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无境狱飓风更甚,充满人间烟火味的浓香酒菜被卷入其中,四处翻涌。
北柠瞧着周遭环境巨变,眼前人的话刚在耳边尽散,她自端杯轻抿了一口,并未出言。
“不……”
他忽而,说话了。
只是一声,便停了。
北柠放杯,看他,“嗯?”
一瞬。
无镜手握着杯,僵着,就这么盯着她看。
飓风消失了。
但,无镜狱突然冰冷起来。
就那么一瞬。
万物凝霜。
无镜垂了眸,轻摇了头,什么……都没说。
飓风又起。
如初,只一瞬而已。
酌了几杯清酒,席间都无话。
北柠放了杯,从背包里摸出她用了一年的手机,语气活泼:“给你一样好东西。”
无镜的目光快速从她容颜上划过,落在她手中亮起来的东西上,瞧了两眼,他不自觉咧唇,“远古神祇已无需法器,上神且留着自用。”
“这不是法器。”北柠低头,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划了几秒,走到无镜面前,将手机递给他,“这叫手机。可以给你讲故事,唱歌的,玩的物件。”
“手鸡?乃鸡所变的吗?”可是,他没有从这手鸡上感觉到任何生灵的元。
北柠不禁笑了笑,柔声解释:“是‘机关’的‘机’。”
手机里,有很多软件。
很受欢迎的软件都在上面,只是很可惜没有网。
北柠只能教无镜玩玩单机版的游戏,尤其是消消乐。
教他用软件画画,拍照。
之前,她用会员下了全集的《香蜜》,让远古神祇看看剧也是不错的。
嗯……还有几百G乱七八糟的动漫和电影。
主要是她学校禁网才下了很多视频看。
电的问题嘛,她查过了,远古神祇全系法术,自身就是一个能量体,压根不用充电,就这么拿着,满格。
如果坏了……那就没办法了。
无镜习惯了孤独和沉睡,拿着她送的物件,有些木,对新鲜的东西兴致很淡。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那句话,始终没有问出,无法得到解惑。
可能……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手掌轻抚心口,神识看着存于神元处的小寸画像。
静默片刻,他阖上双眸,皱了眉,
不知何故,看见她,想到她,周身会很疼,从里到外,从万里深狱到咫尺血洞,一寸一寸的,仔仔细细的,疼着。
“世间,最美的是什么呢?”
远古年幼的他,看着那片星河问。
耳边……
神的长叹,轻柔如风。
“是如愿。”
嗒!
一滴泪……
落入深狱,于蒙鸿之父余音中,漾开一圈一圈孤寂的身影。
光总被黑暗吞没的深狱,一朝一夕孤独中。
北柠站在无境狱入口的悬台上,垂眸,瞧不见那人的身影,只见其中一血眼流着浓红,好似熔浆,缓慢淌到地上,瞬时便干枯,飓风袭过,化为飞灰。
她静了静。
飞灰四处飘。
忽而,她抬起头,摊开双手接住被飓风扬出来的些许飞灰。
手心,怎么……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温度?
她长睫如翼,轻颤,微垂着遮住了变得情绪不明的双眸。
手中灰,随风散尽。
北柠深看了眼深渊,转身,在因结界而形成的雨帘后,消失不见。
如梦如幻。
远古神祇,唯一,可触的......
一抬头,只余寥寥几束光。
因她而败的血眼,淌尽灵元,成为永恒的空洞。
无底荒芜,又黑暗。
北柠心中有惑,耷着眼帘才出无境狱,便看到了一袭白衣翩然的润玉。
他负手而立。
白云之下,逆光如纱帘,轻掩着平地青草百花,朦着似清月般的容颜。
原本淡漠的眼神,见到她,渐而温热。
“天帝?”北柠顿了顿,停下脚步。
润玉向她走去,略着急,目光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双手握住她的肩,轻言:“柠儿,你没事吧?”
北柠愣了愣,往后退,“多谢天帝关心,我没事。”
润玉没说话,他双手缓垂于侧,紧握,目光投向她身后的无境狱,讳莫如深。
“天帝若无事,北柠就先告辞了。”
双方静默。
风吹叶落时……
“嗯。”
润玉简短的应了声。
北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北柠刚走。
邝露来时不巧,正站在北柠方才所立之地,她旋了半圈,长袖翩然拂过花草,对着润玉低头,行礼,道:“陛下,魔界鎏英正在璇玑宫外求见。”
润玉滞留在北柠所站位置的目光里,没有邝露。
他闻声,缓慢地移开了视线,“知道是因何事吗?”
“邝露……”她不确定提及魔界一干人,润玉是否心有不悦,将声音放低了很多,“不知。”
润玉转身时,身子有些晃。
他长睫垂下,掩去了于眸中蔓延开来的轻蔑。
盯着润玉一举一动的邝露,蹙起了眉,“陛下?”
