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朱彦迟迟才回到王府,脱下御寒的大氅,问下人:“王妃睡下了吗?”
下人回:“许是睡下了。两个时辰前王妃曾派碧芽来问过王爷去向,现在应该已经歇下。”
朱彦:“嗯,那本王就不去打扰他了。去收拾下揽月轩主卧,本王今晚睡那。”
下人领命去办事,安天命跟着王爷一路来到揽月轩。
四下无人,安天命跟朱彦谈起步得闲的事:“近三个月来,长安城内没有哪家布庄承接过绣金线凤凰嫁衣的生意。”
“属下盘查过那些会这门手艺的绣娘,无一人曾私下接手过。”
“王妃的来历实在可疑,属下多番派人打听,竟然连半点线索都查不到。”
朱彦抬手示意安天命不必说下去:“既然查不到,就亲自问他。他不是说过会引见那个赵西山与本王商谈,他若是忘了,明日本王亲自提醒他。”
安天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他觉得王爷对这个不明来历的男子有些过分的信任,不敢多问。
朱彦问:“凤栖楼查的如何?”
安天命答:“这凤栖楼自三年前开张,这背后的老板是谁无人知晓,对外的负责人是老鸨杨金花,但属下查出来,这家青楼里真正能做主的是里面的头牌小倌,名唤‘扶柳’。”
朱彦一顿:“本王似乎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安天命解释:“王爷听过并无稀奇,扶柳在长安城中名气不小,他的恩客都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还有一些富商和皇室宗亲,许是王爷从他们那里听过?”
朱彦冷哼:“本王想起来了,马博弈曾在本王面前提过此人。”
从王爷的语气中可以听出这段往事并不顺心,安天命思及马博弈将军那大胆胡来的性格,更加噤声不敢多言。
朱彦问:“琴笙呢,她一直待在凤栖楼里没出来?”
安天命这才想起还有这等要事没有告知朱彦,忙说:“她只在凤栖楼里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从后门离开去往逸王府。”
“嗯?”朱彦没有料到琴笙还敢回七弟府邸。
安天命接着说:“七王爷生性风流,琴笙姑娘算是美人里面能让人一眼记住的美人,她哭着拦在七王爷轿子外诉苦,直把咱们五王妃形容成容纳不下她的妒妇,七王爷一时心软,便让她进府了。”
朱彦摇头叹息:“看来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七弟,只是稀里糊涂被七弟送到本王府上。”
也是,七弟那个性子,最喜欢这种既娇滴滴又有才艺的美人。
安天命一直在想自己还有什么没说,暂时没有再说话。
朱彦让他退下去休息,而后简单梳洗过后躺到床上,下意识往里靠一点,才想起今夜无须与人分享床榻。
朱彦换了个姿势,侧身面对着床外,手掌抚上无人的空余位置,眉头微锁。
为何会与这个人自第一眼起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冥冥之中像是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
留下他。
合上眼睛不再多想,朱彦浅浅而眠,不知怎么一向无梦的他今晚竟做起梦来,梦到的场景还是那天迎娶布盼君的画面。
那棵不知何时被劈裂的古树上,站着一位通身白衣的男子,衣袂翩翩。
朱彦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觉得万分熟悉,他拉住缰绳停下自己身下的高头大马,看向那白衣男子,忘却周遭一切俗世纷杂,眼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而后那人翩翩坠入花轿中,竟是如鬼魅般穿透花轿顶部,再看不见身影。
谁都没注意到这一不同寻常的景象,只有朱彦一人看到,他急急忙忙下马来到花轿前一把撩起帘子,轿中的布盼君早已没有声息,而那个人就在布盼君身旁。
那人告诉自己:“救不回来了。”
说完,那人飞进布盼君体内,布盼君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朱彦。
她唤朱彦一声:“夫君。”
用的却是步得闲那故意矫揉造作的女音。
惊的朱彦瞬间梦醒,被这个算不上美梦也算不得噩梦的梦弄的毫无睡意,看看天色,为时尚早。
朱彦穿戴好衣物,他不喜欢旁人伺候,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安天命来到朱彦屋前:“王爷,碧芽那边有事想要王爷指示。”
朱彦打开房门:“怎么了?”
