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
清晨之际,一声嘹亮的女声怒气冲冲地响起,斑面无表情地走在寥寥无人的一处族地里,当耳际边响起那声音时,他看着眼前满目的绿叶枫树,神色如常地抬起手挡住了身旁伴随着那声熟悉的怒吼而袭来的沉重拳头。
电光石火间,他抬起幽黑的眼瞥了那人一眼,是宇智波今子。她在晨风与曦景中笑了下,已经就着他的手臂向上一翻后身体转了个圈,与此同时,一把苦无从飞扬的宽大袖子里滑出来握在了手上就朝着他脖颈处的动脉刺下,斑一个后仰,微瞌着眼闪避过那把横刺的苦无。当刀尖堪堪擦过飘扬的鬓发之际,他的另一只手飞快地抓住对方的手臂就是一甩。
斑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一大早来这出是准备给我热身吗?”
今子在被他甩出去后翻了个身就十分平稳地落地了,顺利将一起打落的苦无接在手里帅气地转了几圈,她看着斑轻轻笑了:“前天一大早的就出门了,到昨天很晚才回来啊,最近很忙?”
“……”
下一秒,她手中的苦无就夹杂着疾风朝他掷来,他头一偏,伸出手就势接住了那把苦无将其在手中灵活地翻转几下调整了个合适的角度和力度后重新往来时的方向撇去,刹那间便成功打落了今子又扔来的一波苦无。
今子看着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的苦无,表情颇无所谓地转着手中无故多出的几把利器,杀气腾腾地笑道:“听说你前天不但惹哭了镜,还打了我未来的儿媳妇?”
儿媳妇?
“……”斑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了眼。
滚,是弟媳妇!
“你是不是觉得我从战场下来了,或是很长时间没发脾气了所以很好惹?”今子面对斑蓦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倒是笑得愈发嚣张,道,“我告诉你,欺负我儿子的人是弟弟还是族长我都照样揍!”
“……”斑眼角一跳,觉得这女人真的是一如既往地不讲理,虽然这次的理确实不在他这边。不过依照她的性格,要是不赶快把她打发了会很麻烦。宇智波今子真的是斑从小到大都颇为头疼的人之一。
斑只好先道:“你听谁说的?”
今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
泉奈怎么没处理好?
恰逢这时,绑着小辫的隽秀年轻人从族外回来,泉奈在看到他们在大宅门口对峙的场面时一愣,随即飞快地奔来挡在他们之间,企图阻止一场“切磋”的发生。
他的这两个家人打起来是很糟糕的事,都不懂手下留情,往往会把族地毁得一团糟。今子姐从战场下来两年了依旧宝刀未老,他哥就更不用说了。
泉奈誓死保护自家的族地,因为善后工作肯定是他来安排。很累的!
泉奈大概知道今子找麻烦的原因。前天傍晚,当他带着哭个不停的镜回来时把她足足吓了一跳,明明是带出去玩的却哭着回来,泉奈只得在她阴冷的目光中有所隐瞒地解释了下大致情况。大概也是镜哭得太过了,把今子姐的慈母心肠给哭软了,而且镜又添油加醋乱说了一大堆,把他哥哥说得多可恶。一联想到他哥哥的性格,今子姐觉得并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脾气一上来也就找来了。
这对姐弟从小到大的相处模样都是这样的清纯不做作。
待泉奈好说好劝地把还气呼呼的今子姐给安抚好了后,斑终于可以走了。
泉奈因事同斑又多走了一段路,一路上的蒙蒙雾气中,泉奈走在他身旁和他说最近一些地方的战争情况,斑听后简单地颔首,突然神色平静地问道:“你没和她说实话?”
泉奈一愣,既而冷静严肃道:“我认为这件事哥哥应该不想说出来。”
前天他哥哥的那件事,他至今都有些反应不过,更不是他能插手的。
闻言,斑的脚步一顿,不禁微微侧过头看着身旁这个已经快要和他等高的弟弟了,认真道:“不对我说些什么吗?”
