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浑浑噩噩便被那女子拽上了花台,当即受到万众瞩目令她浑身不适,遂匆忙用眼神向尔单求救。
可台下的那位大哥,哪还有一星半点儿的清醒。只见他捏着酒杯,神色早已恍惚,如醉汉般摇头晃脑的与人谈笑。
许是尔晴的模样太过矜持,又见她双手紧握似无法放松,那身畔的女子便暗暗凑近她耳边柔声笑道“公子莫要这般拘谨,奴家这便伺候好公子。”
少女话中的颤音带着几分酥醉,让同身为女子的尔晴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她远没想到,那女子居然摸着她的辫子唱起了十八摸。
“一呀伸手摸呀摸至在,公子的头发边呐啊....”
她每唱一句,那手便照着方儿的往尔晴身上抚去。酥酥柔柔的一双小手让尔晴动弹不得,额间更是冷汗涔涔,却没想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眼看那手将要摸进衣裳里,烟纱后的男子这才放下酒杯,对着身畔婢女吩咐道“你去换她下来。”
台子中央,尔晴阻着那手不让她再继续,可那女子哪会理她,手腕一拧,便从她的短衫下沿抚进。纤细的腕子犹如一条小蛇般蜿蜒攀上胸口,仅是一瞬,那女子便换了脸色。
惊诧之余还未开口,匆匆入场的婢女便将她俩打断。很快,花台中又换了其他女子表演,被称作极乐之地的临烟阁永不会落下空场。
自从进了这临烟阁,尔晴便被周遭的一切弄的晕头转向。还没缓过劲来,又被几个姑娘押进一间暗房。
方才那女子看她的神色怪异,她猜想自己定是暴露了。而今又被丢在这无人的房中,令她不得不警觉些。
摇曳的船舱内,四周的窗子似乎都被紧紧封着,若不是有人点起了烛火,尔晴也无法看清这房中的景象。只见铺满房间的波斯绒毯一路延伸至前方垂地的水晶珠帘内。四周除了造型别致的贵妃椅外还有两盏如案桌般高的鎏金香炉。
而这房间的主人似乎并不满足只有家具上的奢靡,就连摆在房间两侧的装饰物都是真正的孔雀羽绒花和掐丝珐琅金。
尔晴想,要不是自己在宫里见过这些个好东西,指不定还辨不出这些东西的价值。可这么多奢华物件全摆在一起,尔晴就算是活到至今也从未有福分见过。如今是真真开了眼界了。只是不知这坐拥金山的财主,会是个什么人物。
尔晴正胡乱想着,却察觉那斑斓水晶珠帘后好似走入一个人。就着那幽幽烛火,还有帘子折射来的微光,只依稀辨出那人穿着一身通红衣裳,墨发垂肩,身姿玉立。
“你一个女子,来临烟阁做什么?”珠帘后,那人缓缓启口,却并无惊讶之意,语气中不全是慵懒,倒添了几分尊贵。以往,尔晴能听见这样说话的,无非都是从那些主子嘴里。可他的声音却更好听,仿若古人用青铜锤敲击玉磬所出的铮鸣声,萦绕耳际绵悠清脆。
话落,一股无形的压迫瞬时将她团团笼罩。自知理亏的尔晴微微颔首,双手也极其郑重的摆在身体两侧,身子略微前倾道“小女子来此,自知冒犯,还望....大人恕罪。”听他的声音,像是个男子,但头发却如女子般披散,尔晴不敢胡言,便只好用大人称呼。而后紧接着回道“但小女子并非恶意擅闯此地,只因....因小女子想学些....手段....”后一句她说的支支吾吾,又不敢说的太过露骨,深怕自己这伤风败俗的请求会惹来旁人耻笑。
然而,那珠帘内的人并未笑她,而是从帘内缓缓踱出。鲜红的身影从尔晴眼角掠过,只令她更觉压迫。遂只敢低头盯着地毯,不敢看他。
“手段?倒是个新鲜的词儿,那你是想学勾人的手段?还是床上的手段?”他虽未笑,但那直白的询问像含着几分揶揄。许是从未被人这般请求,那红衣人忍不住将她浑身打量了一遍。却在走近她身后时,徒然冷声道“你是宫里的?是满人?”
