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累，却还要一直前行，我常常想取代你的存在，却发现自己一直害怕你的消失。
1.
“妹妹，穿上这件礼服真好看呢！”齐刘海长发的女孩看着身边面孔相似，却感觉截然不同的女孩，毫不吝啬地绽放阳光般的微笑，女孩子就是应该多穿几件鲜艳的衣服，不要整天阴阴沉沉的。”
“嗯，”妹妹偏头凝望姐姐涌满笑意的眼神，仿佛周围的光裹住姐姐的身体，在阳光的牵引下，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姐姐真是一个完美的人。妹妹低下头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阳光射过姐姐，投下的阴影网住妹妹娇小的身躯。
“真的很期待今天的宴会呢！”姐姐欢快的声音活泼在车子里面，“不知道又会遇见哪些人呢，哈哈！”
车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缓缓像前行驶，周围的房子、树木掠过人的眼眸，带来夏日的风情。
“这，这怎么看都不是一场噩梦吧！”苏晓透明的身子漂浮在空中，看着车窗内的少女以及来往的车流，周围像蒙上了一层雾一般，隐隐约约，琢磨不透。
“为什么我只能清晰的看到两个女孩子啊？”
“因为春大人是跟随梦境主人的意识一起行动的，梦境的主人看到多少，春大人就能看到多少。”
“那我能做什么？”苏晓看着自己漂浮在天空的透明身影，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看不到，摸不着，“这样子……能做什么？”
“首先，春大人必须先找出梦境的主人。”
“什么？！这个梦境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吗？”
“春大人，放心，放心，虽然梦境里出现的所有人都可能是主人，但是所有的梦境都会围绕这个主人展开，所以找出来不会很困难的。”
“那找出主人后怎么办？”
“找到梦境的主人后，到他/她的面前，春大人就会变成梦境主人想看到的人的模样哦。”春愿趴在苏晓的肩膀上说，“春大人，脚一沾地就会实体化，但是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变成了与梦境主人毫不相干的人处理起来就会很麻烦的，所以一定要先确认谁是梦的主人。”
“嗯嗯嗯，明白了，然后呢？”
“然后……没，没有了，接下来就靠春大人了。”
“什么？！”苏晓拧着眉头，捏住春愿的翅膀，“只有实体化一个能力吗？！！”
“是，是呀。”春愿惨兮兮地用它复杂的碎片化的双眼盯着苏晓，“春大人，刚，刚开始，能力，还，还不够，所以，所以……”
“那我是要喊着她/他不去死？！还是发挥嘴巴的喋喋不休做心理辅导师啊！？”
“那，那也，不是不可以……”春愿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不再说话。
苏晓觉得头发一根一根炸开直冒烟，心里的怨火揪成一团堵在胸膛中，她盯着春愿良久，叹了口气，把它放回肩膀上松开翅膀，心想，哎，算了，真的是上了条贼船。
风轻轻柔柔地拂过人的脸庞，车内少女欢乐的声音与苏晓，春愿空中的讲话声交织着，像乐章一般飘飘渺渺沉进了金色的阳光中。
“呲——”一阵刺耳的轮胎刹地声打破了宁静，车身“轰”的一声爆开，巨大的碎片袭向空中的苏晓，“怎么回事？！”苏晓下意识地抱住脑袋避向一边，碎片的一角穿过了苏晓透明的身体。
“放心，春大人，透明状态下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是无法伤害到你的。”春愿在苏晓的头顶盘旋着。
“砰”地一声，阳光支离破碎，这一刹那，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睁大的双眼、沾满血迹的脸庞、飞扬的尘土、冒烟的车身，覆上灰蒙的天空。周围的车流突然消失，四面燃起熊熊烈火，叫嚣着吞噬一切。倒在血泊中的少女血肉模糊，瞪大的双眼凝望着妖艳的破碎的大火，溢满了绝望与不甘。
“狗血的，万恶的车祸呀。”飘在空中的苏晓感慨着。
“不要！！！”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穿透火海，火肆无忌惮地张开它的爪牙，将一切埋入了火海中，这时天旋地转，隐入一片黑暗。
这是……，苏晓的身体收缩挤压，吸入了无底的漩涡中，换梦境了吗？
2.
