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了三个了。”
祝青的目光沉凝,说道“这只是开始。”
唱名继续
“他们又中了五个”
先前三个大家都觉得是巧合。
此刻唱名三十人,太学中了八个。
这个不是巧合
不可能是巧合
唱名继续
“某中了”
“某中了”
“”
欢喜的喊声此起彼伏,但众人都不禁看向了太学那边。
那边呼喊的频率最高。
“他们都是题海之法,他们怎么能这般出色”
祝青摇摇头,身边的同伴说道“有人说此次是要给太学一次迎头痛击,如今可好,被太学一顿乱拳打晕了。”
唱名继续
“太学有多少了”
众人麻木的看着那边的欢呼。
“都是一样的读书,都是一样的法子,为何他们中那么多”
科举就是独木桥,这边上去的人多了,别的地方自然就少了。
这里看似温文尔雅,可依旧是丛林法则。
考试的过程实则就是赤果果的血腥搏杀。
如今太学大胜,他们在欢呼,可其他人却在痛苦。
“祝青”
“恭喜祝兄”
祝青摇摇头,他并未欢喜。
在太学大面积过关的情况下,他的过关显得微不足道。
“什么大才都没用,太学最管用”
“那沈安那沈待诏天生就会教书育人,进了太学就等于是进了官场。”
“先前不是有人说不屑于进太学吗”
“那是傻子,他人呢”
“跑了,估摸着是觉得中不了,掩面而逃。”
“有不少这样的人,他们说不需要什么题海之法,就能让太学刮目相看,他们中了多少”
那些人的目光在四处梭巡,见到祝青后就说道“这里有一个。”
这不是骄傲
祝青微微低头,在太学庞大的过关人数面前,他们之前的打算落空了。
“某想起来了,你们想想,那日省试出来时,太学的考生齐齐向沈安躬身行礼,还感谢他来着,这是”
“这是有把握,信心十足”
“可笑那时候竟然觉得他们是在自欺欺人,如今却是咱们在自欺欺人。”
“他们竟然能这般有把握,为何”
“绝望了某绝望了”
一个男子突然发狂喊道“待诏在哪某要求见待诏”
科举考试是人生的一大关口,过了从此鱼跃龙门,不过就还是小泥鳅。
所以过了会欣喜若狂,不过会心丧若死。
范进中举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那只是中了举人,还不是进士。
而在大宋,过了省试就妥妥的是进士了,殿试只是走过场而已。
大家看到这人疯狂,都摇头叹息。
有好事者指着斜对面说道“他在那里的二楼喝酒。”
嗖的一下,这人就消失了。
“待诏”
沈安正好和赵仲鍼他们出来,正在说话,面前却跪下一人。
噗通一声,沈安不禁有些牙酸,担心这人的膝盖会变成两半。
传说中膝盖全是脆骨吧
他避了一下,男子却喊道“待诏,小人愿意进太学,小人愿意奉您为师”
沈安干咳一声,说道“太学某许久未曾去了,入学之事和某无关,你找错人了。”
男子抬头道“待诏,小人知道您才是太学背后的那个人,某在家悬梁苦读,却苦无名师小人愿意拜师”
他用力的磕头,听着那噗噗噗的声音,沈安的脸皱了一下,说道“要去的自去太学,再说一遍,某不管太学的入学”
他说完就准备跑路,却发现被围住了。
此刻唱名已经结束,有人在外面喊道“太学中了三十八人”
疯了
“这是什么省试这是为太学办的吧”
“上一科他们中了四十二人,这次大家都一样,他们竟然中了三十八人,还让人怎么活啊”
“沈安呢不,沈待诏呢某要进太学读书谁敢拦着某就杀了谁”
“他在那”
尼玛
沈安发现事态不对了。
他急促的吩咐道“赶紧护着仲鍼回去赶紧”
赵仲鍼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崇年和几个侍卫就裹着他冲进了酒楼里。
而沈安却被拦住了。
折克行目光阴冷的道“闪开”
这厮是真的敢杀人
可人群哪里会听他的,有人喊道“待诏,某肖长宏,只要待诏答应一声”
答应你妹
沈安当然不能骂人,此刻是他最风光的时候,他必须要保持淡定。
“遵道别动手”
折克行已经放倒了三人,再不喝止,今儿这里就会变成沙场。
沈安扶起那三人,诚恳的道歉,然后说道“某真的不管太学之事了,所以若是想去太学就读,你们只管去找他们。”
有人喊道“可那些学习的法子都是你教的。”
呃
这个沈安没办法谦虚,也不想谦虚。
对啊就是我弄出来的。
他面露难色,摇摇头,还叹息一声,然后说道“某要归家有事,诸位,让一下吧。”
他不解释就是确有其事,顿时这些考生就沸腾了。
此次太学再度逆袭,竟然还是沈安的手笔
这样的人就是天下最大的名师啊
沈安被团团围住了,赵仲鍼在二楼喊道“救他出来”