“我.....”
“滚出去!”
不给尔晴任何解释的机会,那人似乎对满人有着极大的敌意。就连方才那份调侃尔晴的淡然也跟着消失,有的只是他在耳畔盛怒的低吼。
尔晴虽不知他为何如此愤怒,但即已到了这一步,或许这便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怎能轻易放弃。
那人在等她离去,而她却在那人的眼皮子下解起了衣衫,反正她这副身子早在慎刑司就被人看光了,如今还在乎这一位吗?
“你做什么?!”
那人亦是吃惊,怎也没想到这没脸没皮过来请求他的女子居然还主动脱了衣裳。真不知道他是开窑子的还是逛窑子。
这反常的一幕,令他眉心深锁,却看那女子解开最后一层束缚,跪倒在地。
他不由屏息,望着那纤弱身子上或浅或深的伤疤,有些不忍。
“还望大人...帮帮小女子....”
尔晴跪在这温暖的船舱中,却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就算是再轻贱自己,她也是不安的,她也会害怕。就如那没日没夜的折磨,她从未对旁人谈论过自己的苦楚,但是每到午夜梦回,她便会从噩梦中惊醒,犹如一具行尸般痛而迷茫。
“你先把衣裳穿好。”他沉言,却见女子无动于衷。
他闭了闭眼,再开口颇有几分软言相劝的意思“先把衣裳穿好,留下你倒也可以,但你得答应一个要求。”
闻言,尔晴紧忙拾起衣裳裹住身子,垂首往厚厚的绒毯上磕去“大人请说,小女子一定照办!”
红色的身影绕过尔晴身前的绒毯,直直走向一旁桌案。只见他从一方小盒子里拿出了什么,黑色的靴子上绣着暗金如意纹走到尔晴身前。
红色宽袖中他的手掌宽大,指节纤长,却在挑起尔晴的下颚后,令尔晴瞠目结舌。
那人生的粉面红唇,眉飞入鬓,一双犹如深潭的瑞凤眼与他身上的气质冲突却又浑然一体。发丝如瀑,盈盈垂落身前,让尔晴顿时分不清此人是男是女,只觉得生的甚美,却毫无阴柔之感。
尔晴一时看的发愣,而那人仅是觉得颇有意思,遂浅浅弯起嘴角。一笑便让尔晴觉得谪仙也不过如此罢。
他的指尖,捏着一颗东西,还不等尔晴回神便塞进了她的嘴里,诱惑着她咽下。此后那拇指仍在她的舌尖时轻时重的掐揉着,倒也不嫌埋汰。
“你刚服下的是为言蛊,若你敢将我与今日所见同旁人胡说,这蛊便能顷刻让你气绝而亡。”
“大人放心...小女子定当谨记!只是小女子仍有一个疑问.....”
他的手仍在尔晴唇间摩挲,尔晴便侧头躲了躲,但面上却泛起微红。她咬了咬牙有些缩瑟的问道“大人....您....您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
登时,那人面色一沉。拽起尔晴便去到珠帘内,寻了一处角落。将她安置在一扇窗前,似笑非笑的朝着她说道“你不是想学手段吗?那便好好看,好好学。等你一会看完了,我便过来验收。”
那人刻意弯下身子,对着她的耳朵言语暧昧。还让她站在那春房面前,瞧着房内男女云翻雨覆。灼热的气息纷纷拂过耳际,一瞬便让尔晴的脸涨的通红。可那人竟强迫着她往里瞧,只要她一垂眼,那人便从她身后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只为让她看清这房中的春景。
“你不是想学手段吗?三日,只要三日,我便让你比这临烟阁里的花魁还要浪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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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傅谦,富察家庶子,排行第四。
自从中了举人,便也没有什么更高的志向,反正家里声名鹊起的永远都是他那位三哥富察傅恒。而他啊,只要生在这富察氏的光环下,哪怕什么都不干也冻不着,饿不死。
成日里写写诗作作画,溜溜鸟养养鱼,倒也清闲的紧。只要忽略那些暗地里的指桑骂槐,他便仍是一条好汉。
这自打开春后,一直都是好天气。傅谦在家也无事,便如往常般约了三五好友,去城郊有名的会诗阁与友人吟诗作乐,倒也不亦乐乎。
他虽身在富察家,但样貌却不及傅恒十分之一,再加上常年体弱多病,那身子也略微有些佝偻。看着总像个病秧子般蔫兮兮的。
所以,当他提着一只鸟笼子朝会诗阁走去时,总显一副老年人的疲态。若不是有人告诉她,这便是傅谦,尔晴怎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毫无锐气的男子居然会是傅恒的弟弟。
会诗阁前,他将鸟笼挂在树枝上,要进屋时,却见一位女子对着他笼中的红点颏似在惋惜。
瞬时,便令他驻足,正稀奇这会诗阁怎会来了女子。却在女子低头时,他的视线落在女子乌发间的一朵暖黄绒花上,隐隐出神。
“姑娘,可是在惋惜?”