她觉得陛下行动有些不对劲。
才唤出声。
邝露的眼睛,望着润玉的背影,渐渐瞪大。
润玉的白衣渗出红,而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不断滴着鲜血。
一滴一滴,轻落在花草上……
“陛下!”
邝露错愕不已,冲上去,及时扶住了将倒的润玉。
“为什么?”邝露摸着被血浸湿的白衣,看着脸色苍白的润玉,哭腔急促又不解,“为什么会这样?陛下不是说去接神女回天界的吗?为何会这样?!”
润玉受了点伤,但没什么大碍。
他有些虚弱地挥手,让邝露退开,运行灵力疗伤。
千万年来,邝露变了。
但在润玉身上的那份初心,还是没变。
一遇到润玉有事,她就会害怕又担心的方寸大乱,不知如何,只能守在他,亦或是站在他身后哭。
一盏茶而已。
润玉便痊愈了身上的伤,他目光从邝露满脸泪痕的脸上划过,眼神闪过不明的情绪,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走吧。”
“陛下为何会受伤?”邝露出言。
她很想以一己之力,守护着眼前这个六界至高无上的神。
尽管微不足道。
润玉回头看了眼无境狱。
白雾中,五彩斑斓的结界围着荒芜的悬台。
而那里……
有光照不进的深渊,也有六界无一物敢靠近的炼狱。
“难道陛下......”
“邝露,有些事不如不知。”
润玉走在前头。
周遭水流,风声......
抬头看看那近在眼前的景,好美的光辉啊......
邝露目光盯着陷进光芒中的天帝,心中悲,面容笑,“陛下,邝露有一疑问?”
“......嗯?”
“有些事,若是强求,会如何?”
润玉思默片刻,蹙了眉,却是未开口。
他走得越来越远。
邝露急步跟上去,语气放得很柔:“万年前......”
润玉忽而顿了步,微微侧目斜了邝露一霎,便如雾,散灭。
邝露站着未动许久。
久到指尖刚偷染的应龙灵雾,似雪消融。
骄阳成夕阳。
邝露终是回了头,望着曾以命闯入的无境狱。
“会万劫不复的。”
声与泪同落。
陛下,你一定知道的。
你不能忘!
待到润玉回到璇玑宫时,天边泛出了黑。
长夜将至。
他最是喜欢的寂静,无端被扰破。
“鎏英特来感谢陛下亲临魔界,清除妖邪,救我魔族之恩。”
殿中,行跪礼的鎏英,气质英姿飒爽。
润玉向一侧摆甩广袖,坐于案桌后,“不必。”
其言冷漠,如冬霜。
他冷看着鎏英,又道:“与其在这里虚情假意讨好本座,不如好好整治整治弑人成性的魔民。”
鎏英起身,“被看出来了啊。还是天帝心思细腻,行,那我鎏英就直说了,若日后,我魔族安守本分,不对天界起异心,那么陛下,可要守好约定,不动我魔族魔脉。”
润玉握起笔,垂眸,处理起了政务,对鎏英的话,有些敷衍:“若无其他事,退下吧。”
鎏英一听天帝有意避开此事,心中自然不悦。
此刻,破军进殿。
“陛下,神女降临于外。”
润玉愣后,迅速放下笔,“让她入殿。”
鎏英闻言,没动,静心听轻缓的脚步声渐近。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忽而对润玉拱手,低头行礼时,微微一笑:“陛下,还有一事,鎏英未报。锦觅托我问,在魔界因她受的伤可否痊愈。”
气氛,僵持了须臾。
“陛下。”北柠出声打破冷寂,她看向润玉时并没有什么神情,递出一透亮的清瓶,“这是夜神,托我送来的药。”
仙侍接过。
北柠垂眸,“药已送到,就不打扰陛下议政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
润玉盯着北柠袖角沾到的无境狱尘土,轻放在案桌上的手,逐而握紧。
北柠走后。
鎏英觉得北柠的反应实在无趣,便再次拱手,准备告退:“若陛下无......”
“本座告诉你,当日在魔界迟迟未出手,只是想等着魔界精兵全部覆灭,以此削弱你魔族兵力罢了。”鎏英的话还没说下去,润玉瞬移到她面前,目光凌厉无比,“本座并不是什么大慈大善之人,有仇必报,望你知。所以要是想安安心心当你的魔君,就好好收拾收拾你的别有用心,别再本座眼皮底下做小动作,在暗处动不该动的心思。本座不杀锦觅,那是因为水神于本座母子二人有恩,而你于我无亲无故,杀你,另立他人为君,易如反掌。”
惊愕的鎏英被破军“请”出了璇玑宫。
破军临走时,道了一言:“陛下口谕,魔脉,明日会请人去一去些许戾气,还请魔君早早恭迎。”
去戾!
魔脉就是魔戾而成,什么意思,鎏英很快就懂了。
“他不觉得让天界灵力吞噬部分魔脉,这样的惩罚,太重了吗?”
鎏英的话,破军听了,但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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