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一生奉行的就是平衡之道,他把这个平衡之道玩的炉火纯青。终其一生,虽然后世人说他软弱,可朝局却尽在掌握,这便是他的道。
每个帝王都有自己的道,赵祯担心自己的养子会走上歪门邪道。
“你莫要和他们针锋相对,那只会让朝局失控,最好的法子就是默默等待。你是帝王,有这个权利等待,只等时机一到,你就能重新开始这是臣子所没有的权利,他们羡慕,但不能给,否则乾坤翻覆就在顷刻间。”
“臣子们总是会得寸进尺,许多时候你可以软弱,当着他们软弱也无碍,这时候你要看。”
赵祯的眼中多了冷色“你要看谁在继续得寸进尺,这等人有逆臣之嫌,不管他是何等大才,皆不可用切记了”
“聪明或是本分的臣子都会适可而止,于是君臣相安,这就是君臣之道。”
理学尚未成型,那些严苛尚未出现,所以君臣关系并非如以后般的泾渭分明。
赵曙点头,赵祯摆摆手道“你且回去吧,记住看好仲鍼,好歹要多教教。”
“是。”
这是无声的敲打。
你那个儿子太跳脱了些,该管管了。
回到庆宁宫后,高滔滔见赵曙面色不大好看,就问道“官人,可是被说了”
赵曙摇头道“官家没说我,说仲鍼跳脱了些。”
高滔滔一听就急了,吩咐道“快去把仲鍼叫来。”
赵仲鍼稍后就到,看着很是平静。
赵曙看着这个长子,目光有些复杂“你最近在做些什么”
赵仲鍼纳闷的道“孩儿最近在做些试验。”
“杂学的”
“是。”
赵曙这才知道赵祯的意思。
“如今是在宫中,你该多看看文章典籍,多去和先生请教才是。”
你不再是那个汝南郡王府的小郎君了,要学会做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作为未来的帝王,杂学这个东西自然是不登大雅之堂,你只能去学儒学。
赵曙算是个开明的父亲,所以只是暗自提醒。
赵仲鍼出了这里就问道“谁传的话”
玛德这是谁去告状了
赵仲鍼觉得这个宫里处处都是敌人,自己连一点隐私都没有。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跟在他身边的王崇年说道“小郎君,此事该是随身侍候的人传出去的。小的以为不好彻底清查。”
赵仲鍼嗯了一声,王崇年担心他年少气盛,“小郎君,别说是咱们那,大王这边亦是如此。”
赵仲鍼点头微笑道“是这样,寄人篱下必然是这样。”
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可赵仲鍼的这个微笑让王崇年觉得骨髓都被冻住了。
寄人篱下
这是没承认自己的身份啊
而且这话里还带有些恨意,想来某些人以后要当心了。
他们父子如今在宫中看似稳固,可言行都被盯着,丝毫不敢放松。
这样的日子赵仲鍼觉得自己没法忍受,但依旧忍受了下来。
“乔二在哪”
他面带微笑的进了自己的宫殿,面带微笑的吃饭。
“这个是羊腰,,极嫩,炙烤之后非常美味。”
“这个是酸辣汤,是用羊骨熬制,喝一口浑身暖和,而且开胃。”
赵仲鍼吃了饭,最后那道酸辣汤却只是喝了几口就算了。
“太酸辣了些,都发汗了。”
他摆摆手,乔二带着人收了残羹剩饭。
有人送来了热茶,赵仲鍼摸出一颗药丸吃了,然后起身散步。
“去问问省试。”
赵仲鍼本想出去,可才被老爹这么说了一通,却不好开口。
哎
他仰头看着天空,才觉得沈安当年说的话没错。
这宫中就是一口井,每一个人都是井底里的那只青蛙。
所以某要出宫啊
他无法忍受这种没有自由的生活。
“小郎君,太学的考生们都说有把握。”
那么厉害
沈安给他说过什么大数据,什么概率,什么筛选,但他觉得不大靠谱。
可如今看来,考生们却觉得不错。
赵仲鍼心痒难耐,就吩咐道“去弄纸笔来,我要做文章。”
要想出宫就必须表现出一个合格接班人的模样。
他连续做了三天文章,然后递给先生看。
“极好”
带着个极好的评价,赵仲鍼去请假出宫。
“极好”
“是,教授说小郎君的文章挥洒自如,不古板,灵动,而且见解不俗。”
赵祯笑道“看来是有才的,只是平日里太懒,这不为了出宫才全力以赴。今日省试放榜吧罢了,让他去。”
于是赵仲鍼就准备出宫了。
“让乔二也跟着去。”
赵仲鍼的吩咐让王崇年的眼中多了些阴霾。
作为同行,而且同为赵仲鍼身边的近侍,他和乔二之间的争夺很激烈。
赵仲鍼这几日冷落了乔二,可如今又把他提溜起来,可见并未厌弃他。
某还要努力啊
