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歌在人群里找到晏长陵,这个五妹妹后来看见她时眼眶微红,居然还笑着,然后在人群里把她抱得死紧,头埋在她的脖颈里。
她感到脖颈上有湿意,便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哄道:“是不是有人占你便宜?”
“担心你而已。”他直起身子把泪擦了,下颌微收,盯着她的脸,忽然沉了声。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他把晏长歌抵在了后面的廊柱上,黑眸盯着她的眼尾,那里上挑着,柔软的眼睫上其实还挂有一滴小泪珠,她这样微微笑着瞧他,反倒是让晏长陵心一紧。
晏长歌才不会跟他说方才的事,晏少谙给她的影响太深了,她听到哥哥这二字就忍不住躁动。
于是任凭他怎么问,晏长歌都几乎保持沉默。
现下心跳有些快,她眼睫扇了扇,手抵着他,轻声细语安抚他:“刚才面具被人弄丢了,这里人多,你又身体不大好,我们走吧,夜深了,得回去睡觉。”
晏长陵不信,末了却是轻微的叹息走在了她前面。
他步子走的大,腿又长,她跟到后面拐弯时被几个顽童撞倒,一声闷哼才惹来晏长陵回头。
夜色下她鬓角的银色流苏熠熠生辉,果绿色百褶裙挨了地,素白的软缎小鞋露出尖尖一脚。脆弱跟个瓷器似的。
“姐姐怎么样?”他跑过去扶起她,低头就能看见她小巧的鼻尖。只见她吸了口凉气,手隔着裙子揉了揉脚踝,一揉就痛出声。
“脚崴了。”晏长歌道。
他想掀裙子,被她止住了。这才发现她红了耳根,有几分的娇俏。
“大街上成何体统。”晏长歌低声斥责他。
他抬眼,随后半跪在她前面说道:“我背你。”
路上晏长歌就想,她这五妹妹可真厉害!背起她来就跟背大白菜似的,走的还稳。下巴便放在了他肩膀上,晏长陵目不斜视,嗅到那一股幽香时思绪微乱。
这一夜翻墙时花了不少时间,晏长歌索性就睡在了长青院,结果被他挤到了里侧。
她想,五妹妹真是有些霸道,一张床只给她留了一角。
*
第二日她早早的被他背回去,何嬷嬷心疼同时还是说她一顿。
晏长陵给她上完药自己先走了,晏长歌知道这人其实还是在生她的气,怪她昨晚不告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叹了叹,自己对镜抚上自己的眉尖,镜子里的人很年轻,恍如春花,谁知道里面是个她,上一世不得善终的晏长歌。
晏少谙喜欢的,怕只是自己这张脸,如今还当街被人调戏,她个没出息的,重活一次依旧这么没用,可跟苏静华差远了。
“姑娘出去晒太阳吗?今个儿的太阳可暖和了。”丹椒捧着鲜花进来,高高兴兴道。
她点点头,任由她扶着出去,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有很多事情说不得。他还是个小孩子,关系再好,她都不会跟他交心的。
……
听风馆出来到长青院有一片偏僻荒芜的地方,平日无人打扫,秋季遍地的落叶枯草,枝干光秃秃的,几间破屋子瓦片都掉了,是晏家的下人们偷情的好地方。
晏长陵自小见惯了,走的很快,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冷冷一笑,剪水眸子微阖,提步去院子,故意留了个缝给后面的人。
叫.春望的小厮模样猥琐的厉害,没姑娘愿意嫁他,至今仍是个打光棍,平日就在府里种花混日子。见着晏长陵海棠红的裙摆消失在了眼前,口水咽了回去。
长青院一年四季没有什么访客,地方凋敝,三间屋子就中间那个门开了个缝。
春望才踮脚进去,掀了帘子就看床,他下面都有点硬了。这些小娘子一个个都漂亮好看,胜似仙女下凡。
晏长陵躲在落地橱后面,手上是个棍子,就守着他进来。
见到了春望探进来的头想也不想一棍子下去,听见他的惨叫下一棍就打他的裆。力道大,不打死不罢休似的。
晏长陵中途打累了,便笑了声:“来干嘛?”
卷了半叠袖子,少年生的灵秀,歪头看他,竟似个看客。
晏长陵后面顺势丢了棍子,把蜷缩在地上的春望绑了起来,他坐在扶手椅上,一点也不着急。
“谁叫你来的?”他先问道。
春望嘴角都被打裂了,痛哭流涕,说话都不利索,没人告诉他这五姑娘怎么这么能打!
