸庞上找回记忆中所拥有的感觉。
“原来我想象中长大后的鼬君是这样的啊。”她仰头看着自己眼前的青年,觉得自己这个死后的梦境来得有些莫名奇妙与荒唐,因为她从没想过她以前一直思慕着的美好少年终有一天,会以这样消瘦的姿态出现在梦境里。
“太瘦了……”她微皱着眉看他,为自己将他想象成这样感到有些难过:“而且,你看起来好累……”
与她隔着一臂远的青年,有着与记忆中的少年七分相似的面容,但是太过苍白了,他那褪去了所有少年感的眉宇间有着深深的倦怠,眼睫总是如残翼般微瞌着,仿佛下一秒就会闭上,如烫伤的飞蛾般耷拉在冰冷的光下。他抿着的嘴角、刘海与鬓角划落的脸庞……这些在黑暗与荧光的交织下,一切都呈现出病态感来。
桑麻觉得自己将近两年没见这个人,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事实上却是他先开了口:“……你死了?”
“嗯?嗯……”她一愣,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死了……”
语毕,就是一片静默。
她忍不住去瞅身边那个人,就见他正微微低着头沉思着什么,她有些无奈地想着死了还能做一个有关于他的梦,这死亡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荒唐。
“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桑麻望了望四周,只看到满目的黑暗,但是脚下隐约有一条被荧光圈起的小路,通向的是未知的前方。她忍不住笑了,想往前走了:“是不是应该往前走了?”
但顷刻就被身后一只拢在宽大长袖里的手抓住了手腕:“你不能往前面走。”
他们肌肤相触的地方没有实感,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但桑麻无端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给扯住了。
她困惑地注视着拉住她手的青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里是莫名的情绪:“……你,看上去还很小。”
桑麻不知道死后的自己在他眼中究竟是怎样的,是二津桑麻的样子呢?还是多榆的?或是……最初最初的样子……
“你看上去倒是成长了很多。”她笑着伸手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然后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觉得大概是多榆的吧:“我到那个时代才两年差不多,现在的身体快十五岁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后微瞌着眼低喃道:“时间的流逝不同步吗?”
桑麻一愣。
“我以为,你会活很久……”他微蹙着眉,语气轻得可怕,带着好似永远不该于他的茫然:“我以为你到那里后会很幸福,看来是我错了……”
桑麻露出了十分困惑的神色:“鼬君?”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死吗?”他的表情缓了些许,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谈及这个话题。
没有多少人喜欢提及死亡,还是自己的。桑麻的微笑一滞,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的情绪,反倒试图用很轻快的语气说死亡:“应该算是意外死了吧,就是出了点意外。”
说罢,她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身后,好似在凝望着什么,眼底有些担忧,但看向他回答时却是温柔而释然的微笑:“嗯……有了很在乎的人,算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所以我不后悔,没关系。”
……没关系的,因为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
这是她能对他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
“是吗……”青年轻轻放开了她的手,他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和迷茫,但当看到她的笑容时他一愣,继而也轻轻笑了:“要一起走吗?”
他看了前方一眼。
“本来是在这里等一个人的,没想到没等到他反倒等到了你。”他牵起她的手,脚步终于动了,他们前进的方向,是他方才不让她走的前方。他们一脚一印走得很慢,桑麻抬头时,见他注视着前方的眼睛映入了明亮的荧火,这一幕,像极了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夏日祭,烟花中的少年,眼里盛满了整个盛夏,扬着如初雪微融的浅笑,陪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
桑麻的脚步忽地更慢了,她微张了口,轻声道:“鼬君,虽然我觉得不会得到答案,但还是想问问,你之前为什么……我不懂,你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卷轴,还是……”
她有点语无伦次,但当吐出这些话的时候,她觉得一直堵在心口的疑惑都倾泻出来了,即使眼前的人是她的梦境或幻觉,即使她可能得到搞笑的答案或是根本无解。
“……”但青年的表情不变,只是配合她放慢了脚步,他沉默着听桑麻说了一通,静默了很久。
久到桑麻以为他不会说时,他突然出声道:“当年,我会送走你是不得已的事。”语毕,他突然停了脚步:“我觉得这些好像没必要对你说了。”
桑麻一愣……是啊,她都已经死了……
“但是,看到你就这样死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生气呢。”然而,青年却继续道,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平静,让桑麻十分困惑。
“我可以告诉你。”他侧过身来正视她的眼睛,面无表情:“当年,有人想杀你。”
桑麻一愣,既而轻轻笑了:“是吗?果然是这样吗?”
那一晚突然那么多暗部袭击她,想了那么久,也只能是这样了。
她不为这个答案感到意外:“那么原因呢?”
她是个好公民才对呀,普普通通,安分守己,而且当时她还那么小,应该没犯错才对呀。
“……”但意外的,眼前人却久久都没再开口了。桑麻微笑着看着他清冷的神情,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还记得吗,桑麻,你送我的那本书,那个男孩和女孩。”当他再开口时,提及的却是无关紧要的内容:“那两个被骗和欺骗的人。”
“……嗯。”桑麻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呢?”