王崇年低声道“小郎君,乔二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
“什么毛病为何没出去”
在贵人的身边伺候不能有病,一旦发现有病就会被隔离,以免传染给贵人。
王崇年遗憾的道“乔二只是便秘。”
几天没拉屎的乔二如今就和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得了消息他竟然不是欢喜,而是纠结。
便秘时间久了,这人多半会有心理上的毛病。
比如说强迫症什么的。
这是沈安告诉赵仲鍼的。
所以出宫之后,他就去了边上的小摊。
“锅贴,每人三个。”
这个锅贴不小,不过赵仲鍼正是能吃的年纪,所以没几下就吃了。
回过头,他见王崇年吃了锅贴,可乔二竟然没动,就皱眉道“这是怕我的锅贴里有毒吗”
这话一出,那怕锅贴里真的有毒,乔二也必须要吃下去。
等他纠结的吃完锅贴后,只觉得肚子已经膨胀得不行了。
这就是长期便秘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肚子里全是屎,再吃东西就会膨胀。
贡院的斜对面,沈安正在和折克行喝酒。
“万胜军中的关系已经理顺了,那些人先前还不时挑衅,如今都被我打服帖了”
折克行喝了一杯酒,舒爽的道“后来熟悉了之后,经常有人问某府州之战和交趾之战,言谈间对你大为佩服,都说是近年来大宋难得的胜仗。”
沈安在看着贡院那边,闻言随口道“武人就要杀敌,他们在京城成了看门狗自然不舒服,不过享受惯了之后,定然髀肉横生。”
折克行赞道“安北兄你的眼光确实是厉害,那些人大多耽于太平,才没跑多久就气喘如牛,如今操练了一阵子,好歹有些模样了。”
两人在说话,房门突然被推开,闻小种探头进来“郎君,小郎君来了。”
“他怎么出宫了”
沈安笑吟吟的看着赵仲鍼进来,问道“最近一阵子看你没出宫,可是犯错了”
赵仲鍼还没说话,乔二就跟了进来。
“出去”
沈安冷冷的指着门外。
乔二不禁大怒,说道“某是小郎君的身边人,你竟敢这般”
“滚”
这是来自于赵仲鍼的命令。
后面的王崇年幸灾乐祸的道“小郎君要讨论文章,你插一脚算是什么事”
乔二灰头土脸的出来,和王崇年被闻小种逼到了听不到里面说话的地方。
他悻悻的道“那沈安仗着小郎君的信重,越发的跋扈了。”
“宫中有人把我的一举一动都说了出去,差点被禁足。”
赵仲鍼连喝了三杯酒,这才缓缓吃菜。
“谁”
沈安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坏处,至少能锻炼赵仲鍼。
赵仲鍼说道“乔二算是一个,其他的都是零零散散的。”
折克行问道“那你还留他在身边换做是某,定然寻机让他好看,然后把他赶出去。”
赵仲鍼摇头道“走了一个乔二,说不定就会来一个更厉害的乔三,到时候更麻烦。”
折克行举杯喝酒,然后说道“这宫中怎地这般逼迫人,也就是你能忍,换了某”
“你能怎样杀人”
沈安说道“这是好事。”
“好事”
“对。”
沈安看到贡院那边开始聚集了不少人,就说道“这是给仲鍼练手的机会,现在拿乔二他们练手,以后面对臣子方能不慌不忙。”
折克行一想也是,赵仲鍼赞道“我爹爹也是这般说的,否则我早就把乔二弄个半死。”
“放榜了”
外面传来欢喜的叫喊声,贡院大门外马上就被人挤满了。
“如何”
赵仲鍼斜睨着沈安问道。
“太学依旧独占鳌头”
沈安很是淡然的举杯。
他问过了考生,得知两道大题都被圈中了,当晚就和郭谦他们喝了个大醉。
那一晚郭谦等人对他真是顶礼膜拜,觉得沈安以后会在教育上流芳千古。
“太学的人来了”
太学的学生们依旧是一袭青衫,然后聚在一起来看榜。
“陈宇”
“”
开始唱名了。
这虽然比不上东华门外唱名,却也不差。
“过了省试就是官员,这些人算是出头了。”
随着唱名的深入,太学的阵营里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而其他考生们此刻沉默了。
祝青也在沉默之中。
前面唱名十人,竟然有三人是太学的考生。
这个比率依旧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不会是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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