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曹晔是先皇的第七子,母亲是个小国进贡上来的美人,先皇也就图新鲜宠了她一段时间,随后便把她抛至一边。

    没有根基,有没有皇上的宠爱,曹晔母子在宫中的日子可一点也不好过,所以虽然他们后来依附了德妃,可是德妃也只把他们当条狗一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沈嘉宁却不同,她是侯府嫡女,又是皇后的亲侄女,每次进宫,就是普通公主都不敢跟她争锋。那时她年少,又一腔意气,总想着别人多看她一眼,风头可谓一般无二。

    她第一次见到曹晔就是在那样一个百花宴上,她一舞艳压群芳,众人纷纷赞叹不已,德妃故意调笑她,就说要把她指给曹晔,不受宠的七皇子。

    她当然不同意,曹晔是德妃的狗,德妃这样做明显故意让她还有皇后难堪,所以她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她说她“非权势极顶,荣耀显赫之人不嫁。”话里话外说德妃高攀了,既贬低了德妃,也奉承了皇后。

    众人哈哈大笑,皇后也对她赞赏有加……毕竟,她儿子才是太子,未来权势极顶的人。

    那么沈嘉宁说这话,是真的想嫁给她的太子表哥吗?当时或许是愿意的,那时她唯一的亲弟死了,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父亲却新纳了容姨娘,府里的人也对她们淡淡的,她发誓自己要顶起那根大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只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总之,一言难尽。

    当时德妃闹了一个没脸,不好跟皇后冲突,就拿曹晔母子撒气。当时,曹晔母子受了不少侮辱,丢尽了颜面。

    就是那时,沈嘉宁一转头,碰见了一道目光,那目光如熊熊烈火,又如森森寒冰,紧紧的盯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后来,沈嘉宁知道那目光的主人便是曹晔,他,大概把当时所有的屈辱全算到了她的身上。

    沈嘉宁心里毛毛的,她也不是故意要……只是立场不同,她心气又高,便懒得跟曹晔解释。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曹晔,也没怎么关心他的消息,只是偶尔会想到那双眼睛,直到两年前,他在西北立了大功,先皇要赏他,他上书说昔日之辱犹在,他什么都不要,只求赐沈嘉宁,一时间朝野震惊。

    听到那个消息时,沈嘉宁的反应就别提多复杂了,当晚,她又梦到了那双眼睛,那眼睛的主人化为了一头猛兽,朝她直冲了过来。

    当即,她就去求了皇后,她的亲姑母。

    皇后十分宠爱她,又视曹晔为心腹大患,一番运作,反正沈嘉宁是没嫁给曹晔,好像,赏了什么人给曹晔,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这中间又发生了很多事,皇上登基,沈嘉宁闭门不出,也慢慢的将她这个七表哥忘了,怎么,他竟然造反了,还直逼京城?

    他应该也把她忘了吧?毕竟又过这么长时间了,可是……沈嘉宁心里没底,一想起那双眼睛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夏夫人根本不敢信,“怎么突然就打到泉州了,你听谁说的消息,莫不是造谣吧!”

    “谁敢造这种谣,是我娘家兄弟说的,他是兵部的,肯定不会错。现在朝廷里也乱成了一片,正在调兵呢。”

    “调兵?调兵好,咱们景朝有那么多兵马,还不是手到擒来。”夏夫人松了一口气。

    李氏欲说还休,她娘家兄弟可不是这么跟她说的,实在不行,她可要想个退路。

    一连几天,空气中都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夏夫人整天往宫里跑,也暂时忘了沈嘉宁的亲事问题,只是沈嘉宁却一点也轻松,连着几天,她都会梦到那双眼睛,这让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也开始关心起外面的战事。

    不过,不知是朝廷故意封锁消息还是怎样,她根本问不到什么。

    这天晚上,她洗漱过后刚要躺下,夏夫人忽然钗鬓散乱的闯了进来,这让沈嘉宁很意外,她娘向来最注重仪表,就算再忙都是头发一丝不乱,今天怎么?

