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伶仃谣·玖

    令轻水没想到的是,蓬莱突然发生变故,霓掌门重伤昏迷不醒,霓漫天竟然提出了要封岛。

    “东方,这事不是我们做的,杀阡陌也不可能会允许自己的手下对蓬莱出手,蓬莱怎么可能会出事呢?”轻水百思不得其解。

    东方彧卿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那自然就是蓬莱为了封岛一事名正言顺所设下的局罢了,我倒是好奇霓漫天为何想到要封岛,太白门一役除了霓漫天的好友孙月言身死,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轻水靠在东方彧卿怀里,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是霓漫天想出来的,而不是蓬莱掌门与长老商量出来的?”

    轻水这般模样有些像求抚摸的小猫,东方彧卿见着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换来轻水的一个白眼。

    “蓬莱提出封岛前,霓漫天可是回了一趟蓬莱,再者,蓬莱上下要是能够想到封岛早就封了,何必等到今天,这个霓漫天,还真是令人越来越好奇了……怎么了?”话还没说完,东方彧卿感觉到怀中的人不满地动了动。

    轻水嘟着嘴从东方彧卿的怀里钻了出来,面上已有几分不满的神色,“怎么?对她好奇,也想用上对我使的手段来勾引她?”

    东方彧卿好笑着将她按回自己的怀中,“若说勾引,我也只想勾引你,旁人我可没有兴致。”

    “哼,”轻水娇哼一声,假意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也就不再动了,“我就信你这一回。”

    东方彧卿对轻水是真心的,轻水能够感觉得到,那日她将自己潜藏的心意说出口之后,也开始接受了东方彧卿,原本死寂的心也渐渐活了过来,开始有了一些小女儿家的娇憨可爱,偶尔也会对着东方彧卿撒撒娇,东方彧卿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好几家仙门皆去探望过霓掌门,想来为了让事情成真,这霓掌门真的受了伤昏睡,”轻水漫不经心地掰着东方彧卿修长的手指,一边面色稍显凝重地说道:“我想去一趟蓬莱。”

    “轻儿想做什么?”

    轻水想了想,觉得他们俩人这般算计他人,用别人的话来说那叫狼狈为奸,大家都不是什么纯良之人,也没必要瞒着他了。人命这事轻水总觉得有些沉重,于是她自东方彧卿怀里坐了起来,颇为认真地答道:“霓漫天害我错失父王所爱,亲人尚在人间却如同没有,我也想要她尝一尝这失去亲人的滋味。”

    轻水咬着牙,眼中露出凶光,那笔仇恨她至今未忘,也不敢忘。

    “好,我会给你蓬莱布局图,蓬莱必会在岛上设下结界,你可趁着那日先行潜伏在内,趁着霓漫天与蓬莱长老布阵时潜进霓千丈的房内。”东方彧卿自然不会阻止轻水,如今轻水的修为对上一个霓漫天已经足矣。

    轻水莞尔一笑,也没说谢谢这种客气话,东方彧卿对她真的很好,也是真的喜欢她,若是她在疏离地道谢,只怕会让他不高兴。

    蓬莱封岛那日,轻水披上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将自己严严实实地遮挡在兜帽之下,借着东方彧卿给她的蓬莱布局图,她轻松地躲过了蓬莱的守卫藏进了蓬莱。

    眼看着霓漫天和蓬莱长老都去布阵去了,轻水自阴暗中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潜进了霓千丈的房间,里面除了守在床沿的苏蕊再无他人。

    此时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轻水掌心慢慢聚起一团灵力,面上闪过一丝狠戾,她一步一步走向苏蕊,而苏蕊沉浸在丈夫昏迷不醒地悲伤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

    “夫君,”苏蕊握住霓千丈的手,声音中满是悲伤,她满心满眼只装得下一个霓千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蓬莱,为了蓬莱,为了天儿,你以身涉险,虽然天儿说了很快你就能醒过来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你。”

    说着,苏蕊哭着将头埋在床沿,闷声细哭的声音一抽一抽地打在轻水心上,她面上有了一丝动容,她缓缓放下了正待拍在苏蕊天灵盖的手。

    “你日日守在我身边,以前的事情我有些想不起来了,如今你昏睡在床上,那些过往倒是越发清晰起来了,”苏蕊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抹怀念的笑容,她低声细语:“我以前每次生气了都只是不说话,喜欢做女红,对了你还说过修仙之人还见过如我这般喜欢凡世俗物的人,每当那时,你就会做了我喜欢的银耳莲子羹端到我面前,仔细哄我,我不理你,你就一直说‘我错了’,还会讲些趣事来逗我开心,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居然还会扮鬼脸来。”

    说到这里苏蕊兀自笑出声来,她紧紧握着霓千丈的手贴着自己的面颊,“一直都觉得夫君人很好,如今更加觉得了,夫君,你一定要赶紧醒过来,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这心总是不踏实。”

