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榻间醒来的弘昼,未曾想大病初愈后竟是要面对母亲薨逝的噩耗。望着棺中已无气息的生母,弘昼生来至今还未真正体验过什么叫痛彻心扉。如今他跪倒在母亲的灵柩前每日酗酒,纵使心中哀痛无比但总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每每酒液浸过喉咙的灼感总会他想起御花园那一晚。在没日没夜的醉吐之后他终是不再喝了。反倒每天愣愣的跪在那蒲垫上看着一茬茬为母亲哀悼的人。沉默寡言到几乎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尔晴和明玉陪着皇后过来悼念,因皇后腹中有孕不便行礼,明玉和尔晴便代替皇后行了这六肃礼。礼毕还得去边上烧了那些奠仪以愿太妃在九泉之下过的安生些。焚烧期间尔晴只觉得背脊发凉,似被什么人不善的盯着。直到她同明玉烧完那些奠仪准备离去时,平常惜字如金的和亲王竟然主动现身拦住了皇后的去路。
“和亲王?您这是?”富察容音定下脚步,看着那面色不善的弘昼颇为惊讶的问道。
只见弘昼张了张嘴,许久未与人交流让他的嗓子变得极为干哑,好不容易才从喉咙深处迸出些许颓废之声“皇后娘娘,本王想借您这奴婢说几句话”
他话音未落,便把视线转向了尔晴,那夹带着红丝冰冷阴森的眸子让尔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很想让皇后拒绝和亲王的请求,但事实并不会如她所愿。富察容音侧过头看了一眼尔晴笑道“既然如此,尔晴你便留下听和亲王吩咐。明玉先随我回长春宫”
“娘娘...”尔晴垂首,她实在受不了弘昼那要扒了她几层皮的视线。忍不住对皇后发出了一声求救。哪知富察容音并未在意,扶着明玉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寿安宫,倒是明玉有些担心的回望看了她几眼,满眼皆是焦急。
“谢过皇后!”弘昼拱手对着富察容音的背影礼了一声,回头再把视线对准这个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的女人。心中不由冷笑她做贼心虚。
腕子被男人拽的生疼,尔晴使了吃奶的劲也没把男人的手给挣脱开。弘昼并不顾她身为女子步伐难迈,强硬的将她从寿安宫了拽了出来。那群宫人见势也不敢上前阻拦,一个个反倒向后退开些。尔晴被摔在了宫门前挡煞的照壁上。这粗暴的举动让她回想起御花园那晚男人也是如此将她推在假山壁上,直到现在她的肩膀还有些旧瘀未褪。只怕这次还得添新伤了。
女子背靠照壁还没站稳,弘昼便跨步上前单手掐住了女人纤细的脖子。双目微敛浑身散发着腾腾杀气,嘴里更是吐字如冰“说,是不是你们在捣鬼!”
“和...和亲王....你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尔晴并不明白他无头无脑的问题,但脖子以上喘不上气倒是实实在在能体会到的。
“哼!你不懂?”男子冷哼一声,五指也不由的更为收拢,尔晴只觉头晕目眩,双颊也是涨的绯红。她努力用手抓着男子的手臂想将他扯下,可奈何她这几分薄力哪抵得住男子的怒中蛮力。
“那日你怎会来的如此巧,还提醒本王会遇险。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本王会信吗?”弘昼危险逼近,一张英挺的俊脸已被怒意覆盖变得恶毒扭曲。
“咳....放...放手...”尔晴侧头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生怕自己会被弘昼给活活掐死,她哪还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如今只能一个劲的挣扎叫他放手,毕竟重活一世,她还没活够哪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去见阎王。
“快说,是不是你和那贱人串通好陷害本王!若是不说,你们俩都等着受死吧!”他弘昼虽然荒唐任性,但哪会傻得连梅园的那两个人宫女的模样都记不住,就是她们,这对贱人为了报梅园的一箭之仇居然敢陷害他!
“和亲王...您误会了,奴婢真的不知.....那日只是看见那宫女鬼祟我便跟着她出来,偶遇和亲王才会猜想那宫女可能要害您,至于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还望和亲王明察!”魏璎珞可死,她不可死。至少她也得在魏璎珞死了后再死。尔晴不甘的想着这和亲王是不是有毛病,明明她是好心提醒,却被他当成恶人对待。天地不公,这和亲王弘昼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还敢狡辩!你真以为本王今日不敢杀你?”当时只是随口说了要取这女子的脑袋,现在倒是真的想取了她的脑袋来祭心中的不甘。
“咳...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过一个下人...哪敢陷害王爷您...求王爷开..恩...”尔晴无用的挣扎在弘昼眼里犹如垂死的蝼蚁,如今蝼蚁面色惨白已是徘徊生死之际,为了活下去还在拼了命的求他开恩。一瞬弘昼的心中有些犹豫了。
傅恒才进寿安宫便看见弘昼正掐着一个宫女,等他定睛再看止不住惊出一身冷汗。脑中来不及细想,竟飞快上前抓住了弘昼桎梏女子的那只手“王爷!求您快住手!”
