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用袖中剑也这么厉害,为什么以前只见你用长剑啊?”
这个问题问得涟城璧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眼中的烈火也渐渐冷却了下来,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剑乃兵中君子。”他解释道。
君子,又是这个词。
程瑾一下子便明白了涟城璧想要说的话,还有没能说出口的话。
在所有人眼里,涟城璧都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君子。
他只用剑,因为剑是君子之兵。
他穿一袭白衣,不染尘埃。
他待人接物都如春风般和煦,不会给任何人难堪,还会适时的帮他人解围,这份体贴的心意,是旁人拍马也及不上的。
他是一个完美的君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的名声,“涟城璧”这个称呼才在江湖中广为人知。
一切都是为了涟母,以及无垢山庄中众人的一个执念——“重振无垢山庄”。
涟城璧活得几乎失去了自我,即便他将袖中剑练得出神入化,也只能坚持用长剑作为武器。
或许涟城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将自己永远也无法完成的事情变成了心愿,投放在了程瑾的身上。
只要程瑾能够学习袖中剑,用着袖中剑来防身、自保,就像是他在用着袖中剑一样。
想到这一单,程瑾握紧了手中的青霜剑,抬起头,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紧紧的盯着涟城璧,承诺道:“哥,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她的眼睛里像是藏了满天星河一般,璀璨极了,让涟城璧有了一刻恍惚,不自觉抬手想要抚摸到这漫天星辰。
可最终,理智还是占领了上风。
他后退一步,再次将冷静自持的外壳穿了起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道:“好。”
***
时间缓缓地流淌而去,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短短一年的时间,程瑾身上便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一手袖中剑的功夫深得涟城璧真传,用得出神入化,让人防不胜防,再加上学了医术,将她脑袋里面稀奇古怪的点子全都做成了整人的药粉、药丸子。
就连涟母都不得不感慨,如今就算是把程瑾扔到江湖上去祸害苍生,也不用担心她不能自保了。
这话刚传出来,程瑾便不依了,撒着娇要涟母说她是世界上最贴心的小棉袄,闹得涟母哭笑不得。
如今涟家兄妹俩的相处模式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涟城璧忙的要死,只有偶尔从外面回来,给程瑾带了礼物,兄妹俩才有机会见见面,简单嘱咐几句,涟城璧又要去忙。
可到了现在,两个人亲密的就像是一个人一样,每天涟城璧练剑的时候,程瑾也跟着练剑,或是读医书,等到涟城璧外出处理事务的时候,程瑾才会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有一次,涟母的手帕交来无垢山庄中小住,还打趣这兄妹俩,看着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一般。
只不过这位夫人在无垢山庄中没住几日便离开了,说是家中出了急事,倒是把涟城璧和程瑾都给闹得一头雾水。
那位夫人临走前还特意和涟母约定了,说下次要让她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起过来,好好的向涟城璧学习一下。
程瑾听说了以后,笑嘻嘻的对着涟城璧打趣道:“恐怕她的愿望要落空了,现在我哥可是个大忙人,想见我哥的人多了,光是排队,都得排到明年去了。”
“是呀,您就看每天投来拜帖,都堆成山了,一个个都是想和少庄主切磋切磋的,自从少庄主与那恶贼汝玉一战成名后,这帖子可从没少过。”怜心也跟着应和。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被打趣的涟城璧只能无奈的笑笑。
再看向桌上堆积成山的拜帖,他干脆将程瑾扣下做苦力:“陪我一起把这些拜帖回了。”
“什么?拜帖还要回?”程瑾有些懵,不敢相信的问道。
“自然要回。”涟城璧说得理所当然,“若是要应允,那你就得回一封帖子,告诉对方你同意了,约个时间,约个地点比试一番。”
“若是要拒绝,那你也得回一封帖子,谦虚一点,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婉转的回绝,这样对方也能下得来台嘛。”
这里面的讲究可多了,只是程瑾一直不关心俗物,才一无所知罢了。
程瑾确实不知道,听涟城璧一说,她再看向这满满一桌的拜帖,才终于感觉到涟城璧有多么头疼。
她一直以为,这些所谓的拜帖就像是小姑娘给心爱的小男孩写的情书一样,你有情我有意,那就能凑一对,打一架比试比试,如果丑拒了,直接扔垃圾桶就好了。
竟然还要回贴的吗?!