眼前这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有着同斑几分相似的隽秀面容,相比于身为兄长兼族长的他少了分阴沉与不苟言笑,倒是多了几分清冷与明净。斑一直觉得他永远都是那个笑得单纯又可爱的弟弟,但这会的泉奈已然是个足够成熟又谨慎的少年人了,他轻轻地笑了下,那双与斑几分相似的黑亮的眼睛里透出的眸光清明而坚定,那是斑一直想要守护到底的景色:
“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是以族人宇智波泉奈还是以宇智波斑的弟弟之名,我一直都相信着哥哥你。”
语毕,他又语气轻快地对斑补充道:“当然,话先说在前头,如果族长您损害了家族利益,我也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可能还会好好揍您一顿。”
黑发微炸的青年在漫漫的清风中一愣,终是淡淡地笑了,语气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自豪与欣慰道:“长大了啊,泉奈。”
“不过要揍我可能还要再努力点。”
两兄弟相视而笑,在即将分开时,泉奈又斟酌着开口道:“对了,哥哥也不要怪镜了,毕竟当时……”
“有什么好怪的?”斑环着手,微瞌着眸光澄亮的眼,语气颇有些好笑地打断了泉奈的话:“谁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而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这么想时,他们就眼尖地看见镜躲在一棵大树后偷偷摸摸地瞅着他们看,见斑注意到他后那小家伙一惊,然后一撇嘴便傲娇地扭过了头,气哼哼道:“哼。”
斑:“……”
泉奈:“……”
黑发青年阴沉着脸朝他道:“小鬼,过来。”
镜一惊,瞬间怂了,但他一想到之前的事又死抱着大树气呼呼道:“不要!我最讨厌大舅了!你欺负了桑麻姐!”
斑一愣,突然间主动地走了过去。镜又是一惊,泪眼汪汪地望了望笑得无辜的泉奈两眼。即便有些害怕,但他还是倔强地站在那,仰头看着眼前比他高上许多的斑。好在斑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反倒蹲下身来与他的视线平齐,认真道:“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镜吸了吸鼻子一愣,半晌,他小心地伸出小指,嚷嚷道:“拉勾勾!”
斑觉得这行为真幼稚,但他还是伸出手去轻轻勾住了镜小小的手指,镜紧绷着一张微红的包子脸一脸郑重道:“这是男人间的约定!二舅作证!”
“……嗯。”斑淡淡地笑了。
镜终于灿烂地笑了出来,他蹬蹬蹬地跑了几步,却不小心抖掉了一枚简陋的护身符,泉奈见此唤了他一声。
于是他又蹬蹬蹬地跑回来了,十分紧张地拿起那枚护身符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小声嘟囔道:“呼,还好,桑麻姐送的不能弄丢了。”
斑:“……”
泉奈温柔地看着那小家伙再次恢复开心的模样,突然听到身旁的人低声阴冷地说了句:“为什么一个小鬼都有我却没有?”
泉奈:“……”
说好的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呢??哥哥?!!
……
这个初夏的清晨,斑打算上趟后山。
他打算去看看他的家人。他父母的忌日很意外都是在寒冷的冬季,去年冬季他因为战事吃紧没有去,今年春天也没有去,现在想想,距离上次去也已经有一年多之久了。
黑发青年拨开清晨浅浅的雾气上后山的途中,恰巧路过了宇智波一族的神社所在地。他看着前方那段长长的石阶,隐约可见上方那座伫立在周围柏树间的年老神社的暗红色角顶,它好似勾着几千里外的团团白云,在阳光下变换着以红色为基调的光影。山间的袭风一吹,柏影倏动,绘马相撞的碎响与风铃的清脆声一一传来,让他的脚步踌躇了一瞬。
