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这天半夜,叶檀删除了微博,又发了一条语焉不详的道歉,连道歉对象都没有指代清楚,就不再吭声了。

    见状,事态终于平息下去,直播平台也不再要求林望雨去道歉。但是事情没有了解,热搜一日游之后,他被人扒了个底朝天。

    “窥屏狙击”的热搜刚刚掉下前五十,另一条“女装大佬”的热搜一路飞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榜首。

    “EE直播平台当红女主播YUIKA竟然是女装大佬!粉丝痛哭要求偿还打赏金!!”

    一张配图是和平台签约的个人身份信息页,性别一栏明晃晃地写着“男”。另一张是他读书时的旧照,八成是哪位吃瓜的“热心好同学”友情提供的。

    “所以直播平台知道他是男扮女装?还允许他这么做?这不是欺骗观众吗?”

    “EE直播也太垃圾了吧。”

    “我也打赏过,可以退钱吗?”

    分管经理刚松了一口气,又被提了起来,接到领导的电话,冷汗“蹭蹭”得往外冒。

    “是,是,我马上联系他解除合约……”

    下城区某公寓。

    林望雨在论坛看到一个关于R神绯闻女友的帖子。

    他本来也是八卦地点进去,结果定睛一看,从二十四楼带节奏之后,楼下十个网友里有九个一口咬定女朋友是YUIKA的,证据编的还有模有样的。

    林望雨争辩了两句一点效果都没有,还被群嘲是酸溜溜的女友粉,差点气吐血,郁闷地闷头睡去了。

    毫不意外的,林望雨一觉睡到下午一点。

    直到邵茗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他房间,在他脸上踩过第n次,他才缓缓睁开眼,顺带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太阳穴隐隐作痛。

    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随手按了两下电源键,屏幕上还是一片黑,林望雨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忘记充电,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林望雨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插上充电器,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跑进厨房里,邵茗竟然又臭不要脸地把他的早饭吃了。林望雨不痛不痒地顺口骂了句,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包看不清保质期的感冒灵颗粒,冲水喝了。

    手机刚一开机,就接到了小姨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充斥着嘈杂的喧闹。

    “喂,姨?”

    “你现在干什么呢?”

    “没什么。”林望雨打了个哈欠。

    “林望雨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现在才起床啊?我都打了半天……打扫半天卫生了。你又熬夜打游戏了是吧?整天不干点正事!你说你都二十好几了,也不见你找个正经工作——我的,我的,五筒!——你说你天天就知道打游戏,打游戏能当饭吃吗?我跟你说,下个月之前,你必须给我回来!我可听你老张叔说了,你根本不是去找工作的!还开什么游戏直播?自己不务正业就算了,还打游戏给别人看?能赚到啥子钱?”

    “能。”

    听到最后一句,林望雨稍稍翻了个白眼,老子可是当红……女主播。

    “前天一晚上就赚了十五万。”

    “你骗鬼呢你?一晚上十五万?你是给谁包了啊你?少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姐生的,你不要脸你亲爹可体面着呢——我不管!你下个月之前必须回来,我给你找了个工作!卖保险的,一个月三千底薪,做得好的上万都有,三十岁之前就能把婚房首付解决了……”

    林望雨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嘴角抽了抽,硬生生地从里面听出来几分俗套的逼婚暗示。

    “……”

    “上钱上钱!二十!哈哈哈都拿来!!”小姨刺耳的喊声从手机里传来。

    “好好好,行行行。”

    林望雨敷衍着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未接来电。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经理居然给他连续打了十一个未接来电。太诡异了,这又是出什么大事了?

    林望雨回拨过去。

    对方的声音很沉,林望雨敏锐地嗅出了点来者不善的意味。

    “马上到公司来一趟。”

    ......

    两个小时后,一夜之间从当红女主播变成大众笑柄的林某,此刻正坐在公园长椅上,在一地落叶之中,背影显得十分萧瑟凄凉。

    他手里拿着一份合同违约赔偿证明,白纸黑字写着“赔偿EE直播平台违约金2000000元”。

    林望雨小心翼翼地数了好几遍,上面到底有几个零。

    哦,两百万。完蛋。

    由于主播自身违规行为导致的大众形象受损,业绩下滑,责任要由主播自己来承担。林望雨万万没想到合约里还隐含着这项条件。

    在金主的助攻下身价刚刚过七位数的林望雨,一夜回到解放前,变成了穷光蛋。

    在长椅上坐了十几分钟,凳子都快坐暖和了,从屁股不断往上传导到脊椎的寒意终于消停了一些。

    林望雨歪着头转念一想。不对,他不是穷光蛋,若果说穷光蛋是个0,那他的账户余额就是负了。这个月的打赏金平台还扣着,他就是砸锅卖铁忍痛割爱,最多也就只能还上一百来万。

    吹着凛冽的西北风思考人生。

    林望雨本来隐隐就有了点担忧,但是在热搜看见自己的女装照时,他还是恨不得一头钻进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

    好在,之前的一些流言蜚语也不攻自破了,至少在感情方面还了他一个清白。

    林望雨烦躁地抓一把头发,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关键是他付不起违约金。

    接近饭点,路过的大多是出来买菜接孙子的老头老太,行色匆匆,大多都吝啬于分给他一个眼神,吐着白雾急急路过,少数顿了脚步看他一眼的,眼神里也是透露着些许怜悯。

    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坐在外面,不是流浪汉就是和老婆吵架了。

    两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在附近追逐打闹,一个不留神撞到林望雨膝盖上,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男人,仓皇地退开了。

    林望雨叹了口气,伸手摸裤袋,掏出一盒没打开过的烟。女主播是当不了了,可能真的要跟他小姨去卖保险。

    但是林望雨摸遍全身所有的口袋,除了这盒烟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操。

    手机钱包呢?

    他猛地站起身,刚才那两个小孩还没走远,正好在看他,一对视,立刻心虚的拔腿就跑,扎进人堆中不见了。

    “……”

    林望雨丧气地倒回长椅上,把烟盒对准了对面的绿色垃圾桶,比划了两下,没舍得扔,还是把他这唯一的家当揣回了口袋里。

    当他第十次叹气的时候,忽然看见面前停下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林望雨一抬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充满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往他脚下扔了一张绿油油皱巴巴的纸,随即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林望雨低头捡起来,上面的毛爷爷笑得慈祥而灿烂。

    “公交车投币一块五。”

    夕阳西下,一个颀长的身影落寞地站在站牌前,把这句话读了三遍。

    身后,末班车司机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站台上那个穷鬼,关上了车门,掀起一阵浓浓的尾气裹挟着热流,把车开走了。

    ......

    KST战队基地,一队训练室。

    “老大!你和YUIKA双排了?可以啊!你到底用什么东西撬开了人家的嘴啊!”甄桓不可思议道,“她可是出了名的死也不开麦自闭型主播。”

    “撬你妈的嘴呢。”

    “加好友了吗?”

    “没,我辛辛苦苦地把试了不下几百次同时按匹配,总算和她排到了。”段梓洋苦涩道,“她还拒绝加我好友。”

    “她不是和你聊得挺好吗?为什么不加好友?”

    “女人心,海底针。”

    段梓洋也想不明白,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掷地有声地总结道。

    “不对,准确应该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唐羽程一脸艰涩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嘴角抽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举起手机给他们看,望着茫然的二人说:

    “YUIKA,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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