    “快跟我走!”夏夫人脸上分明是汗水,不由分说,拉着沈嘉宁就往外走。

    “去哪?怎么回事,等我换身衣服。”大晚上的,她只穿一身内衣,怎么出门。

    “边走边穿。”说着,夏夫人从旁边抢了一件外袍裹在沈嘉宁身上就拥着她继续往外走。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沈嘉宁不敢再问,一边穿衣服,一边跟着她往外跑。

    她们到府里后门的时候,那辆看似十分普通的马车正要走,夏夫人立刻扑了过去,嘶声道,“带上宁儿。”

    本来旁边没什么人,可是夏夫人一出声,忽然闪出来好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人拦住夏夫人,“你闹什么,给我回去。”那人正是沈昌林,沈嘉宁的父亲。

    夏夫人握着他的胳膊,眼泪汪汪。

    这么一会儿,那马车吱扭扭的跑远了。夜风吹起马车的后帘,沈嘉宁依稀看见里面坐着的是两个堂兄弟,还有她庶出的弟弟沈骏。

    夏夫人有过一个嫡子,可是才出生就夭折了,沈骏是容姨娘生的,她父亲平时疼爱的不得了,现在……她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老爷,夫人,侯爷让你们赶紧回内堂,太后娘娘到了。”一个小厮忽然小声道,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太后娘娘夤夜到访,众人赶紧回转。

    沈昌林拦住了沈嘉宁,女儿家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沈嘉宁去别间整理衣衫,可是她这次多了一个心眼,事情太不同寻常了,她不能像个傻子一样。

    让玉露去内堂偷听,她转身去整理衣裳。

    刚才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她的两个堂兄弟还有沈骏,他们大晚上的要去哪里?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有太后,莫非……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赶紧加快速度整理好衣服,然后后面大堂走。

    半路,她就碰见了玉露,玉露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她心里的担忧更重。

    “听到了什么?”她问。

    “姑娘……”

    “慢慢说。”

    玉露紧紧抓着沈嘉宁,缓了好几口,才僵着嘴道,“怕是要输了。”

    “什么输了?”虽然有所猜测,可是沈嘉宁却不敢信。

    “朝廷的大军,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影王已经包围了京城。”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沈嘉宁浑身发颤,如果是这样,刚才的马车就有解释了,那是侯府留的退路、血脉,可是,可是她也算侯府的嫡女,为什么不让她也……他们分明知道,她跟曹晔有过节,如果她入城,第一个不饶的肯定是侯府跟她!

    “不知道听了谁的话,太后娘娘竟然想起前年影王上书的事,想把你送去给他,好化解一二。”玉露都快哭了,怎么能如此。

    沈嘉宁呆立原地,将她送去给曹晔?她以为只有她想起了那件事,没想到他们也……亏他们想的出来,是,那时曹晔上书不要任何奖赏只要她,只是她后来仔细分析,他这么做,根本是那时他战功太高,已经遭了猜忌,才拿她做借口以退为进,现在……恐怕她换不回他任何承诺,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不送她走,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就是疼她的姑母跟她所谓的亲人吗?虽然早已经看清了一些东西,可是他们这么做,沈嘉宁还是如坠冰窖。

    “姑娘,怎么办?”玉露真替沈嘉宁着急。

    怎么办?当然不能被送去给曹晔,不然她肯定万劫不复。逃,沈嘉宁第一个想到就是这个,可是看看这道道高墙,突然说要逃走,哪是那么容易的,况且,还有她的母亲,她不放心。

    母亲……沈嘉宁推开玉露,朝后面的正堂而去。

    “姑娘,你怎么?”

    沈嘉宁迈入了廊下的灯火下。

    有人在那里伺候,见是她,就去里面禀告,不一时,里面传话说让她进去。

    沈嘉宁擦擦额头上的细汗,迈步进了正堂。

    正堂里人不少,侯府的人几乎都在,而正中端坐的就是她的姑母,当今皇上的亲娘,尊贵的太后娘娘。平时她可是光彩万千不可逼视,可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沈嘉宁的错觉,她觉得她满脸愁容,也就是个走投无路的妇人罢了。

    “嘉宁,你来了。”沈太后热切的招呼。

    沈嘉宁福了礼,“姑母来了,嘉宁自然要来拜见。再者,本来心里有事,我也睡不着。”

    “哦?心里有什么事。”沈太后随意道。

    沈嘉宁随意扫了一下侯府的众人,然后垂下眼眸缓缓道,“听说叛军来了,我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却也想为朝廷出一点力。”

    “哦?”沈太后面露喜色,她正想怎么跟沈嘉宁说呢,既然她也想出力,那就太好了。

    沈嘉宁看着她的表情却心冷至极,便抢先道,“所以我翻看了很多史书,想找到一些办法。史载,齐朝欲取梁朝,梁人惧怕,便多多送出金银、美人,希望能保的平安,可是齐慧王还是灭了大梁,并说,‘若我攻入梁国,这些都是我的,何须他们借花献佛。’

    史官深感赞同,一个有雄心的人,岂会因为微末小利放弃自己的志向,梁朝如此做,既失了民心,又失了财物,如同一盘散沙,又如同待宰的羔羊,岂会不败?

    我看了觉得有道理,敌人来犯,我们只要团结一心拼死征战即可,哪里用得着那些,姑母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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