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太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沈嘉宁的话有道理,可是……
沈嘉宁见她不说话,又转而问自己的祖父武安侯,“祖父以为呢?”
武安侯是个有远志的,曾经也上过沙场,听了沈嘉宁的话,他真想击节赞赏,就如同她说的,就该如此才是,拿个女人做文章,不是寒了军士的心。
再看沈嘉宁,他也是踌躇万千,以前他只以为沈嘉宁是个出名的娇娘,可是现在看,她真比一般男人还强,他有点后悔没让沈嘉宁跟沈骏他们一起走了。
见此,沈嘉宁继续道,“那曹晔来的如此迅速又悄无声息,肯定兵马不是很多,想速战速决。咱们只要守住京城,等各地勤王的兵马到了,何愁不胜!”
这句话更是说到了武安侯的心缝里,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被沈太后一搅和差点忘了。照沈嘉宁这么说,他们当真不能向曹晔示弱。
沈嘉宁松了一口气,当即跪下朗声道,“国家有难,我虽然是一女子,也愿上阵帮忙。”
“好,好!”武安侯连赞了两声,站起身豪情顿生,“不愧是我沈家的人,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我们还怕什么?”
周围的人似乎也被感染了,刚才的抑郁顿时消散了不少。
只是有一人脸色却越加难看,那就是沈太后,按沈嘉宁这么说,他们之前跟曹晔那场仗根本就不该输,那可都是拱卫京城的精兵,虽然人数不算多,但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败的。
如果他们铁了心跟曹晔打,胜负五五之间而已,可她要的是十成的把握。跟曹晔谈条件,就算不能成,也能拖延一点时间,胜算岂不更高?
至于沈嘉宁,于她儿子的江山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父亲,皇上可是您的亲孙子,女儿求你了,替皇上求你,替天下苍生求你!”沈太后眼中闪过恨色,说着就要给武安侯下跪。
她是当朝太后,多尊贵的身份,为皇上,为天下苍生,别说武安侯,就是圣人在世也当不起她这一拜啊。武安侯对朝廷忠心耿耿,这招可戳中了他的软肋,赶紧起身,他要去扶沈太后。
事关自己的性命,沈嘉宁不敢怠慢,扶住他的手,她也跪了下来,“祖父,你当真要将景朝的江山让给那乱成贼子?”一句话,她生生拦住了武安侯,盖大帽,谁不会啊!
“我……”武安侯一时僵在了那里,家事国事,大义小情,他一时间也难以决断。
这时候就看出亲疏了,夏夫人赶紧跪下,以膝为足,跪爬到武安侯的脚下,话也说不出,只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她已经失了一个儿子,就剩沈嘉宁一个女儿了,求他可怜。
其它人或沉吟,或思索,并没有什么动静。
沈太后一颗心拧在一起,忽然,她看到一边的李氏夫妻,赶紧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这时候,一根稻草就足够压垮一头牛了。
李氏用帕子擦了擦口鼻,不急不慌的站了出来。她两个儿子都被送走了,女儿远嫁南方,她自然不急。
沈太后脸现喜色,夏夫人跟沈嘉宁则心情沉重,李氏心眼最多,平时又对沈太后奉承至极,她这时候出来……
李氏开口了,她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她先是瞧了沈太后一眼,随后便凉凉的道,“太后娘娘这时候想起你是沈家的人了,我还当你姓娄呢!”
