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耳机都能听到赵春倪那充满绝望的声音，顾楠缓缓转过身，看到那张妆容尽毁的脸，一脸平静。
保安看着赵春倪，又看看顾楠，对着依然戴着耳机的顾楠开口：“认识？”
顾楠没有说话，赵春倪看着她，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就在她心灰意冷不打算继续纠缠的时候，顾楠开口了：“嗯，她被男人甩了，心情不好来找我。”
保安又看了看赵春倪的脸，觉得顾楠的话有九成的真实度，转而宽慰赵春倪：“这世上的男人那么多，何必为了一个大猪蹄子哭成这副鬼样子。”
赵春倪没有把保安说的话听进去，她直愣愣看着顾楠，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见顾楠转过头不再多看她一眼，她也跌跌撞撞跑了过去紧紧跟在她身后。
就像是溺水看到一块浮木，也不管浮木能不能承受她的重量，也只能抓住这唯一的希望。
她跟着顾楠到了她家门口，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顾楠家的摆设，门就“哐”一声关上了。
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赵春倪呆呆地站在门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廊的灯是声控系统，没了动静之后原本亮堂的走廊瞬间变得黑漆漆。
赵春倪心一下沉了下来，慌张地开始敲顾楠的门，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刹那，走廊的灯也亮了。
她敲得很用力，一下又一下，像是在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
顾楠没被她的敲门声吵到，对门可就不乐意了，正敷着面膜玩手机的钱艳艳被吵得受不了，直接把门打开不客气地冲着不识好歹不分时间制造噪音的始作俑者骂道：“哪个不长脑子的不睡觉跑这砸门？精力好就去工地搬砖去，吵别人睡觉心理怕是畸形吧？”
被这么尖酸刻薄一顿骂，赵春倪慢慢转过身，对上了钱艳艳生气而又不满的眼睛。
赵春倪没有认出钱艳艳，倒是钱艳艳认出了赵春倪，虽然这人脸上的妆掉得七七八八，整张脸丑得不能用普通的“丑八怪”三个字形容了，她还是准确认出来这就是刚刚上了大新闻的女主角。
钱艳艳说话本来就直，还不好听，语气也有些讽刺：“哟，我还当是哪个脑子不好使的呢。这不就是顾家少爷的未婚妻嘛，啊，不好意思，现在应该是前未婚妻了，刚刚顾家已经发表态度要退掉这门亲事。落魄的鸡还没当上凤凰又换了个物种转当乌鸦了？”
赵春倪气得直发抖，却一时半刻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她。
钱艳艳对打扰自己晚间休息的人向来不嘴软：“怎么？视频中男人的床爬够了，转而来爬另一个男人的床？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瞎子才能忍受吧？”
“你！”赵春倪火气“噌噌噌”往上冒，站在原地半天就冒出了一个“你”字。
钱艳艳也不想和她多说话，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再吵吵我就报警，扰民还理直气壮了。”
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把赵春倪隔绝在了门外。
顾楠没有再打开门。
因为头一天晚上的过量运动，顾楠倒头就睡，睡得很熟，一夜无梦。
睡醒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看赵春倪在不在门外，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宽大的睡衣，踢踏着拖鞋走向了大门口，看了看猫眼，没人。
然后她打开了门，确定走廊当真没有一个脸上全是可怕妆容的女人，才重新把门关上。
估计是想开了回家了，亦或者是找到什么朋友借宿了。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吃了面包喝了牛奶，就去超市买蔬菜果肉。
外卖比不上自己做的菜好吃，顾楠不介意做饭洗碗麻烦，觉得让生活质量更好才是对自己真正的好。
她下了电梯，走出了她住的这栋楼，穿过楼下的小花园，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目光呆滞、妆容可怕的女人。
顾楠：“……”
赵春倪坐在石凳上，有些困，却睡不着，她坐了一晚上，从天黑到天亮。巡逻的保安看到她一脸怪异，几个不知道情况的还去通知了其他人，后来知道这人失恋了精神状态不太好，也就没管了，放任她坐在石凳上。
顾楠站到她身前的时候，她都有些呆愣，像过了很久才发现有人站到自己面前，下意识抬头，看到了顾楠面无表情的脸。
她脑子现在转不过来，看了顾楠好久，都好像没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顾楠手里还提着个环保袋，现在这情况也不能去买东西了，既然她都让人跟到这了，放着不管也不行，监控摄像头都正常运作着，人是她带回来的，得负责。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走。”
