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阮清岚绝望地闭上眼,浑身因为强忍药性止不住的颤栗,却死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一副任自己宰割的样子,连无欢的心仿佛被巨石击中,压得喘不过气来。
“唔......”身体里想要被释放的灼热感再次冲上来,一声嘶哑的低吟从阮清岚喉间溢出,又被死死压下。
连无欢一怔,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慌慌张张蹭起身来,推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屋外夜黑风高,满天阴沉,看不见星星和月亮,静得只剩下冷风吹得枝叶飒飒的声音。连无欢独自站在廊边,一手撑在栏杆上,急促而深重地呼吸着,冷风钻入肺腑,勉强找回了被愤怒和仇恨夺走的理智,内心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她都做了些什么......
小心翼翼偏过头去,看着屋内昏黄的光透过纸窗射出来,脑海中倏忽又浮现出方才的景象,连无欢受到惊吓般忙地把头别开。
可方才阿阮痛苦难耐的样子,依然清晰得历历在目,像是印在眼前的魔咒,饶是如何摇头闭眼,也挣脱不开。
阿阮刚才,一定很难受吧......
想到此刻那“佳人醉”的药性应该仍留在体内折磨着她,连无欢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心里只觉要滴出血来。
当日买下这药时,黑市商人就和她说过,这“佳人醉”珍稀昂贵之处,不仅是在于药性比寻常之药烈上好几倍,要足足发作个一晚才能停歇,更因为其实根本无法可解。
一旦在药性催动下进行欢爱之事,便会真的“醉”在其中,再也醒不过来。这般狠辣毒绝的药,往往被人不惜花重金买去,报复不共戴天的世仇死敌,以泄心头之恨。
□□焚身,生不如死,却只能生生受着。捱不过去,就是死。
她竟然......把它用在阿阮身上。
“咚”,紧攥的拳用力击打在坚硬的青石栏杆上,仿佛这样心里就能好受几分。
而阮清岚......的确不好,是非常不好。随着时间愈发强烈的欲望和无法解脱的痛苦,在身体里喧嚣称霸着,抽走了体内所有的力气,又偏偏留下了清醒的意识来承受这份折磨。
脆弱的舌不知何时被抵在了齿中,甚至被咬出了血来,大概这具不得好生的身体也是,恨不得立即死去吧。
可无欢说,——你死了,亏欠我的谁来还?
不......她应该活下去。
用尽力气挣扎着分开齿和舌,哪怕接下去要面临的是无尽痛楚的深渊,她也没理由逃避。
这也许是两人相识后,共同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上天怜悯,清晨阵阵吹拂的风中,终于送来了第一声响彻的鸡鸣。
一晚过去,药性终能消失了。连无欢迫不及待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到了榻边,才将床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眼泪也跟着扑簌簌掉落下来。
阮清岚低垂着头,闭着双眼,不知是中途被折磨得晕了过去,还是一直到药性消失后,才脱力沉沉睡去。其实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连无欢不敢去想,更不愿面对。
苍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血色,额边几缕散落的青丝,被冷汗濡湿,贴在耳侧。就连单薄的内衫也被冷汗完完全全地浸透,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绑在床头的双手仍保持着紧握的姿势,手心被指甲刺伤,流出殷红的血来,此刻还在一滴滴沿着手腕滑落。
连无欢不禁已是泪流满面,颤抖地伸出双手将绑住阮清岚的绳带解开,发现连她洁白细嫩的手腕上,也染上了青紫色的勒痕。
“阿阮......”连无欢像是自言自语,轻唤了一声,便将她打横抱起,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水气氤氲笼绕在桶边,热腾腾的雾气从水中蒸浮升起,终于让泡在里面那具冰凉的身子变得温热。
连无欢小心翼翼为阮清岚擦拭着身子,避开心口那处被利剑刺穿的伤痕,生怕弄疼了眼前白瓷润玉般精致的人。可看到后背肩旁那块青紫瘀痕时,还是忍不住心底一颤。即使擦拭时极轻极轻,又绕过了触碰会致痛的伤处,可不知为何,阮清岚还是醒了。
阮清岚睫毛轻颤,接着双眸慢慢睁开,眼前还是一片朦胧。感受到身下升腾而上的热气,一时恍惚,缓缓动了下疲惫的身子。
是做梦了么?自己应该还被无欢绑在床上吧。
正在为阮清岚擦着后背的连无欢,感受到她的几乎微不可见的移动,手下动作一楞,怔在了原地。半晌,才绕上前去,轻声道:“阿阮......你醒了。”说完垂下双眼,目光移离,不敢去看那个已经苏醒的人。她怕,怕看见阿阮眼中对她的厌恶和憎恨。
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站在眼前对自己说话的人,告知着阮清岚,这不是梦。
原来不是梦啊......即使身体痛意未消,心里却有一刻欣喜。
低垂着眼的连无欢,小心觑了一眼阮清岚,若有若无间瞥见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接着神使鬼差地又睨见她眼中欣喜的神色。
她......是在开心吗?她不很自己昨晚那样对她?