但他终是没走上去,只是神色不明地摘了根阶梯石缝里长出的狗尾巴草就离开了。
斑现在不是很信神明这套理论,即便这座神社下有一块千古流传下来的记载着神明传说的石碑。
这几年来,他除了必要的事会来神社外,很多时候他都对它不太上心,甚至每年的除夕都不怎么来。
他记得他刚过十三岁生日那会,那时他刚认识那个冬日里出现的女孩不到三个月,但他已经在那一年的除夕夜中悄悄地、不知贪婪地许了个愿:“我希望能够与多榆去看每一年的花海。”
但第一次他们就没能去看,后来更是没有了。
第二年,他十四岁时与她又来神社许了个愿,那时的他因为前一年的愿望实现得不够完美,所以不敢太贪婪了,但还是满心欢喜的、在许愿时还默念了好几遍那个愿望,只为自私地让神明在众多的愿望中先听到他的:
“我希望多榆能陪我过下一个除夕。”
但也没能实现。
后来,除了所剩无几的亲人外,他就没有想要特意许愿的对象了。
再后来,他每天在战场上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杀了无数人,也见多了无数人的无望祈祷,从来都没有什么奇迹。日益强大的他甚至都开始不屑于那些人对神明卑微且无望的信仰了。
他可不会对着一座冰冷的神社说什么“家人平平安安”之类的话,重要的人就要自己好好保护好,这也是泉奈和今子他们都公认的道理。
他们都失去过重要之人,那种无望的感觉神明从来没理会过。
斑嘲讽地想。
但在上山的途中,他拿着那根狗尾巴草,却开始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年少时有关神的一切。
他想起小时那个温柔得如白雪的母亲对他轻声诉说着有关“辉夜姫”和“黄泉之主”的传说,那时他还很傻地问他母亲,他以后会不会遇上像辉夜姬那样漂亮的女孩子。
他母亲说:“可能不会,但我希望你会。”
等长大些他开始忍者训练了,偶尔听着别人说着与这些有关的事也会颇感兴趣,但终究有了自己的辨识能力。
这会,斑顺着山间长长的石阶拾级而上,他远目望去,就见眼帘中的世界都是一片新绿,兼笼罩在山间挥散不开的清新雾气中。脚下的石阶裂缝遍布,青苔打滑。周围拔高的杂草随风拥着他的衣物,挨着的岩壁上甚至还有横穿出来的细枝草木。
他面无表情地将其折断,想着真的是好久没来了。
晨曦柔和的当下,他手里的狗尾巴草被他无意间绕在了指尖上,他的思绪好似也同着老长的石阶而延伸到了模糊的记忆深处——
那是十四岁春天的某一天,他百忙中抽空去见那个自除夕夜后就没再见的女孩,那时他还在思考着一个问题的答案,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被她的举动弄了个懵。
水汽氤氲的媚人春季,那个女孩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蹲在绿野茵茵的院子里摆弄着什么草叶,她那盆喜露的盆栽椅在木廊的柱子旁,旁边还放着什么金黄色的纸张。
那时尚是少年的斑轻轻地走过去,在她身后探出头去好奇地看她在弄什么,还悄悄地帮她摘掉了发丝上沾着的草屑。
很意外的,她在挑选着摘来的忙草和狗尾巴草,还认真地数着它们的根数,当数到十五时就将那一簇植物放到一边去,开始认真地将那些植物中不好看的叶子给摘掉了,只留下嫩绿得过分的枝叶。
偶尔间,她突然一扬那一把狗尾巴草时扫到了身后的斑的鼻尖,让他差点就打喷嚏了。但是她做那些事做得太认真了,只致于无法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于是他故意轻轻地捻起了她的一缕发尾把弄着,希望得到她的注视,但她依旧一无所觉。
见她久久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与存在,彼时,黑发黑眼的少年终于撅起嘴显得有些不开心了。他故意弯下腰去靠近她,坏心眼地附在她耳边轻轻吐息着,笑道:“多榆,你在做什么?”