“没……没人!”春望道。
晏长陵颔首,摸起棍子抡腰打了一棍子,他顿时一跳,人在地上翻了个滚,呻.吟。
“不说?”晏长歌又笑问,半蹲在他面前。
春望心里发寒,被打怕了,他也顾不得什么,哭哭啼啼道:“是绿水姐姐,她叫我过来关怀关怀五姑娘。我这不是……还没说就被您给打了嘛。”
晏长陵意味不明看着地上的人,他说绿水,那背后就是苏静华了。她可真爱记仇,不过既然如此,他也就送她份礼物好了。
晏长陵一棍子打在他脖颈后面,打昏了这扰人的狗,不愿与他多说一个字。
后面这几天他都不曾去找过晏长歌了。晏长歌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时而想想过去,时而想想未来,衣服穿得越来越素净。何嬷嬷以为她跟晏长陵闹了矛盾,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个食盒,里面装的都是晏长陵爱吃的。
“姑娘这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看的老奴着急,跟五小姐也不往来了,其实老奴私下觉得五小姐人是真的好,若是姊妹二人有矛盾,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去找四姑娘说说话,读读书多好。”何嬷嬷在她跟前说。
晏长歌笑笑,安慰何嬷嬷:“嬷嬷你就别瞎想,我和妹妹好着呢。我也是有几天没看她,今天就去看看。你瞧你这心偏的,里面都装了他爱吃的。”
何嬷嬷却有理:“姑娘这些天净是吃,腰上都长了一圈肉,姑娘家身子如柳,那才好看。姑娘若瘦下来,老奴天天去厨房端你爱吃的。”
晏长歌挑了眉尖,抓着那食盒转身对何嬷嬷道:“那日子可长了。我还是先去看五妹妹。”
何嬷嬷让丹椒好好跟着,两个人走过去,太阳暖和的厉害,晒在身上舒服,她走了一路心情变得欣喜不少,不知是因为这秋阳还是长青院里的那个妹妹。
进了院子,她悄悄进去,一个人也没有,墙角还靠了根大棍子。
“五妹妹这门都没关,许是才出去马上要回来。我们等一等。”晏长歌说。
主仆二人等了一下午,晏长歌撑不住,支着手在一旁睡着了。
醒来是在自己的床上,被子把手脚都盖住了,长发被人解开,铺在枕上,睡眼惺忪,慢慢才看见坐在床沿边的晏长陵。
他没睡,幽深的眼眸对着晏长歌,见她醒了微微一笑,手抓着她柔嫩的小手,一下没一下捏着。柔若无骨,说的就是他四姐姐罢。
“四姐姐怎么不睡了?我今日采了一捧花回去,就见你睡在我那,我住的地方床太硬了,怕你睡不好,就给你抱回来了。”晏长陵解释道。
“你……”她刚刚睡醒,脑子还不大清楚,只觉得这家伙在扯,一脚踹到了他腰上,道: “当我傻,我便不用脑子也知道我等了你一个下午,你采一捧花这么久,干脆说你是偷鸡摸狗去了。
你还小,爱玩儿是天性,下次可要记住了,出门锁门,入夜回来,外面不安全。”
听着她的叮嘱,他眼里浮出浅浅的笑意,垂眸看着那只小脚,白玉似的,小巧精致。握在手里,软的像是一捧江南的雪。
不过这动作在晏长歌眼里却不怎么好。
她想起来晏少谙曾经就这么玩过,于是脚要缩回被褥里。
晏长陵便放开了,他看见了她的不悦,伸手抚平她的细眉。柔声道:“今日是不高兴吗?”
“日日都是高兴的。”晏长歌道。
她敢打包票,没什么比重活一次更高兴。这说的是肺腑之言,晏长陵闻此便笑了笑,把她的衣衫从屏风上拿给她。
“你今日究竟是去哪了?”穿戴好后晏长歌问道,把食盒打开,里面的东西都凉了,怪可惜的。
晏长陵不语,直到丹椒这丫头匆匆跑进来,跟祖坟冒青烟似的。
“怎么了?这么毛毛糙糙的。”晏长歌道。
丹椒嘿嘿一笑,就是不说。
晏长歌:……
而晏长陵叩在桌子上的手不动了,转身看着窗外,那处有火光的地方丫鬟仆妇吵吵嚷嚷的,有事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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