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劫之十

    虞朝的应相爱板脸,腿脚不好撑着双拐还在朝上舌战群儒,别人争得面红脖子粗,就差没上手了,他倒好,一副嫡仙做派,淡然地怼得人心塞不已。他从不参与同僚的饮宴,日日下朝就径直回了他的小院。

    人人都说他有两怪。

    一怪是不近女色。

    他四十好几的年岁,半条腿都伸在土里了,身边也没个伴,同龄为官的几位大人早就儿孙绕膝,就他孤家寡人一个。

    这些年间也不是没有媒婆上过门拉过媒,通通让应玚吩咐小厮拿扫帚打了出去。

    这全京城的媒婆听到应玚的名字就摇头,应玚这块油盐不进的石头,多少好姑娘都看不上眼,莫不是取向有异,想要介绍小伙也成,藏着掖着干嘛,手里有的是资源。

    应玚总说:“我早已娶妻,只是妻子出了远门,尚未归家。”

    可几十年来,从来也没看到过应相身边围绕过任何雌性生物,所谓的这趟远门未免也太久了一点,不知道是敷衍世人,还是在骗自己。

    唯有一位例外,那位可能是应相身边出现过的唯一女子。可惜的是,早些年的听闻说应相那位亲妹妹,在回乡探亲的途中马车坠入山崖,连个尸首都寻不到,万丈深渊之下早就化为枯骨了。

    二怪是应相不爱去酒肆茶楼,最爱去的地方是佛寺。

    每逢初一十五准时去庙里报道,隔三差五就住在了香堂里,烧香礼佛,熬着大夜也要烧上头一炷香。

    他为官正直清廉,俸禄不多,更没有什么可以捞油水的地方,操持完家里便所剩无几,可他散尽了家财,也要拼着命捐功德。

    世人皆说应相权钱都有还要求什么呢,唯有长生了。他是个惜命之人,怕死的很,潜心礼佛也是祈祷上天能看到他的诚心,好能多给他活上两年。

    “咳咳。”应玚不住地咳嗽,拿帕子捂嘴竟然留下了一丝血红。

    “大人,你最近的咳疾越发厉害了,也该请个大夫来好好瞧瞧。这么咳下去,身体怎么撑得住。”应玚身边的小厮思衡拍着自家大人的背,忧心地说道。

    “不碍事,南方的水患未平,我的内心忧绪难安。再说这个身子,去就去了还有什么可留恋。早些走了还能早些去见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太久了,就倦的很。”

    “大人说什么胡话呢,不吉利。”思衡呸了三声。

    “什么胡话,这是我最清醒的话,我这一辈子都活得浑沌。”应玚扔了笔,手指揉着酸胀的眉心。“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阿玚,你要名垂青史,以后被后人写进书里,那就威风了,阿妈阿爹和我都高兴了。

    应玚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黄麻纸。他轻轻地取出来,生怕纸张破裂,细细地看着,不错过每一个字。

    熬了好几夜了,难掩的睡意袭来,应玚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醒来之后,应玚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一片荒凉,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得人直打寒颤,耳朵边总是隐隐约约传来凄厉的哭声。

    他叫住了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兄台,这是哪里?这条路通向何方?”

    “这里是黄泉路,通向鬼门关。”被他拍了拍肩膀的那位路人咧开大口笑道,嘴角的裂口一直延伸到了耳朵根。

    “既是地府,那你可知地藏菩萨在哪里?”应玚忙问。

    “什么地藏菩萨,新来的小鬼真不懂规矩,老老实实排着等着喝孟婆汤投胎去便是了,还想着找菩萨,你以为菩萨的无量殿是你这种小鬼可以进的么。给我老实点,别给我惹事。”应玚被人从身后重重地推了一把,跌在地上,一个拿着锁链的阴差,惨白着脸踢了他一脚。

    应玚被强押着,跟着人流往前走,前头黑压压的一片都是排着队等着转世投胎的,远处都是雾茫茫的一片虚无。

    都说喝了孟婆汤,前世尽忘,就算来世相逢也不识。可我不想忘,我这无尽黑暗里的唯一的光,我想找到我的九九。应玚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

    “吵得很,你们把我这无量殿当什么了,三天差五就有人往里闯,来参观啊。”地藏菩萨头发散乱,走到殿前,捂着哈欠说道。

    “对不住了菩萨,新来的小鬼不懂规矩,竟然逃了出来,让我们一顿好找。”一个耷拉出来红色舌头的阴差,身下按倒了一个人。“老实点别乱动,还敢逃了,非要让你在油锅里炸一炸,脑子才清醒么。”

    “我想见见谛听,凡间都说谛听可辨万物,我想向它问个人,问完了我心愿已了,自然随你们去。”

    地藏菩萨蹲下身子,一挑应玚的下巴,长得还算标致。“执念凝成的魂魄可不多见,你想问什么?”

    “想问三十年前应家包子铺外出现的那位姑娘投胎去了哪里?”

    一只小白狗撒欢地从殿内跑了出来,它歪着脑袋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应玚,打量了半天,凑过去舔了一口,应玚的脸被糊了一脸口水。

    “抱歉,谛听瞧着生得好看的都欢喜,不免热情了些,莫见怪。”地藏菩萨恨铁不成钢地将谛听抱了起来,拍了一下谛听的肥屁股。“见到好看的就想跟人家走啊,你还没有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其他人有我好看么?!”

    谛听看了一眼地藏,又看了一眼被压在地上的应玚,挣扎着向应玚靠拢。

    “还有你问什么来着?”地藏被谛听打了茬,卡了壳,半天才回想起正事来。“那位姑娘投胎去了哪里?让我想想,你说的那位可是幽都的女君九怀,世间唯一一头九尾之狐,那是上古的神族,哪里用得着投胎,更劳烦不到你来地府寻她,我们地府庙小,可容不下这尊大佛。她既然不在凡间,自然便是回了幽都去。”

    “九怀?她不是我的应九九,她是女君九怀。”应玚的魂魄发出了微光。

    “菩萨,那我们就先将人带走了,上头查的严,严禁少魂插队等事,得按名单来,少一个投胎的都不成。”阴差赔着笑脸说道。

    “慢着,把人留下,留在地府里当个阴差吧,也算对得起他的这番造化。执念凝成的魂魄一碗孟婆汤下去估计没事都没有,就算喝一桶也不一定能让他忘却前世。”地藏菩萨发了话。

    之后,地藏偶尔带着谛听出门遛弯,在黄泉路上碰到刚巡逻回来的阴差应玚,总要提上一句,去幽都了没。

    应玚总是摇头。

    “怂包。”地藏菩萨不屑地评价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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