“呜呜，芝远，我的芝远……”一位中年妇女埋在中年男子的胸前低声哭泣，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背后。男子蹙着眉头，拧成一股绳似的，整个人都被生活抽空剩下一个躯壳伫立在那里。黑色的压抑的气氛揪得人的心都喘不过气来。
“这是？那两名女孩的爸爸妈妈？”苏晓心想，可是这个哭泣的声音我怎么好像听过？火海里撕心裂肺的喊叫突然拉回苏晓的思绪，原来，原来，这个声音是火海最后的尖叫声啊，难道？这个梦境的主人是这个妈妈吗？
高台上烛光跳动，映照在黑白相框里女孩的阳光般的微笑上，如一片讽刺生命的花瓣飘落，浮现与若隐若现的灰暗光芒中。
“看来，有人进入死亡的界限了。”春愿趴在苏晓的肩膀上说。
“嗯。”苏晓沉默点头，静静地看着面前憔悴的两人，瞥见了烛光下他们身后厚重的紧闭的房门，隐隐约约。
不知道门后的世界又是怎样的？苏晓心想，挪动自己透明的身子一点一点融进那个房门中。白，刺眼的、一望无际的白冲击着苏晓的视野。
“这是，病房吗？”苏晓心想。
白色的床上躺着全身缠绕绷带的人，仅露出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周围空荡荡的，一阵风飞来，白色窗帘随风轻轻扬起，光芒斑驳的有点疏离。枕头边一枚戒指不合时宜地熠熠生辉。
“这是，车祸的幸存者吧。”苏晓飘在空中说，“想必内心会更加痛苦。”
床上的人轻微□□了一声，眼睑微微拉扯着慢慢睁开了双眼，又眯起眼睛，略偏着头，视线转向虚无缥缈的空中，眼神中空洞无物，仿佛什么东西都不存在一样。
这时，门“吱呀”一声推开，身着黑裙的妈妈轻轻走了进来，她低下头抹抹自己的脸，长吸一口气，轻手轻脚走到病床边，看到床上的人睁开双眼，死灰似的眼睛里迸出一丝光芒。
“芝遥，芝遥，你醒了？”妈妈嘴角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像崩溃的堤坝，掩面痛哭起来，“芝遥，芝遥……”
“芝遥？”床上的人发出虚无缥缈的声音，身体颤抖，一只手缓缓抬起，悬在空中颤动，又慢慢放下，似乎想努力触碰妈妈散乱的头发。她眼睛无力地睁着，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令人疑惑地迷雾似的声音：“芝遥？”
大风闯进窗子内，席卷着飞扬的窗帘、彻响的哭声以及无力地苍白，周围的一切叫嚣着撕裂空气旋进飞扬的空中。
“啊咧？”苏晓望着前方一棵参天大树，吃惊地张大嘴巴，“我怎么回到梦境森林了？”
“春大人，那个人的梦，醒了呀。”春愿在头顶盘旋着，“可是，这种状况，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是呀。”苏晓望着眼前失去绿意的树干，光秃秃地留着一片黑色的叶子在枝干上苟延残喘。满地的落叶随风轻轻颤动，苏晓蹲下身捡起一片落叶，感慨：“谁又知道上一秒还是满树的绿叶呢？”
“明天再来吧。”
“嗯。”
3.
