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5

    无境番外。

    天上人间,因你值得。

    自天地初始,大地之母女娲造人,为遍地的荒凉添一抹鲜色。

    却不想人心生善也生恶,光明反面即为黑暗。

    无数日夜,无数杀戮……

    原本只是荒芜的大地,染尽艳红凄厉的鲜血。

    而蒙鸿之父冥想时,指尖溢出灵气,溶世上第一滴泪。

    此泪来自女娲对人世的悲悯。

    神泪与灵相合,于黎明前一刻化为众生之像——人。

    却非人。

    天地由阴阳二气旋为乾坤,而他,乃是二气之中唯一均衡。

    神生来注定承受孤独。但他不同,他渴望凡人孩童手中紧握的另一双手,他想拥抱受尽苦难的生灵,进入人世繁华或平凡之中。他拼命的想要丢掉“注定”二字。

    蒙鸿之父曾告诉他,世上最美二字——如愿。

    这是万物生灵,穷极一生都无法真正企及的梦。

    后来。

    天地经历二次崩塌。

    他成了世上唯一的远古神衹。

    他永远潜藏在世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在黑暗中,因为神极致孤独而生的执念,世间出现了第一个虚灵。

    神爱世人。

    他的执念美好单纯。因而,这个虚灵带着美好和温暖来到世间。

    本是六界唯一可触碰的生灵……他却亲手用它的温暖和圣洁化为无数灵辉,洒向大地。

    吞噬它强大的灵力,以此修复人神魔妖大战而出现裂痕的天之尽。

    神爱世人。

    注定是孤独的。

    他是慈悲者,却身为地狱。

    所有生灵皆惧他。

    在数千万年里,他见过许许多多勇敢不畏惧生死的人或妖或神……

    邝露,就是他见过流着泪忍痛自我奉献的其中之一。

    她本是不过尘埃中的一粒而已。

    不过,她竟为黑漆漆的炼狱招惹来一个女子。

    一个……划破他黑暗外壳让暖光得以照进来的女子。

    是恩还是劫!

    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张后来被她称为“照片”的画像,落在了他的手里。

    在血眼红芒不会湮灭的东西,有时他会将画像举在眼前,透过她的笑容看看万丈深渊之上的一束微光。

    她那张静止的笑容溺在微光里,那么美好,那么温暖。

    他沉睡了千万年,来到人间问才知道画像里的女子是何表情。

    笑啊。

    他想,要永远笑下去啊。

    尘世繁华。

    坐在树下林荫处,透过树叶罅隙中的璀璨光芒看画像中的女子,笑容似乎变得更加温暖。

    他想,再见见画像中的女子。

    从天界跟到凡间,从夜晚守到天明。

    她和画像一样,在笑。

    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知道那是什么,似乎,很接近蒙鸿之父告诉他的——世间最美二字。

    如愿!

    原来,如愿二字真的很美。

    他从孤独中,抓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点繁华梦。

    那是世人所说的,仅有。

    他奉出神龙元神,作为她给予如愿的报答。

    后来。

    “想见”这样的字眼,变成了填不满的深渊。

    离开无境狱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久。

    当“想见”疯狂生长,结出“想要”二字时,他才恍然惊觉甘愿孤独的自己,再难回去。

    他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凡人”。

    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克制莫名扎根心底的渴望。

    有时,他会化为千丝万缕的红光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无论何时都可以找到她。

    这是“想要”延伸出来的独占。

    神这样,会被唾弃的。

    无境为了生灵重回万丈深渊的黑暗中。却取掉均衡六界的一个血眼以灵力将其化为千丝万缕的红光,回到她的身边。

    他只想平平静静的守着一个人。

    那个人比他遇见的任何一个生灵,都顽固!

    为了天帝,她不顾一切,献祭般的付出。

    她每每遭受反噬,受尽折磨之时,都会避开天帝和其他人。

    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救了心爱的人,却不让其知道。

    后来……他也成了这样的“怪物”!

    当看到她再次倒在太湖边上,鲜血满地,可能是太接近天帝之梦魇的初始地,所承受的痛苦比以往更为惨烈。

    他以一半灵力渡到她的体内,减轻她的痛苦。

    每到子时看到苟延残喘的她。

    每到白夜看到在天帝身边微笑的她。

    他尝到了“如愿”以外的东西,那是一种心底深处最柔软最秘密的地方被撕裂,轰然倾塌的感觉。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懂得了所谓“心爱”为何物。

    蜜成了毒药,仍然令人甘之如饴。

    渐渐的,她不爱笑了。

    也不哭。

    时常静静的呆望着璇玑宫的方向,行人来去,她仿佛看不见,无动于衷。

    他记得她为天帝放的三千天灯,那时候好多人只要一抬头看见满天天灯都会惊叹的站起来。

    那时候,她望着抬眸看天灯的天帝的眼神,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一双眼。

    他想留住她脸上的笑容。

    也想得到被温柔坚定注视的眼神。

    他试过天黑以后,化作千只萤火送她一场漫天萤火光,但她只是抬头看看,又垂下了失去了许多光彩的眼眸。

    也赠她世上所有的花香,却不及那一片血迹斑驳的龙之逆鳞,来得更令她欢喜。

    而那支龙泽笛,让她笑似从前。

    他做了很多努力……

    都不敌,天帝一句话。

    原来。

    让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笑,那么难。

    也可以,轻而易举!

    击垮他最后一点希望的,是她的死!

    他终究没能守住她的笑容,从未拥有,却要接受永远失去的结局。

    原以为这爱生的唐突,可是谁喜欢一人是早有预谋的呢?

    如果不是天之尽那道裂痕,他们恐怕这一生都不会相见吧。

    “无境,谢谢你。”

    她唇角勾起凄怆的笑意。

    这是第一次,她的目光所至之处,是他。

    没有润玉。

    她在眼前,从指尖开始灰化,像被焚烧的枯叶,带着明明暗暗的点点星火飞散在空中。

    “对不起,还是没能留住你。”

    他化为千丝万缕的红光缠绕她灰飞烟灭的踪迹,用力坠入水中。

    自她气息彻底从这世上消失的一瞬间,那一直默默守护她的一条命跟着就死了。

    那缕红光一点一点的断裂,湮灭。

    神在炼狱深渊中,流下第一滴眼泪:

    ——吾爱世人,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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