娄,当朝太师姓娄,皇后娘娘也姓娄,她这句话可大有深意,受她提醒,所有人都想起了一年前那段不愉快。
一年多前,皇上登基,开始遴选皇后。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沈嘉宁,沈家的富贵也会更上一阶,可是他却选了娄家的姑娘……而这后面,就是沈太后的意思。
当然,沈嘉宁也偷偷出了力。还有一件怪事,当时似乎不止她……总之,沈家是没能再出一位皇后。眼见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任谁也不会高兴的。
这时,李氏又继续道,“哎,我的嘉凤没做成皇后,当时我还以为她命不好,现在看来,她远嫁南方,富贵无忧,命才是真的好。
说起这个,我还要谢谢太后娘娘呢!”说着,她给沈太后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脸上虽然没笑,但那得意的心情任谁都能感觉到。等了一年多,每天对沈太后卑躬屈膝,她就是想等个机会给沈太后的心窝子来一刀,现在等到了,怎么能不舒爽。
沈太后恨不能立刻将她千刀万剐,她怎么早没看出她是这样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压下那个念头,她道,“都是一家人,荣辱与共……”
“我们可不敢当,共贫穷可以,共富贵,哼,我想都不敢想。”李氏打断了她的话。
她们一来一去,沈嘉宁似乎终于明白李氏为什么这么做了。其实一年以前就有人说李氏之所以对沈太后那么尽心尽力,就是因为她答应让她的女儿做皇后,而她的堂姐沈嘉凤也确实一直没有议亲,直到十八岁。
甚至沈嘉宁还怀疑,当时帮她、不让她做皇后的就是李氏。
可是后来皇上选了娄氏做皇后,李氏根本没什么反应,大家还以为那些传言是假的,沈嘉宁也以为如此,现在看来,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这个大伯娘可真有一手,沈嘉宁暗暗赞叹的同时也对她更加提防。今天她算帮了她,可也只是顺带的而已。
沈太后想的对,李氏这块石头直接将那头牛砸的头破血流,武安侯决定,跟曹晔全力一战,至于沈嘉宁,自然暂时安全了。
众人散去,夏夫人扶着沈嘉宁脚都是软的。沈嘉宁知道她累了,赶紧让婆子扶她去休息,至于明天的事,明天再商量,总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夏夫人还想说什么,一时又想不起,便先回去了,沈嘉宁则带着玉露往回走。她心事重重,也没注意路,才走了几步,就跟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温香满怀,沈嘉宁定睛一瞧,是她堂妹沈嘉韵,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是了,刚才堂屋里其他人都在,就三叔一家缺席,对了,还有……
“嘉宁,听说祖父有事商量?”沈嘉韵急道。
“沈泽呢?”沈嘉宁却反问,沈泽,沈嘉韵的弟弟,她三叔的儿子,也是侯府嫡系,可是刚才的马车上好像没看见他!
“他应该睡了吧,怎么?”
不怎么,沈嘉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三叔一家都不争不抢的,同为侯府嫡系,人家早有了退路,他们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由此可见,人太老实了也不行。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几天,府里怪怪的。”沈嘉韵问。
沈嘉宁还在犹豫,沈嘉韵却急了,“嘉宁,这府里我就跟你说得上话,你要是再……”她擒住了嘴唇。
沈嘉宁本也不想隐瞒,便低声跟她说了,曹晔打了过来,若是这京城能守住几天他们赢了还好,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也要有准备。
沈嘉韵听后呆立当场。
沈嘉宁很想再跟她说几句,只是她跟曹晔的恩怨……比起别人来,她更加如履薄冰。
匆忙别了沈嘉韵,她回到房里喝了半壶茶,这才冷静下来,“玉露,明天一早你悄悄去雇一辆马车。”她最后道。
人总要给自己留退路,她也想过真的上城杀敌,只是她有自知之明,娇生惯养这么多年,跳舞吹箫、吟诗作画她行,拿刀,刀认识她,她却不识得它。
有武安侯在前面,若他都不能赢,她去了也没用。再说,刚才的事真让她寒心,什么家国情义,都是自私罢了。
月明星稀,两百里外的高岗上,曹晔站在那里望着天上的明月满脸兴味,都说这月是故乡的明,今天一看果然不假。在塞北待了这么多年,他心心念念的……就是不知道故人变了没有,不过他却变了。
曹晔是变了,由一个瘦削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挺拔的青年,此刻就算沈嘉宁站到他面前,恐怕也不认得他就是她的七表哥,那个让她吃不下睡不着的人。
天上有信鸽飞落,曹晔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细细阅读起来。
“……何须他们借花献佛……”如果沈嘉宁在,她会发现这纸上写的正是侯府刚发生的事,就连每个人说的话都一丝不差。侯府,或者说京城已经像个婊子,人尽可夫,还谈什么团结、坚守。她若是知道,恐怕今晚都睡不着,要连夜想办法逃脱了。
看完纸条,曹晔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还小瞧了他这个娇表妹,她说的对,只要他们能拖延几天,他一定会败,可惜,就凭城里的那群昏聩之辈能做到吗?
不过若是真将她送来,他好好羞辱她一番,报了当日之仇,也许,他会发发慈悲。现在……他的笑容陡然凝固,脸色也变得冰寒,转身而去。
第二天,沈嘉宁等玉露回来,得到了两个坏消息。一,因为全城抗敌,京城被围困的消息彻底散开了,城里乱成一片,马车根本雇不到。况且就算你花大价钱雇到,四处城门已关,你能到哪里去?
二,似乎曹晔对武安侯的抵抗十分羞恼,往城里传了一道命令,若是现在众人投降,他保证一个不杀,还会保护他们,若是抵抗,抵抗一天,他进城以后就屠城一天,抵抗两天,他就屠城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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