她黑发下半露的耳廓刹那间在清风中染上了绯色,也被他的出声吓得不轻,她惊慌失措地抓起那些枝长的植物后退几步,结果一不小心撞上了木廊的边缘。
她揉着脑袋,微眯着眼看着他由坏笑转瞬变为担忧的神情,竟在那个明媚春日里轻轻笑出声来。
然后在他的追问下,她有些害羞地告诉他她正在准备一个仪式,那是她家乡的一个风俗,叫使忙神,即在一个人的15岁、19岁和23岁时准备相应的东西举行仪式就能将其身体里的坏东西赶出去,之后就会平平安安。
“用这些忙草和狗尾巴草?”他为举行仪式的东西如此简陋而有些诧异。
当时她的脸很红,微低着头小声道:“不止这些,但我已经很努力找这些东西了……”
他一愣,既而满怀期望地问:“这是为我准备的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他好像才十四岁呢。
但是,那个黑发黑眼的女孩却抿着唇轻轻应着声:“嗯,因为有点记不清步骤了,所以突然想起来了就提前准备下,希望明年能给你来个完整点的。”
听罢,他却愣愣地举着那些狗尾巴草有点反应不过来。倒是她微笑着拿过他手里的狗尾巴草,用放在走廊上的金黄纸张裏住那些长长的忙草和狗尾巴草,对他道:“斑,站好来,我来试一下。”
他立即依她言乖乖站好来。
他并不知道那仪式需要什么步骤,当时只觉得胸膛发热,脑袋空白,为她的一切感到紧张悸动。
她在为他祝福着……下一年,她还在……
那时,她站在他面前用那些东西从上到下扫着他的身体,嘴里还轻轻念叨着:“一、二、三、四……”
黑发少年僵硬地站着,竟紧张得闭上了眼。但闭上眼后感官也被无限放大了,他能感觉到长长的忙草和狗尾巴草总是随着她的动作而轻扫过他的肌肤,痒痒的……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好似贴着他的嘴角般,都离他那么近……
他突然觉得气息有些不稳。
下一秒,她却突然用狗尾巴草重重扫了他的后脑勺一下,然后在斑一脸懵然的表情中抬起漆黑的眼来认真又严肃道:“斑,进行这种仪式要神圣虔诚点才行。”
“我很虔诚啊。”斑也认真道,但心思却完全不在同一层面上。
——她的动作什么的太搞笑了,这场仪式完全没神圣啊,反倒像过家家。
——而且说是神圣的仪式,自己却突然打人,多榆也真是可爱。
她微眯着眼睛怀疑地看着他,当望进他那双无辜又清澈的眼睛中时,却立马微低下头又抬起手准备接下来的动作,一边小声嘀咕:“我觉得你不是很专注。”
那时的斑只是看着她认真的好看眉眼,眼神柔软地笑了笑,心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现在想来,他其实一直都没完整地接受过神明的祝福。
斑勾起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便将指尖上的狗尾巴草尽数扔下石阶去了。
他想,回去后,让泉奈布置一下之前说的修善神社的工作吧。
斑上后山后只是简单地祭拜了下父母就离开了。离开前,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百花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的青翠原野,瞅见那不远处的草隙间,一座冰冷的墓碑若隐若现。
他没有再过去了,也不打算过去了。
但走时他还是不禁回望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少年寂寥地站在那,年复一年。
那是过去的自己的影子。
斑一愣,随即淡淡地笑了。
他突然很想见她,很想很想,现在就想见到她,想去拥抱她。
即便是昨天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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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他到达时,他看着空无一人的简洁木屋陷入了沉默。
别说人了,连东西都不见了。
风吹落绿叶的瞬间,斑神色冷然地呼出一口气,试图驱散心中刹那间升起的积郁。
走了?
黑发青年笼在木廊下的阴影中微眯着眼,抓着门框的手伴随着他阴沉的脸色稍稍施力,木屋就发出了隐隐的低鸣。
嘁,昨天抽空动了点手脚还是不行吗?
斑并不是不知道她们可能会离开,所以昨天还趁那个叫安由的女孩出门买东西时,让人找了点事情给她做,还以为能再拖个几天。
结果才一晚,就人去楼空了啊……
他冷着神色想。
果然,人还是得自己一直看着才行。
然而,飒飒的清风中,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来人轻轻的声音:“您又来了啊。”
那一瞬间是怎样的感觉呢?
