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
玉岫跪在冰凉的地上,拿帕子揩了一下眼睛。
龙床上的老人缓缓地吐出一口白气,脸上的额纹肿胀起来,他吃力地转过头望着自己心爱的郡主,玉岫一双凤眸的瞳孔中看不到自己影子。
“是玉岫来了。多来看看,往后就看不到了。”
“不会的,皇爷爷是天子,自有天神庇顾。”玉岫红着眼睛。
那个高高将自己举在肩头的露着笑齿的大禹的皇帝,永远都是覆手傲看天下,是这个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就算天塌下来了,他还是站着顶天立地。
禹璋一夜入疾,病重不能起身,只有大气换小气。宫中的御医面面相觑,通通束手无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推脱无用,言语中暗寓禹璋大限将至,神仙也难救。
“都是一群无用的废材。”玉岫郡主冷哼一声,把这些太医都打发了下去,省得看着心烦。
午门之外,一张金色的文书贴在榜上,传旨全国上下,诚招天下名医之师,为圣上看病。历经几月,应征者众,但每一个人能治好皇上之病,都是摇着头丧气出了门。
一个脸色苍白的玄衣男子,皮肤很白,白得连血管都根根分明,但是双唇却像涂了胭脂一般的红润。乌发半遮脸,相貌虽美不带分毫女气,一双黑眸上挑,隐隐的邪气四散。
他伸出一只只骨节分明的手,冷笑一声,揭下皇榜。“这天下,唯我可救。”
一个黄毛小儿,这点年岁连盐都没吃几斤,说此妄言也不怕夭了寿命,连太医院的绝地高手里外加上江湖名医都回天无术,就凭他怎么可能。
又一个为了钱财骗榜的狂徒罢了,让宫中侍卫拳打脚踢赶出来的命。众人摆手,不屑一顾。
承天殿里烟雾缭绕,禹璋扑在鼎炉之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股带着刺鼻浓香的烟,脸色红润,原本皱成一团的皮肤舒展开来,眼睛炯炯有神,缠满了红色的血丝。
他惊喜地拍着那日的揭榜青年的肩,眼神里清明不在,透露着无穷的贪欲:“国师,朕觉得大好,精力全盛。何时再赐我神丹。”
“圣上不急,神丹治得了一时大疾,却摆脱不了六界轮回,就算是高高在上的手握他人杀死的天子,却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终究还是要走向死亡的深渊。”
新晋的大禹国师,坐在丹炉之前,炉内燃烧的红火映得他脸色更见苍白透骨。
“国师,朕害怕年华逝去,看着自己的儿子皆是壮年,意气风发,而我走入了衰老,日渐不济。人人眼里都在渴望都在等待我何时死去,才好换他们坐上龙椅。”禹璋眼神恶毒盯着前方。
他疲软地摊在地上,全身处于轻飘飘的状态,整个世界变得飘忽和虚幻,小腿不住地抽搐。
“这个天下是我的,只有我才能坐在这把龙椅之上。”
“都说长生不老只有天上的神仙,凡人皆不可,可我从不是信命之人。”黑袍青年带着兜帽,举起一个褐色的丹药细细地打量。
“我愿助圣上得道,登上仙途,从此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
“有国师在侧,朕安心许多。”禹璋吃力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昏天暗地地睡去。
殿外无数侍从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入内,终日不见陛下天颜。
之前还有禹璋日日的口谕传下,现在封闭宫门,不再上朝,不问世事。文武百官跪在宫外门请旨,望圣上以国事为重,早日开宫处理政事。更有甚者,性子急烈的老臣冲击宫门,以头抢地,被守卫当即斩杀,血溅宫门。
“都是糊涂玩意,朕给足了他们脸面,却想拿命逼迫朕,可惜他们的命如草芥,值不了半文。”禹璋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窗外的鸟雀叽叽喳喳吵得惹人头疼,他不耐烦地吩咐下去。“都捉了杀了,吵到朕了。”
一夜之间,大禹皇城百里之内,再无鸟鸣雀飞。
“你这些日子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许带着小白出门瞎溜达。不知道现在大禹城内是什么状况么。”敛秋双飞翻飞,熟练地绣着荷包,跟蹲在地上眼巴巴地守着的九怀说道。“别催别催就好了,催魂呢,谁叫你这般不当心,江南进贡的布料牢实无比,都能让你掏出个破洞,好一只败家狐狸。”
之前,九怀之前脖子里的荷包被她用力往里掏着东西的时候,一爪子抓烂了,拖着漏了个大洞的荷包就堵在敛秋面前吱吱乱叫,里面的宝贝漏了满地,全是吃食。
敛秋举手便打。“小东西埋食呢,什么东西都往里塞,你没见着着糕饼都快生了霉斑了么,还当宝贝似的藏着,怎么这般不讲卫生。”
“跟你说话听见没,现在城里家家闭户不出,街上都难以见到一个活人,整个皇城都死气沉沉的,邪门得很。听说宫里的皇上疯病越加厉害了,认了个来路不明的人当国师,整日寻仙问药,想要长生不老,不理政事,只管着他那个炼丹炉。”
敛秋压低了嗓音,吓唬九怀。“前些天听说强捉了一批童男童女进宫,民怨沸腾,都说进了宫是被拿去做了人肉药材,再也回不来了。你看你养的白白胖胖,一看营养就好,坏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孩,拿来入药正正好。”
九怀懵懂地睁着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外面都是妖气,难闻得很,我才不出门呢,沾上了那种气味,洗澡洗秃噜皮了都去不掉,烦人的很。就是付承淮回家的时辰越来越晚了,甚至几日都没有回府,回头问起来就说宿在军政处了。
当今天子沉迷炼丹,底下的几个王爷接连告病,全体倒下了,太医大夫请个不停,也不好,日渐消瘦,连脸颊都凹了进去。
玉岫郡主心急如焚,想要进宫请国师入王府,给康王爷瞧瞧,康王爷终日高烧不退,说着胡话,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九怀很怀疑付承淮是不是外面有其他狐狸了,回来了总是要围着嗅个半天才肯罢休。
“还不睡觉,还这般精神。”付承淮披着夜露,难得回府的时候,九怀还在精神抖擞地嗷嗷大叫,追得小白抱头乱窜,没有四仰八叉地睡成一个大字型,打着呼噜。
他蹲下身子撸着九怀的肚皮,肚子扑出来的肉,手感满足的很。“这几日是我疏忽,多听敛秋的话,我顾不了你。”
什么时候忙好来陪我,你都多久没回家了。左边再挠挠,右边也要挠挠。九怀被顺着毛,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大禹怕是要大乱了。”付承淮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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