“姐姐，等等我，等等我！”一个穿绒黄裙子的小女孩奋力奔跑，追赶前方着红裙的女孩。
“嘻嘻，妹妹，你好慢啊！”姐姐回过头莞尔一笑，阳光倾洒般，却又转头向前奔跑，慢慢的，慢慢的，拉开了光影的距离。
妹妹周围的光芒逐渐淡去，留下一圈光影禁锢于自己脚下，在昏暗的角落里怔怔地看着姐姐的背影渐行渐远。在光芒中前行的姐姐拉着小提琴，随着乐音旋转起舞，脸上咧开的笑容如冬日正午的阳光般耀眼却又冰凉地透入心底。
“芝遥真棒！芝遥真厉害！”一名女子蹲着身子揉着姐姐闪着光芒的秀发，脸上笑着，万物复苏。
那是，女孩的妈妈？飘在天空的苏晓看着那名笑容明媚的女子，记忆与昨晚的梦境重叠，那个面如死灰、泪流满面的妈妈幻影一般沉寂地浮现在此刻明媚的脸上。
我，我就像丑小鸭一样。
女孩空洞的声音回响在光影交织的梦境中。“咦？怎么回事？！”苏晓看着下空温馨的光芒四射的一幕，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悚了。
“春大人，这是梦境主人的心声呢。”春愿说。
“心，心声？”好像我昨天梦境里也听过，可能因为没有这么空旷寂寥才没有注意到吧？
苏晓一边想着视线一边向下空寻索，一个小女孩伫立在黑暗角落小小的光圈里，远远注视着对面光芒包裹的地方，眼眸里迸出的光似乎与远处的光融成一线，可望而不可即。
“这是妹妹吧。”苏晓喃道，“那个心声，是妹妹的吗？”
“可是，姐姐是芝遥的话妹妹就是芝远吧？？”苏晓心想，“可是，可是，昨天的梦境中芝远不是去世了吗？难道……？”想到这儿，苏晓心口一缩，看向黑暗中夺去存在感的女孩，孤独无助地像蜷缩的受伤的野兽。
小小光圈里的女孩伸手触摸面前遥远璀璨的光芒，黑暗的虚空穿过她的指缝。她轻握了一下，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住。所有光芒隐退，空气中弥漫若有若无的笑声，血红的玫瑰花瓣从虚空中缓慢掉落，飘飘洒洒，满天飞舞。
“芝遥，你回来了。”身着黑裙的妈妈笑着看着女孩，蹲下身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头发凌乱地混着天空落下的血红花瓣，像一滴血落在人的心尖。
“不，不是，我不是芝遥，我不是芝遥！”眼泪顺着女孩的脸庞滑落下来，身体僵硬，黑暗中闪现各种各样的人向女孩圈拢过来，每个人都微笑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芝遥，芝遥，你回来了。”
“不！不是！我不是芝遥！！”
没有人在意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每个人脸上都笑着，却像一把把刀凌迟她的身体。
“不！我不是芝遥！！”女孩的哭声响彻整个梦境，一切开始抖动起来，所有黑暗褪去，独留她一人站在空白的中央。她奔跑着，奋力向前奔跑着，眼泪顺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在空中飘扬。
“等一等！”苏晓心觉她要逃跑，赶忙飞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脚尖沾地的瞬间，光芒万丈，裙舞飞扬。她停下脚步，猛一回头，通红的流泪的双眼瞪得如铜陵一般，眼中流光微微抖动，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怎么，怎么回事？看到我像见鬼一样？！”苏晓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表情归于破裂的边缘，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略微松懈。
“不要！！！”一声穿透身体的哭喊刺破天地，“啪嗒”“啪嗒”破碎的声音随之袭卷，天地破裂、旋转形成一个硕大无底的漩涡，张开黑暗的爪牙，将一切迅速地吞噬殆尽。苏晓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旋转着，在黑暗里拉扯撕裂，最终晕倒在黑暗之中。
“啊？——怎么回事？”苏晓睁开双眼，瘫软在地上，耳边依旧回想着冲破鼓膜的声音，隐隐作痛。
“我又回到梦境之森了？”苏晓望着眼前枯萎的散发黑色气息的树木两片硕大的黑色叶片高高悬挂在枝干上，随着风声微微飘动。
“春，春大人，那个，那个，她的梦崩塌了。”春愿声音微颤，似乎余魂未定。
“崩，崩塌了？！”
“是啊，不正常的梦碎裂了。”
可能是因为我吧，苏晓思索着，偏过头问春愿：“春愿，我变成谁了？她到底看到了谁呀？”
“她的，她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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