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背对着月色,面朝黑暗。
乱惊恐地看着她,只能从一片模糊中辨认出咧开的嘴,“快点结束吧,小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
下一秒她与他近在咫尺。
乱听到了丝毫不乱的呼吸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丸的一天,从响彻云霄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开始了。
粟田口一家全都揉着头,看向尖叫的源头。
“乱,做噩梦了?”平野揉了揉眼睛,困意完全被入耳魔音驱散。
梦、梦?乱低头,发现自己一身寝衣,坐在被窝里。他慌忙抬头看向旁边的药研藤四郎和对面的厚藤四郎,三个人的表情都是同样的茫然。
总不可能三个人做了同样的梦吧。“小叔叔,小叔叔在哪?”
“乱睡迷糊了吗?小叔叔在隔壁房间啊。”不知情的博多开玩笑,“真是羞羞啊,做噩梦害怕到找大人——啊!小叔叔,一期尼,早上好w!”
“小叔叔,一期尼,早上好w!”
“早上好,大家。”推门进来的一期和鸣狐朝满房间爬过来的小短刀们打完招呼,看向脸色苍白的乱,一期一振担忧地问:“乱做噩梦了吗?”
“……啊,啊!做了很可怕的噩梦!”乱胡乱回应着,期冀的眼神对着鸣狐,“小叔叔昨晚睡得好吗?”
鸣狐一脸平静,轻声回答:“睡得很好。”
怎么可能?!三位短刀都一副藏不住的震惊脸,一期一振皱了皱眉。正要询问时,壁橱的门被拉开,露出穿戴整齐的鲶尾和骨喰。绀紫长发的元气少年开心地抬手问好:“早安民那桑!”
“早安。”
“早安鲶尾,骨喰。”
“早安鲶尾哥,骨喰哥。”
“话说我昨晚听到了好几个人的梦话哦,一直在嗷嗷乱叫,超级~有趣的,竟然全~部都接上了!”鲶尾笑嘻嘻地,视线在几个弟弟身上转了一圈,看向门口的一期一振,“一期哥猜猜都有谁?”
“肯定不是我。”可靠的平野迅速否认。
“哎?肯定也不是我啦,我可是有超男子力的大男子汉!”博多挥手比出一个夸张的弧度,不怀好意地盯着乱,“不会……乱做噩梦吓到说梦话了吧?”
“怎么可能!”
“不要否认嘛~”博多吃吃地笑起来,“表情超心虚!啊!厚和药研哥!不会吧!你们三个晚上都做噩梦啦?!”
“答对了!”鲶尾搂着身旁的骨喰,手指在空中晃圈圈,“昨天晚上真是吓到我和骨喰了,三个人哇哇乱叫,还说什么’抓到你了!’、’大坏蛋!’、‘小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真好奇你们梦到了什么。”
没有怀疑的一期一振宠溺一笑,揉乱了弟弟的头发,“还做噩梦的话,可以躲进哥哥的被窝里哦。”
“mo!!一期哥!”脸通红的乱大喊着,抬手一个枕头砸向了大叫着“恼羞成怒啦!”的博多。博多灵敏闪过,枕头正中鲶尾的脸。
“啊,会心一击。”一旁的骨喰面无表情。
“可恶……这样就打算赢我吗……!去吧!马粪!”鲶尾抄起掉落的枕头,向博多丢去。
“啊啊啊马粪是什么啦!鲶尾哥太恶心了!”
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下,粟田口们陷入枕头混战,屋里一片大呼小叫,欢腾得很。
药研看了看明显忘记重点,沉迷游戏的乱和一脸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玩得很开心的厚,皱起的眉头在笑声中缓缓舒展开。
大概真的是个梦。
也是,已经有两次教训了,他怎么可能如此不理智。
鲶尾和骨喰在混乱中对视一眼,一齐对鸣狐点了点头。
鸣狐接住扔过来的枕头,果断向空门大开的一期一振砸去,正中后心。
成功混过去了。
主公昨夜送着孩子们回屋,和骨喰鲶尾串好了口供,信誓旦旦说他们不会怀疑。
主公说的没错,昨晚来找他的乱和药研根本不清醒。
鸣狐在心里暗暗想着,发散的思绪不由得飞飘到昨晚。
“快点结束吧,小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
李清河语重心长地劝诫,惆怅地发现乱丝毫没有受教的意思。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瞬间冲到乱藤四郎面前,手下一点,故技重施一道灵力打进男孩身体,被击中睡穴的乱登时断片,倒在了她的怀里。
早就说了!过来偷袭一点意义没有!要是被大将秋后算帐怎么办!没能拦住兄弟,却被拖下水,现在面临生死边缘的厚冷汗刷刷,吞了吞口水,颤巍巍出声:“您,能不能就当作没看见我?”