程瑾有些头皮发麻,刚想脚底抹油溜走,就被涟城璧一把抓住,按在了桌案前。
他从满满一桌拜帖中划出三分之一,对程瑾道:“把这些帖子回完,我就放你走。”
“等到过些日子,我还带你去南湖泛舟。”
威逼加利诱,双管齐下,程瑾立刻将逃跑的念头丢到了爪哇国,兴冲冲的看着涟城璧,求证道:“真的吗?”
自从去年她出去一趟,出了事情,涟母就再也不许她出去玩了,唯一能出去的机会也只有跟着涟城璧一起去杨家马场。
就算骑马再好玩,整整一年的时间,也足够程瑾腻烦的了。
这次有了出去玩的机会,她怎么能不激动呢!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涟城璧反问道。
“哥哥太好了!”程瑾欢呼一声,不需要涟城璧催促,她主动跑到了书桌前坐好,按照涟城璧给她的格式,模仿着涟城璧的口吻,一一的写起了回帖。
当然,是拒绝的回帖。
要说起来,这项工作还真的只有程瑾能帮涟城璧分担。
她一手毛笔字也得到了涟城璧的真传,兄妹两人写出来的字几乎一模一样,只有把两个人的字放在一起认真对比,才能够看出来,一个更苍劲有力,将锋芒都隐藏在了一笔一画的勾勒中。
另一个则是笔锋更柔和一些,也更随心一些。
想到这一点,程瑾抬眼看向书桌另一旁的涟城璧,见他正在认真的垂眸书写,不觉有些怔神。
她手中的笔杆无意识的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颊,越是了解,她便越发现涟城璧是个难得的贵公子。
和那些江湖草莽不一样,他完美的让人敬仰,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月一般,皎洁,高贵,让人觉得仿佛触手可及,又远在天边。
这样的男子,要怎样优秀的女子才能与他并肩呢?
程瑾想到了沈璧君,听说现在她在武林中已经有了“第一美人”的称号,再加上她不俗的身世,或许她和涟城璧真的是天作之合。
在她记忆中的剧情里,就是沈璧君把涟城璧拉下了神坛,看尽了人间的烟火繁华,可也是她害得涟城璧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
想到这里,程瑾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在羡慕沈璧君,还是在嫉妒她。
羡慕、嫉妒,都是因为她才是那个能够影响到涟城璧情绪的人。
程瑾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或许是在更深入的了解了这个武林以后,发现和自己“记忆中”的剧情大不一样,让她有点惊慌失措了。
在程瑾的记忆中,这个故事大约有三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有“涟城瑾”这个存在,在这个版本里,涟城璧并非涟家亲生子,而是被抱养的。
还有一个版本里面并不存在“涟城瑾”,在那个故事里,沈璧君并非父母早亡,也没有一个高寿的,抚养她长大的奶奶,取而代之的是和逍遥侯有着一段过往的母亲。
她的母亲还是武林盟主,就和现在程瑾听到的江湖故事中所说的一样。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了,这些记忆渐渐的都已经有些模糊,到现在,就连程瑾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涟城璧究竟是不是涟家的亲生子,和她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只是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她一定要探明真相才行!
程瑾胡思乱想着,她只顾着盯着涟城璧看了,却没有注意到门外。
涟母站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程瑾没有注意到涟母,涟城璧背对着门,原本是可以听到脚步声的,可程瑾灼灼的目光乱了他的心神,让他一时间也分了心。
最终还是怜心注意到了,她研着墨,小动物一般的直觉让她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抬头一看,就撞进了涟母深沉的目光中。
那目光莫名的有些可怕,吓得她惊呼一声,墨汁一下子撒了出来。
“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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