他的心悸是什么感觉——心脏钝钝地痛。那种感觉让他兴奋,又让他呼吸沉闷,他抑制不住想要表达那种忽如其来的悸动,却又在拼命压抑着想要如常。
斑慢慢转过头去,就见那个浅灰发的女子站在廊下,微笑着看着他。
她道:“谢谢您昨天送我回来,我……”
他张了张嘴。
这次不能再等了……
“多……”
于是,他轻声打断了她所有的话:“多榆。”
空气间有一瞬的静谧,她在其中缓缓瞪大了眼,他看着她那副受惊的模样,莫名有些忐忑。
然而,时间好似再次恢复流动时,她终是轻声地笑了出来:“嗯……”
刹那间,斑的耳边只剩下心脏鼓动的和血液潺潺流动的声音了。他感觉到眼睛有些热,心脏钝钝地闷痛着,好像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的世界中沉寂已久的那钟声,又开始鸣起了。
桑麻微笑着看着廊上那个长发飘扬的俊俏男子,觉得远远看来真像一只炸毛的大型猫咪。
但是,果然不是做梦啊……
昨天昏睡之前,她好像听到他叫她多榆了,但那时她太困了,醒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本来还想试探一下的,但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那样直白地叫出来了,让她都差点反应不过来了。
真的,好高兴……
桑麻这么想着时,就见他一愣,好似下一秒就要跑过来了。
但是,她却先道:“你站在那别动。”
语毕,她竟自己朝他跑去了,还在他愣愣的目光中一头扑进了他怀里,竟把他给扑得后退了一步。
她可是……
清凉的木廊上,桑麻看着指尖上的光影,踮着脚尖抱紧斑的脖颈,轻嗅着他发间的清冽气息,眼睛不觉有些湿润,却还是闷声地开玩笑道:“女孩子这样子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她可是一直都强烈地思念着他啊……
“不会。”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笑道:“这点程度还是不够的。”
斑轻笑着搂紧了她,搂得很用力,好像连她一片飘扬的衣角都不想放过似的,将她尽数揉进了怀里。
想要更多……
多少个日夜,渴望着怀里这样的温度……
他偏头轻吻着她的发丝,慢慢地用嘴角蹭开她的鬓发,轻轻附着她的耳廓低声道:“以前,你说了,当我再回来的时候……”
桑麻一愣,随即也蹭了蹭他柔软的鬓发,微眯着眼微笑道:“嗯,斑,欢迎回来。”
他瞬间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她:“嗯。”
这句话,他等多少年了……
六年?不,好像不止啊,时间流逝了六年,但他的等待却是无止尽的。
待彼此终于冷静了点后,黑发青年还是抱着她不撒手,桑麻轻抚着他的发尾,说她是来取忘拿的资料的。
昨天,在她和他去买伞的时候,安由也出了趟门,结果回来的时候支支吾吾地告诉她说,她途中遇到了几个病人,于是又心软地接受了,估计计划又要延迟了。
于是为了方便,她们连夜搬到了镇里去了。但桑麻昨晚走时故意落下了一份资料,然后现在借着这个理由回来拿。
她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当刚才看到他时,桑麻想,她就是想找个理由看看能不能再遇上他吧。
所以这场相遇,说到底,是她单方面制造出来的。
好像,有点虚伪?
桑麻好笑地想,刚把那份无关紧要的资料从屋子里拿出来时,转眼间便被站在门外的青年轻轻拿过去了。
他高举起手对着阳光看那纸上的字,桑麻困惑地瞅了他在阳光下显得柔和的脸庞,轻声道:“斑,给我。”
但他微眯着眼,不知为何好像没听到似的看得入神,桑麻只好踮起脚伸长手去拿,但他又将手伸高了点。
桑麻一愣,手不自觉攀上了他的脖颈,身体贴着他尽力想要够着那张纸,斑察觉到了她的举动,不禁微低下头想要看她,但他却见她脖颈下的衣襟开了些,半露的雪白胸脯紧贴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他一愣,眼神一瞬间有些直,在意识到什么后眼神又有些飘,耳廓微红,不禁又伸出手搂紧了她的腰。
……虽然很纤瘦,但发育得不错。
这样想着,他又将手伸高了些。
桑麻则是被他的无意捉弄搞得忍无可忍呼了他脑袋一巴掌。
结果他们同时一愣。
“对、对不起。”她连忙悻悻道。
黑发青年却在一愣后反过来抓着她的手腕,脸上竟带着罕有的傻气道:“你再打我一下?”
桑麻:“???”