“无欢。”阮清岚的声音依旧很微弱,显然昨夜是疲惫至极,还没恢复过来,“我自己来吧。”
连无欢怔了怔:“......好”将擦洗身子用的帕巾放在浴桶边沿,转身就要出去。
阮清岚拿过帕巾,想要沐浴清洗,毕竟这身子,昨夜几乎被涔涔的冷汗冲刷了个遍。沾湿在身上,是极为不适的。奈何只是轻微动了一下,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手也不再受控制,僵直地定在那里,小霸王似的偷懒。
而连无欢,就像后颅长了双眼睛一样,走了几步,又倏地停住,调回过头来:“还是我来帮你吧。”
浴桶中的人笑笑,沉默着答应,并不再答话。
出来的时候,阮清岚也是被连无欢抱着的。
“我去给你找大夫。”连无欢将她轻放在床上,又拉过凌乱窝在一旁的被褥,整齐铺展开来为她盖上。不等阮清岚回答,也不看她一眼,便出了门去,当真是去寻大夫了。走时还不忘捎起桌案上的鬼面具带好。
那一刻,连无欢无法逃避自己的内心了。也许她是恨她当初背叛的,但,那份刻骨铭心的爱也未曾忘掉。忘不掉。
倚在床上的阮清岚望着连无欢促然离去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泛出了春风和煦般温暖的笑容。
无欢心里,还是有她的......那就足够了。
“唉,此处后肋都断裂了,姑娘你且忍着点,我现在就为你接上。”大夫刚为阮清岚在心口处的伤洒好止血愈伤的药粉,又看见她背后一大块青紫瘀痕,伸手摸了摸,叹息到。
连无欢在一旁紧张看着,只见那大夫右手手掌轻抚在那片青紫上,渐渐找到断裂的骨缝处,接着又伸出另一只手,左右分置两边。
“姑娘......”大夫悯声提醒,该是要开始接骨了。
“您且动手吧,无需顾虑。”阮清岚声音依旧平静温和,像是一粒定心丸,平复安定下了屋内每一颗紧张压抑的心。
手摸心会,拔引牵伸,端挤按提,摇摆触碰,大夫的双手慢慢动起来,速度也是不断加快。最后夹挤分骨,折顶回旋,“咔”的一声,断骨终算是接好了。直至此刻,屋内仍是静默无声,只是阮清岚纤瘦的身躯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大夫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舒了一口气:“好了,姑娘以后要多加注意,小心勿要再撞击到此处伤骨了。”言罢背起药箱,拿好诊金便快步离开了。
出去时,还长吁了一口气,又痛心地摇摇头。方才在里面,那姑娘身上别的伤不说,就那双腕上的勒痕,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想及屋内另一位戴着厉鬼面具,凶神恶煞,说话也冷冽无情的人,心底又徒增了一分对她的惋惜怜悯。可怜了这姑娘,竟然要受到如此恶魔的凌虐......
而此刻屋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夫可怜了好几遍的阮清岚,以及“凶神恶煞”的连无欢,一同陷入了沉默。良久,阮清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站起来走到连无欢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兰制的长方形小匣子。
“无欢,这是今年昌城花灯会上的那份彩头......”你说你想要,我为你赢回来了。
两人挨得极近,阮清岚的话像轻声细语的呢喃,掺着凤髓的香气,飘绕在两人之间。
连无欢垂首凝视着那只精致得近乎完美的匣子,面具遮住了她的表情,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听见她淡漠疏离的语气道:“收回去吧。”
阮清岚一怔,神色晦暗莫名,倒也没再说什么,默默将匣子又揣回了怀里。
戴上面具的无欢,又变得冷漠了......
“旁人面前还是叫我公子吧。”连无欢岔开了原来的话题,“我去牵马。”
“去哪儿?”
“景竹村。魔女连无欢曾在那里杀害了村里一家三口无辜的人。”以前不在乎那些陷害和骂名,最后却差点让自己葬身万空谷底。江湖正派,真正又有几个人担得上一个正字?无人为她平怨,这杀身之恨,总得自己来雪。
“好。”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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