像被莫名牵引着,傅谦走近尔晴。他发誓这几步路是他毕生将腰板打的最直的几步,连语气都透着几分不忍叨扰的温柔。
“雀儿虽美,但被困在这笼子里,实在是禁锢了。公子可否还它一片天地?”
女子声色纤柔,比他圈养的这只红点颏翠鸣还要动听。傅谦只觉心脏突突直跳,对着女子的疑问,他目视她的侧脸,却见一层柔和光晕薄薄的打在她的鼻梁上。清风拂过,似有花香泛起疏影浮动。
“它在这里,有的吃,有的住,不会受外界风雨所扰。姑娘不觉得这便是它最好的归宿吗?”
“公子妄自替它寻了归宿,殊不知它是否愿意留在这归宿中?公子可知雀儿的心意吗?”
女子婉转回首,目光低垂几欲哀泣。没有一个男子会拒绝女子的这番模样,更何况是上一世就对她一见钟情的傅谦。尔晴几乎猜到了结果,却仍是尽力引诱。复仇难吗?复仇难....要布下个大网更难。
女子的睫毛一颤,如杏核般的双眼沁着一汪春水。便无故在傅谦的心里泛起无数涟漪,推着他漾着他让他几欲溺毙其中。
“公子不说话,莫非是怪小女子唐突了?”尔晴拧起眉头,小心翼翼的瞧着傅谦。
“不....不是....姑娘说的....有理,有理!”傅谦才收神,便将手伸向树枝上的鸟笼。只见他将笼子打开,那与他相伴多年的红点颏扑愣着翅膀,终于又恢复了自由。
城郊外,一辆马车停在不起眼的树丛边。男子从单薄的车帘内,向外瞧着。
只见自己一手调.教的女子,如今正铆足了劲儿魅惑那满清权贵。
他笑了笑,心中有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说是三日,却困了她直到如今,就连她外出都要偷偷跟着来看。他手中旋着一支发簪,良久,才对车夫说道“走罢”
那车夫亦是只听命与他,见那人下令,赶紧架起马车往来时路上奔去。
诗会结束,傅谦兴致冲冲的回到府上,正巧撞见回府的傅恒。
傅恒见自己的四弟难得这般高兴,手里还提着一只空了的鸟笼,便问起他平日里最喜爱的红点颏哪去了。
只见傅谦稍加思索,望着傅恒道“路上偶遇位仙女,让我给它放了。”
“仙女?别是白日做梦了。”傅恒笑他,垂头一看见傅谦手里还捏着一副画,便抢来道“让我也瞧瞧,是哪位仙女把我这四弟迷得心智恍惚?”
“哎呀!哥!还给我!”傅谦去抢,傅恒却敛起眸子细细欣赏画中女子。只见她发间别着一朵鹅黄绒花倒是俏丽,却愈发觉得像一个人。
“还你还你,真是!看一眼都和我急?”没由来的烦躁,傅恒将画还给他。心底却总有些异样,说不上是为什么。
“哥...其实我想问你,你能不能帮我寻寻这姑娘?”傅谦收回画,小心卷起。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傅恒。
现下,傅恒正有些恼,便也不如刚才那般兴致高昂,随口推脱道“再说吧,如今这宫中事儿挺多的。等有空了,哥一定帮你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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