赵春倪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愣愣看着顾楠，然后站起了身，乖乖跟在她身后走。
就算现在顾楠带她去地狱，她也绝对没有半点意识。
她仿佛被掏空了，思想没了，心也没了。
顾楠没想给赵春倪整一个丰盛的早餐，塞给她一片面包之后让她卸妆洗澡。
赵春倪抱着顾楠扔给她的睡裙，机械地走去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顾楠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这个之前巴不得让她死的女人，要怎么处理？
赵春倪洗得很快，十分钟就出来了。也不知道是本身洗澡就快，还是不愿意一个人呆着。
她的脸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化学物品，显得有些憔悴。赵春倪长得不丑，但也说不上特别好看，中等偏上，但喜欢化浓妆，本来一个小清新妆容就可以将自己打扮得精致无比，非得把自己整成一个红灯区失足妇女的模样。
顾楠不想评价别人的审美，现在只想把她打发掉：“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赵春倪两眼无神，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不想回家。”
顾楠双手抱胸，挑眉道：“所以你觉得我这里很欢迎你？”
赵春倪：“……”不欢迎。
可是她——找不到可以收留她的地方了。
顾楠最后带着赵春倪去买菜了。
赵春倪可能是精神已经非常恍惚了，不化妆不出门的她，现在顶着个大素颜，手里拿着一个环保袋，小心翼翼跟在顾楠身边。
顾楠往东她就走动，顾楠往西，她绝不会朝北走。
她跟着顾楠从蔬果区走到生鲜区，顾楠不断往购物车里放东西，她就推着车子跟在她身后。
很多蔬菜她都分不清那叫什么，熟了她知道，摆在这里的全是生的，她有好些都认不出来。
特别是被切成一块块的猪肉，她根本分不清哪些肉是猪的哪一个部分。
顾楠很熟悉，挑了几块肉给师傅称重之后再度被扔进了购物车。
结完账后，赵春倪负责把所有东西提在手里。
娇生惯养的她哪里试过干粗重活，刚提了没几秒胳膊就酸得不行，左手提完换右手，右手不行了又换左手，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了，她刚准备开口跟顾楠说太重了能不能换个人拿，就听顾楠清清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前面有个的士，帮你拦了吧，你家在哪？”
刚出口的话硬生生又憋了回去，只是脸上的不甘却没法收敛，就那样大刺刺摆在那，臭着一张脸不甘不愿地给她讨厌的人提东西。
超市离顾楠家不远，十分钟的路，因为赵春倪走走停停，走几步路歇一下，走几步路再歇一下，十分钟的路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顾楠从头到尾没帮过她。
好不容易走回了家，赵春倪如释重负将手中的袋子扔在了地上，两只手已经酸软得仿佛不属于她。
顾楠奖励了她一杯冷水。
赵春倪坐在了餐厅的椅子上，看着顾楠将环保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再一样一样放进冰箱，动作熟练，像是很早很早之前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顾楠嫌她坐在这里碍事又碍眼，把她打发去客厅把手机充上电。
这么久过去了，赵春倪的手机早就没了电，她联系不上别人，别人也联系不上她，身上没现金，也不能手机付款，她只能紧紧跟着顾楠。
充了一会儿电，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滴滴滴滴”的消息声音不断响起，全部都是因为看了新闻询问她相关情况的，只是其中的真心假意，她就不想猜测了。
她爸妈都没有给她发消息，估计是自顾不暇了。
她打开网页，想看看现在的情况，是否赵东为了转移大众的注意力，买通记者引导舆论走向。
希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只会“啪啪啪”打脸，生疼。
不仅仅是昨天顾楠给她看的新闻，今天又曝出了赵东的很多黑料，包养小三四五、涉嫌贩毒、教唆犯罪……赵春倪都不知道这些里面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往下翻了翻，不仅有赵东的，也有她的。但她就是个学生，干不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除了被彭山怂恿一起解决顾楠这件事是最严重的。其他相比赵东而言，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顾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旁边，看到了她在看新闻，一言不发。
直到她把手机屏幕重新锁上，抬起头，看到顾楠一瞬不瞬看着她。
眼前的女生浅浅勾起了一抹笑，极淡，没有鄙视嘲讽，只是很平淡地问着她：“是不是很后悔，之前都没有好好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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