片刻后,斑乖乖把那纸张还给她,他们一同坐在阳光翩跹的阶梯上,耳边是清脆的鸟鸣,斑的指尖轻扣着身下的木廊,也轻轻点着她铺展在指尖下的宽大袖摆。
他看着周围好像被阳光洗了一遍般明媚的葱绿景色,猜想蝉鸣还要何时才能响起,但身旁的人却只是看着那些资料,注意力没怎么在他身上,他微颤着眼睫,须臾间,便在她的惊呼中轻躺在了她的膝上,一边伸出手指着纸张上的一个字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桑麻轻抚着膝上人的长发,觉得他真的好像一只猫咪啊。特别是当他现在抱着她的腰蹭着她的模样,那头柔软的黑发在阳光下毛茸茸的,微炸着,抚起来暖烘烘的。
桑麻看着他所指的那个“画”字,有些困惑地将读音和意思都告诉了他,他又陆续指了几个诸如“墨”、“叶”、“风”的字,桑麻都一一告诉他了。
“说起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桑麻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声了:“不觉得……嗯……一个人死了又活着是多么荒谬的事吗?”
“……”斑却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反倒轻声道:“这些年来,我们一定都经历了不少事。”
桑麻一愣,神色淡淡道:“大概吧。”
感觉真像做梦一样,没想到和他相逢的场景如此平静……
虽说如此,但她现在内心可是不平静得很,只能用看资料这种事情来试图平复心情,反倒是他,看上去十分冷静呢。
桑麻看着那些资料还想说些什么,但斑突然笑道:“这些事以后再慢慢说吧。”
他的黑发铺展了她的双膝,笑得太好看了,以至于桑麻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却已经被他抬起双手来捧住了脸,下一秒,他将她微拉下来,她愣愣地低下头去,视野里全是他放大的眉眼,伴随着唇上夹杂着炙热吐息的吻。
他在吻她……
桑麻瞬间脑袋一片空白,耳边的风声和鸟鸣全都远去了,她感觉脸颊滚烫,当他在她双唇上轻咬时,她才一惊,并下意识挣扎了几下,他轻笑了下,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才几秒的时间他们已然换了位置,换成她坐在了他腿上。
桑麻因视觉的突然转换一时有点懵,但他依旧轻闭着眼亲吻着,戴着手套的手轻抚着她的后颈,还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搂得愈发的紧。他吻得很认真,也很用力。桑麻想要说点什么,但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亲得昏昏乎乎的,无端发出的几声□□也被他尽数吞下,她手上的纸张早就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桑麻的脸微红着,当舌尖相触的那一瞬,她觉得全身都麻了,她喘着气,感觉有些缺氧。
本来还担心这些年来他会有恋人什么的……
一直不敢靠近他……
她的眼睛里逐渐升起一层蒙蒙的雾气,她微仰起头,任由他细细密密的吻从唇上流连至脖颈处,她微红着眼,感受着他原本放在颈后的手顺着背脊往下搭在了腰间的衣物上,不禁伸出手去揽住他的脖颈。
所以现在,好高兴……
好高兴好高兴!
她一定是要疯了。
想着想着,顷刻间,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委屈与煎熬都涌上来了,桑麻红着眼,在他稍稍离开时终于咬着通红的唇哽咽道:“宇智波斑最讨厌了!”
斑微喘着气一愣,看着她流转着光华的湿润眼眸,轻轻用鼻尖蹭了蹭她绯红的脸颊,神色平静,漆黑的眼里却盛满了傲然般的自信:“所以,你不喜欢我吗?”
“……”
明知故问。
桑麻最讨厌他这一点了。
桑麻觉得他这股莫名的自信真是碍眼,但她看着璀璨得如黑曜石般的柔和眼眸却还是红了眼眶,只得一头扎进他怀里,不禁呜咽道:“喜欢,非常喜欢,最喜欢你了!”
她只能用这样重复且直白的话来表达她的情感,而斑也在她出声的那一刻便将她揉进怀中,轻笑着听她略带鼻音的声音,那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哭声了。
恍惚间,斑好像又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他想,那个从十四岁开始就一直无声哭泣着的孩子,这下终于可以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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