安天命说:“碧芽说昨日王妃让她去库房要了一套下人衣服,是男装,本以为王妃只是想要穿穿而已便没有通知王爷此事,但刚刚王妃起早,说是要乔装出府去玩,碧芽不知该怎么办,故托人来请示。”
“让守卫们都装作没察觉到的样子,放他出去,你派人跟在后面。”
朱彦突然又说:“不用太多人,本王要亲自看看他是出去跟谁碰面。”
“是。”安天命赶紧领命办事,碧芽来说时王妃已经在梳洗,此刻怕是已经在准备出府,自己要赶在他出府之前将一切打点好。
步得闲浑然不知自己已被贴上“要溜出府和目标人物偷偷会面”的标签,他正在铜镜前面仔细打量自己古装扮相,穿着下人的衣服却一点都不像下人。
没有胭脂妆容,本来盘成发髻的假发都梳成利落的马尾。
步得闲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苦恼:“明明我就是男的,怎么现在看自己穿男装这么怪,一眼就能被认出是女扮男装……啊呸,我是男的我本来就是男的。”碎碎念。
心好痛,明明自己是个男生,穿男装却能给人一种女扮男装的感觉,这到底是性别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哼,什么时候跟朱彦提一提加钱的事,作为自己的精神损失费。
碧芽将早膳端来:“王妃,吃饱了再出府吧。”
为安天命那边多争取一点时间。
步得闲一边吃着一边向碧芽询问,嘴里塞着食物没法说话,大眼睛眨巴眨巴——我现在看起来如何?
碧芽昧着良心夸赞:“毫无破绽。”
看惯了王妃女装,看着现在的步得闲总觉得有些不对,但碧芽相信,若是府外人看到步得闲这模样,大概会觉得是哪家的有钱公子哥偷穿下人衣服偷跑出来,倒不会怀疑他的性别。
画上女妆后的步得闲与不施粉黛的步得闲差别挺大,若非她日日守在王妃身边,怕是很难一时之间将两人联系上。
碧芽还想给自己争取机会:“王妃,您一个人出府,万一在府外出点事,奴婢可担当不起,就让奴婢陪你一起,好不好?”
步得闲摇头:“别了,带上你出门,你肯定会被那些纨绔子弟调戏,然后为了保护你,我可能要闹上公堂搬出王妃身份,或者偶遇其他皇亲国戚来一场浪漫邂逅,别了别了,我只是想看看外面是什么场景。”
之前去皇宫的路上看了两眼,步得闲对这个拍戏的地方很是好奇,只是想溜出去看看,并不想推动剧情发展。
碧芽满脸困惑,王府外面这么可怕?长安城的治安何时变成这样自己怎么不知道……
身为下人,只能由着主子的意愿来,况且王爷也没说一定要她跟着。
碧芽将钱袋放到桌上:“这是奴婢在账房领的碎银,足够王妃出去玩一趟。”
步得闲对剧组准备的道具很有兴趣,匆匆吃完早饭扒开钱袋看了看里面的钱,果然是一些铜板和碎银,外观看上去不算很新,做的很逼真。
步得闲将钱袋在腰间系好,心情雀雀地准备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碧芽陪着步得闲一路来到后门,那里守着两个仆役,看上去如果没有王爷的意思他们不会随便放人出去。
趁着步得闲没有注意自己,碧芽拿出手绢挥了挥,给那两个仆役传递消息。
其中一人看到,突然对身边的人说:“我去下茅厕,你在这守着。”
另外一人会意,忙说:“我也正好想去,一起吧,快去快回不会出岔子的。”
说着那两人一起离开,给步得闲从后门出去的机会。
碧芽目送步得闲开开心心地跑出府,就像一只飞出鸟笼的麻雀儿那么欢快,殊不知王爷的眼线已经悄悄跟上。
碧芽在步得闲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叹气,关上门。
步得闲本来就是无目的的闲逛,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按照碧芽跟他说的方向,来到长安城里最繁华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软糯香气,他一下子就找到香味来源,站在人家店铺前迈不开步伐。
王府里偶尔也有一些糕点,或许是为迎合大部分演员的口味,甜度很低,反正不是步得闲喜欢的味道,他又没那个脸让他们按照自己喜好做糕点。
好香,闻着就很甜。
每种都来一个,满满一大油纸包只要六十铜板。
热腾腾的糕点,好看精致,对嘴小的人来说都能一口一个更何况步得闲,他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好奇地左右看看,心里隐隐还在期待自己能够抓到穿帮之处。
不远处的茶楼上,朱彦正在品着这家茶楼最出名的招牌茶水。
清淡微苦,回味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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