“……”桑麻看见眼前身形修长的青年微瞌着墨色的眼,他的瞳孔看起来似乎有些空洞,不如以前那般漆黑真实了。他倏然弯下背脊来,将额头轻触在了她的肩上,只给她留下一抹消瘦的剪影,耳边是他平静低沉的声音:“抱歉,我就是那个欺骗你的人。”
桑麻觉得如果有第三个人在的话这一幕一定会显得很滑稽——大抵是少年变成青年了,当他想要靠在她肩上时,近乎单膝跪在了荧荧星光萦绕的小道上了。墨发的青年单手搭着她的手,埋首搭在她肩上的身影莫名像个在无声哭泣的孩子。
桑麻一愣,不禁轻拍着他的背,微笑着轻声道:“没事了哦,没事了哦,鼬君……”
……这一定是梦吧,这样的鼬君……
他的身形一顿,但声音在继续:“你,你们一家,有着被人视为眼中钉的血统,我从十岁起,就接受了一个监视你们的任务……”
桑麻轻拍他背的指尖忽地一顿,她微微张了张嘴,有些反应不过来:“……诶?”
“在那之前,一直是刑讯部的山中前辈在执行这个任务。”
“……”
一片死寂。
“……”
“后来,有人对你们下了死令。”
“……”
“为了保护你,我私自做了一个决定,我决定把你送到那边去。”他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桑麻听起来倏然变得冰冷起来:“所以那一晚才有那些事。”
“……”桑麻觉得这短短几句话让她反应不过来。
……什么血统需要被监视抹杀?
他们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户人吗?
……什么从十岁起就接受任务?什么叫山中亥一叔叔一直在监视他们?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幕,全都是与邻居家温馨相处的回忆,以及与他开心度过的一点一滴。
有很多想问他的,但沉默了片刻,她轻轻吐出的却只有这样一句话:“……我离开后……怎么样了?”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你的身体,被当成死亡处……”
“我父母呢?”她的声音异常的轻。
她忽然想起,那晚她的父母都外出了……
“……抱歉,那天晚上,我没能救下二津夫人他们。”
“……”
桑麻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说的太过真了。
明明她死了,眼前的一切应该是梦境之类的……但是,好真实。
这个真相,太真实了,真实得荒谬。
“是吗?”但是沉默片刻后,她突然就笑了,笑得很是轻松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牵强。
她想,反正都死了……要发脾气吗?好像也什么都没必要了……
只会觉得心里胀痛得厉害罢了。
不,应该说是就当是在做梦好了。反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当成梦就好,他说的都是假的,她的父母都活着……梦都是相反的……
……都是相反的……
这么笃定地想着,桑麻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下一秒,她微张着嘴看着自己突然散发出淡淡白光的手,完全愣住了。
青年也是一愣,他站起身来看着她发出淡淡白光的身体微微张大了瞳孔,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他,却见那个表情清冷的青年在昏暗的荧光中突然就笑了,浅浅的弧度,但却如过去般,温柔而令人安心:“看样子,你又可以回去了,回去吧,桑麻……”
“回哪去?!我已经死了!”她惊愣片刻后突然近乎失态地在笼着她的白光中大喊出来:“我不要!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后面的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当她想要说出这话的那一瞬,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而朦胧的白光外,是青年带着无奈的了然微笑。
意识在模糊,她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往后坠,而她死拽着他衣袖的手也蓦地变得那般无力。
恍惚间,她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远了,她不可抑制地瞪大眼,喉头颤抖地问出了声:
“鼬君,你……是幻觉或梦吗?”
他一愣,轻轻笑了:“不是,桑麻……”
桑麻瞳孔颤抖着,她听到了她最不想要的回答。
“等下!等下!我可以不回去的!我可以和你走的!我……”她倏然焦急地大喊出来想要打断他的话,也如两年前那般想要伸手死死抓住他,但这次他却率先拂开了她的手。她的五指间,好像还残留着他们过去的温度。
意识的最后,她愣愣地看着那个青年的身影独自伫立在萤火萦绕的小道上,他好像微笑说了一句什么话,她不希望他再说了,可是他的话在继续残忍地述说着:
“我是真的已经死了……”
……
“前面有人吗?!等一下!”
安由兴奋激动地大声叫唤着,漆黑树林不远处的前方,是几点微亮的火花,看起来那是人家手执的火把。她已经背着桑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走了太久了,再这样下去很危险,这会终于遇到人了。
她在湿冷的夜色里用尽最大的力气喊:“拜托你们救救我们!!”
待喊了五分钟后,终于有人骑着马匹而来,那逐渐靠近的晃眼的火光中,领头的那人骑着马,在夜色里穿着很是高贵的衣物。安由眨了眨生理性泛出的泪水,微眯着眼企图更清晰地看清那些人,片刻后,当她看到某个红发的纤细身影时,她终于哽咽出声,哭着请求道:
“水户大人!我是安由!您还记得我吗?我姐姐发了高烧,能帮帮我们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