闻讯赶来的皇城司军士们奋力挤了进去,等他们艰难的把沈安救出来时,都狼狈的好似刚和敌军大战一场。
沈安的外衣不知道被谁给剥走了,鞋子也掉了一只,头发散乱。
他面无人色的道“某下次再也不敢托大了。”
他急匆匆的回到家中,杨卓雪也得了消息,和果果在后院等候。
“恭喜官人。”
“恭喜哥哥。”
气氛很欢快,可沈安狼狈的模样让果果有些好奇“哥哥,你被人打了吗”
“没有,是被人那个啥崇拜了。”
追星族要不得啊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今日的事。
三十八人,这就是三十八个官员,未来他们会被放到各处为官,这就是新政的坚定支持者。
王安石的新政被群起而攻之,不管是朝堂还是下面,既得利益者的反扑之凶狠,出乎了他的预料。
当然,这个和赵仲鍼的判断失误有关系。
“安北兄”
刚想到赵仲鍼,他就来了。
“你没事吧”
先前沈安的遭遇太过惨烈,赵仲鍼这才知道亲民也是有代价的,若是安保不得力,随时都会把好事变成坏事。
“没事。”
沈安带他去了书房,正色道“有事和你说。”
这样的沈安少见,赵仲鍼端坐好了,仔细听着。
“知道庆历新政为何失败吗”
“太仓促。”
“还有呢”
“还有”
沈安盯着他,认真的道“这个大宋是士大夫的,明白吗”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赵家人的口号,并付诸实施。
“当他们发现新政在破坏他们的利益时,仲鍼,他们就会变成反对者,用各种手段去反对、去破坏新政,所以你要有准备。”
“各种手段”
赵仲鍼显然并未认识到这里面的残酷。
“对,各种手段”
赵仲鍼若有所思的道“当年范仲淹被斥责为朋党,于是黯然下台,这就是一种手段吧”
“没错。”
沈安解释道“范文正的新政还算是收敛的,所以他还能黯然下台,换个地方为官,若是太过激烈,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赵仲鍼皱眉道“他们能干些什么”
沈安淡淡的道“想想庆历年间宫中的那次谋逆。”
赵仲鍼悚然而惊。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那些人胆子真大,该弄死他们”
“他们多不胜数,你怎么弄的完”
沈安没好气的道“说这些只是在告诉你,莫要轻视了那些对手。”
赵仲鍼郑重点头应了,“好,我回去要好好想想。”
这是好事,沈安很欣慰。
这个大宋看似不变,可实则在他的推动下渐渐在发生着变化。
灾民改厢军变了,朝中的负担减小了。
包拯还在,三司依旧稳固。
太学从胡瑗之后就没落了,可如今太学如日中天。
赵曙原先是个神经病,如今也好了不少,至少没发狂。
赵仲鍼原先是个小透明,他看到了大宋的危机,于是变成了愤青。
可愤怒没用,在沈安的影响下,他对大宋的问题认识更深刻了。如今就算沈安不在,他也不可能把大宋交给王安石去折腾。
而且他还有许多支持者。
这些都是变化啊
“去,弄酒来”
沈安心中欢喜,就叫人弄了酒来,和赵仲鍼在书房喝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人边喝边聊,直至下午赵仲鍼才醺醺然回宫。
进了宫中后,他喝酒的模样被人发现了,有人悄然去告状。
“大王,小郎君今日出宫,喝多了”
大佬,那赵仲鍼是把宫中当客店了,隔三差五就出去,不像话啊
赵曙嗯了一声,边上的高滔滔却不乐意了。
“怎么出去喝酒了这不是不许他喝酒吗”
高滔滔急匆匆的想去看儿子,赵曙皱眉道“回来”
高滔滔不解的道“官人,仲鍼现在不是那个孩子了,如何还能和以前一样和沈安厮混您可知道这段时日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吗他们说仲鍼跟着沈安胡混,不像是未来做皇子的模样,倒像是泼皮”
赵曙淡淡的道“泼皮谁说的”
“那些都这么说。”
“如今呢”
高滔滔一怔,问道“什么如今”
赵曙放下书,揉揉眉心道“今日省试放榜,太学过了三十八人。贡院前,沈安被人团团围住,无数人想拜他为师,无数人想进太学有人说他是天下第一名师。”
这样的沈安,谁敢说赵仲鍼跟着他是胡混
高滔滔愕然道“天下第一名师竟然这般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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