厚藤四郎,为破甲而锻的铠通刀,刃长七寸二分,元幅有六分五厘宽,属于比较小的刀。但是棟的厚度足足有四分。相较于刀长和宽幅特别厚,这也是名字的由来。平造、地肌是小板目。直刃中混有乱纹,栫没有镡,栗形等配件也和其他刀相反。
付丧神厚藤四郎是个开朗快活、忠于审神者的孩子。有着就如他的刀刃那样直率、又让人舒服的性格。
李清河被不按套路出牌的厚逗笑了,没同意没否定,勾了勾手指。厚眼一闭脖子一横,大叫“冲啊”扑了过去,李清河大手一抛把药研丢给缀在厚身后的鸣狐,空出一只手迎上破罐子破摔的厚。
鸣狐落后一步接到药研,抬头不出意料发现,厚也步了乱的后尘,被李清河左手搂住,和乱一左一右以抱婴儿的姿势托在怀里,流畅的动作一看就是经受过千锤百炼。
要他说,挺和谐的。
鸣狐收刀,抱着药研站在原地。
“看起来你也是被那两个小家伙撺掇来的。”李清河了然,抱着两个小家伙侧过身,“走吧,把他们送回去。”
鸣狐抬脚走到李清河身边。“抱歉。”
“抱歉什么,又不是你要干掉我。”李清河嘻嘻一笑,却看到旁边的鸣狐摇了摇头,“嗯?你不是说这个?”
“那杯,茶。”
“啊那个,你之前已经说过了啊。”
“没有,说。应该当面道歉。”
“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你下的,道什么歉。
“说起来,”李清河岔开话题,低头观察带着面甲的少年,借着月光看清了少年眼下红色的纹路。“你和你的兄弟们好像不太一样?”
鸣狐,镰仓时代的刀工粟田口国吉所打制,造込是短刀小胁差常有的平造,地肌小板目,刃文直刃,切先小丸。镰仓时代稀有的大平造,没有镐筋和横手,刀身宽阔,是差表上刻铭的珍贵打刀。刀长很短,比部分胁差都要短一些,与其说是打刀,不如被称为腰刀。作为刀剑男子的鸣狐带着一只随从狐狸,除了喜欢之外的表情基本上都由狐狸来表现,暗中其实喜欢看到周围的人对此吃惊而惊讶的表情。
狐之助却说它从没见过这座本丸鸣狐的狐狸。
鸣狐沉默。
“?”
“……抱歉,忘记了。”反应过来的鸣狐开口,“我是由粟田口派的左兵卫尉藤原国吉打造的打刀,一期一振和藤四郎们的锻造者粟田口吉光是国吉的弟子。”
“同一个流派,锻造者不同吗……?这样啊。你眼下的纹路和狐之助很像,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李清河没有问少年是忘记了什么,善解人意转移了话题。
“是赤妆线,身为神明的证明。”
“真是不可思议。”李清河轻声笑起来,“大唐也有鬼神之说,但是没人亲眼见过。没想到在日本竟然能和真正的神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并没有什么。”鸣狐注视着怀里昏睡的药研,平时看起来总是冷清严厉的细长吊梢眼此刻微微垂下,安静而温柔,“神明……也一样保护不了大家。”
李清河讶异地看向少年,鸣狐没有阻拦几个小孩子,而是选择一同前来,肯定是想借此机会和她说些什么。“我明白了。”腾不出手,她干脆轻轻撞了撞鸣狐,示意他坐下。“我大概知道一些情况。不必忌讳,想说什么就说吧,今夜还长。”
鸣狐停下脚步,看着李清河干脆利落席地而坐,凭空变出三件披风,拿着一件小心地裹好怀抱里的乱和厚,另外两件递到他面前。
望着他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一副准备齐全要听故事的模样。
只差面前放一盘点心了。
然而就是这种坦然不做作的态度,让鸣狐奇异地放松下来。他顺从地坐到左边,把药研的头轻轻放到膝上,接过两件披风分别裹住药研和自己,抬头望向皎洁的月亮。那些无处倾诉的话,此刻顺畅无比涌到嘴边。
“……我有一只狐狸。
“曾经。”
那天的本丸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