    轻水怔怔地站在那里,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啊,就像小时候的父王和母妃,父王很疼爱母妃,只要没有朝事,总会陪着母妃在花园中散步;在外面吃到了好吃的菜肴,总要给母妃带一份回来;母妃性子温柔,父王与她说话从不敢大声言语,总是放软了声音,明明别人看他都是一副敬怕的模样。

    眼角酸涩,泪湿眼眶,轻水再也举不起手来,对着这样一对恩爱如父王母妃的夫妻,她实在下不了手,就在她踟蹰间,霓漫天回来了。

    轻水收起了纷乱的心绪,想着自己曾经说过要报霓漫天救命之恩,如今放过她父母,便当做是还了当日恩情罢了。

    挥手拂袖,苏蕊便晕倒在床沿,轻水知道不能在蓬莱与霓漫天硬碰,便引着她去了东海之上的一座孤岛。

    不过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动起手来,轻水习了禁术,功力早已不是一般人能够匹敌的,没想到霓漫天亦是不简单,险些与她打成平手。

    这是一个将霓漫天扼杀的一个好机会。

    轻水心想,她的命运皆是因为霓漫天才会改变的,两人的命运交织着,若是霓漫天死了,会不会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迹?她的父王会不会突然醒悟过来?

    狠了狠心,轻水动用了引雷禁术,原本最后一击落下,霓漫天绝无生还之机,可是不知为何,那雷霆一击最后只剩下一部分力量打在霓漫天身上,而轻水却因为动用禁术被反噬,经脉筋骨皆有损伤,再也没办法运功,况且杀阡陌已经赶到了附近,轻水不敢逗留,只好不甘心地看了霓漫天一眼,愤然离去。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轻水踉跄着回到了异朽阁,刚踏进阁中她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轻水姑娘?”察觉到阁中气息的异动,绿俏寻了过来看到了晕倒在地的轻水,她上前探了探轻水的鼻息,气息微弱,身受重伤。

    命人将轻水送回房,绿俏赶紧去通知东方彧卿。

    “轻儿,轻儿。”东方彧卿彼时正在院中自弈等着轻水回来,却见绿俏匆忙赶来道了句“轻水姑娘受伤了”,“啪嗒”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搅乱了棋局,他慌忙起身赶来。

    轻水紧闭着眼躺在床上,面色十分苍白,与极北雪地里的雪一般,她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昏睡中也皱着眉,面容有几分扭曲。

    上前探了探轻水的脉搏,脉象紊乱,体内真气肆意横行,浑身经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若是再不救治,只怕晚上几分就回天乏术了。

    用了灵药暂时稳住轻水的伤势,东方彧卿不得不去请一直隐藏在异朽阁的五上仙之一的东华上仙出手相救,东华上仙因为当年他们五人误杀异朽阁上一任阁主,也就是东方彧卿的父亲一事耿耿于怀,最终效力于东方彧卿,不过东方彧卿鲜少求助于他,他也不干涉东方彧卿要做的事情,只是一般也不会出手。

    在东华上仙全力的救治下,再加上各种灵丹妙药的辅疗,轻水的伤总算是控制住了,不过她本来就因为修炼禁术,经脉脆弱,如今又被反噬,要想完全伤好,再次修炼还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

    醒来时,东方彧卿正靠在轻水的床沿小憩,他整日整夜地亲自照顾轻水,这几日听着东华上仙对轻水伤势的描述,可是让他后悔不已,他十分后悔当日答应了让轻水修炼禁术,更后悔让轻水一人前往蓬莱,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呢?

    轻水昏睡了整整十日,这十日东方彧卿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每当困了累了就在轻水床边小睡一会儿,几日下来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轻水甫一醒来有些口干舌燥的,她的思绪尚有些不清晰,只想喝水,便沙哑着低声呢喃:“水,水。”

    东方彧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听到轻水的呢喃,心中欣喜,赶紧起来为轻水倒了一杯水,扶着她喂了她一口水。

    “轻儿?轻儿?你醒了吗?”见轻水还没有睁开眼睛,东方彧卿焦急着问道。

    “嗯。”

    轻水的胸口还有些闷痛,说话困难,只回了他一个字。

    “轻儿,你终于醒了。”东方彧卿亲吻着轻水的发顶,眼眶湿润,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他不停地叫着轻水的名字,心中的害怕与欣喜不言而喻。

    轻水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她伸手抱住东方彧卿,声音软软的,“东方,我没事了,以后不会这么不顾后果了。”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对不起。”东方彧卿紧紧地拥着轻水,恨不得以身相替。

    “不怪你,是我太冲动了,没事了,我现在醒来了。”轻水还是觉得很累,睁了一会儿眼睛,又闭上了,只是安静地靠在东方彧卿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中只觉得很安定。

    在轻水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很害怕,害怕自己就这样死去,这时候她想到的不是报复,她想到的只有东方彧卿,那个时而孟浪,时而温柔的男子。

    或许最开始轻水只是贪恋东方彧卿给她的温暖,可是最后轻水完完整整地将自己的心交给了他,在最后那一刻,她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东方,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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