弘昼只觉自己使不上力一看是傅恒在旁作梗,顿时毫不犹豫的抬起另只手一掌震在了傅恒的胸口。傅恒抵不住这股子蛮力竟是向后连连退了几步,喉咙里顿时涌上一股腥甜。眼下瞧着和亲王像是失了心智,傅恒便不再与他客气。上前抬脚踢向了弘昼的手臂。那只掐着尔晴的手被傅恒踹起,弘昼见傅恒对他不敬。想起那日之事淤积了许久的怒意终是全部发泄在了傅恒身上。两人未有多言不觉间竟打斗在一起。
尔晴好不容易重获生机,对着半空猛偷了几口空气。回头再看那打的不可开交的二人,知道傅恒刚才为救自己受伤,如今正是占了下风。尔晴急忙跪下磕头对弘昼求道“和亲王,请您开恩!这服丧期间不可打斗啊!”弘昼拿眼角冷冷的睨了尔晴一眼,更是抬腿对着连连败退的傅恒扫去。尔晴见傅恒闪躲不及,当即便冲身上前替傅恒挡下弘昼的那一脚。弘昼见女子来挡,匆忙间收回了些许力道。但那实打实的一击却让尔晴扶着胳膊,额间冷汗淋漓。
尔晴的干扰暂时让两人停下了武斗,傅恒跑来查看尔晴伤势,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如墨的剑眉更是焦急的拧在了一块。也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弘昼!你额娘丧期未满,而你居然还敢在内宫打斗生事!你到底有没有把朕还有太妃放在眼里!没出息的东西!”
皇帝震怒,在场所有人无一不禁声跪地。李玉上前查看满头虚汗的尔晴,试探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尔晴的上臂。顿时那锥心之感席卷而来,让尔晴紧咬的牙根里也止不住溢出些苦痛颤音。李玉回过身对皇帝禀报“皇上,这宫女的手臂怕是错节了。是否要送去太医院?”
皇帝冷冷俯视,只见傅恒也上前求情。心中虽是不悦也只好先让人把这宫女送去医治,傅恒本就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等别人来扶,竟是一把抱起尔晴片刻不敢耽误的往太医院去。皇帝见此虽有些疑惑,但眼下还是弘昼的事最为重要。他重新转回视线,对准地上跪着的弘昼。冷声笑道“你可真是不把宫里闹腾个鸡飞狗跳不罢休。怎么?睁开眼就想造次?也不看看你额娘到底为你做了什么!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
说着弘历将手里裕太妃的遗信丢给弘昼,弘昼伏在地上匆匆爬着去捡,只见上面的寥寥数语便是他额娘留给他最后的一席话了。弘昼端着那张纸,干裂的嘴唇渐渐有些颤动,多日的悲伤顷刻间爆发,竟是泪流满面。
而另一边出了寿安宫的尔晴这才敢放开声对傅恒催道“富察大人,快把奴婢放下吧!”
虽然她每说一个字都能感觉到上臂传来的刺痛,但她总不能任由别人的夫君抱着她一路送去太医院吧。
傅恒看着在他怀里胡作挣扎的尔晴,特地避开手不去触碰她的伤处。听她话里的意思不由暗下眸子“怎么不叫少爷了?”嘴里虽是抱怨,但抱着的手依然没松下半分。
尔晴一抬头便对上傅恒深邃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探究她的每一个想法。不想像上辈子那般沉沦,她劝自己不能再看遂低下头,双脚开始往下蹬。傅恒知道她不肯老实,额间也跟着沁出细汗。倒不是因为她蹬的有多用力,而是倾慕的女子就在他怀里无端的蹭着,那柔软的身子,细微的体香着实是让人把持不住。不觉间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暗哑许多“你不回答休想下来。”
尔晴硬着头皮寻了个稍许像样的理由“富察大人听着多威风啊,还是叫富察大人吧.....”
傅恒的脸色沉了沉也看不出喜怒,终是把尔晴放了下来。
得到解放的尔晴顿时松了口气,她朝着傅恒硬撑出个笑脸说道“富察大人快回吧,前面就是太医院了。奴婢这种太医院的老常客自己去就得了”
傅恒脸色难看“你还知道自己是老常客,刚才你为何要来救我。若是和亲王没控制住力道,怕是你现在已经小命呜呼了。”
尔晴故作惊讶“是吗?奴婢还以为是自己身强体壮,挨了一脚也只是骨头错位些不碍事的。”说着尔晴便装作无事的往前走了几步,那错节的手臂尽管是垂着也痛的锥心。傅恒走上前想要扶她,她拍下傅恒的手勉强笑了笑“富察大人,您快回去值守吧。宫中戒备森严您和奴婢这拉拉扯扯的被人瞧见也不好。奴婢还想找个好人家嫁的”
傅恒听她说完,脸上的神色阴沉到了极致。连扶着的手也不自觉的放开了。尔晴低着头留下一个寂寥的背影给傅恒。心中想起方才皇后娘娘问她可有喜欢过傅恒,她的回答是从未有过非分之心,今后也不敢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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