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闻君山南我亭西

小说:不戏言 作者:由天
    弛瑜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只是觉得燥热和干渴,双手胡乱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却怎么都扯不开。

    尹人这时候差不多明白了,弛瑜大概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于是抬头环顾四周,看见那碗喝了一半的药膳。

    被下药了?

    尹人叹了口气,想起身去仔细看看,却感觉到弛瑜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他身子一僵,又去看弛瑜,发现弛瑜还是闭着眼,似乎是觉得他的肌肤能让自己凉快些,于是又伸长了手臂顺着他的衣领贴了进去。

    “老实一点,你再这么摸下去我也要热了。”尹人像是在与弛瑜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说着便把弛瑜的手抓出来按在床上。

    弛瑜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又抬起另一只撕扯着衣服的手继续摸索,然而还没抬到一半也被尹人按了下去:“这药劲有点大啊——能不能醒醒?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欺负你,然后事后再被你打死。”

    弛瑜难受得一塌糊涂,奈何手不能动,身上又一层层裹着衣物,只能不住地扭|动摩|擦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而尹人这边也不好受,他正忍受着每一个正常男人都很难忍受的煎熬痛苦,并摇摇头拼命告诉自己不行不行:“别扭了,你还是清醒时比较讨人喜欢。”说罢在弛瑜腹部穴位上一击,又把她揪起来在背上敲了一下。

    强烈的反胃让弛瑜陡然清醒了几分,趴在床边吐了个痛快。

    尹人这一招是医书上学的,本身是想用这一招来整治戏楼里喝醉酒醒不过来的醉汉们,想不到在弛瑜这儿也能几次三番地用上。

    而弛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她的记忆只到尹人将自己丢在了床榻上,再清醒过来时便一阵反胃,趴在床边把能吐的都吐了。这时起身仔细一看,却见自己前襟敞开一半,就快要遮不住什么,而原本绾住的长发此时已经散开,披散了一身。再一抬头,尹人正伏在自己身上,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弛瑜也是一个条件反射,“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尹人脸上。

    好在弛瑜现在没什么力气,这巴掌也不重,但打在脸上总归是疼的。

    而尹人,从来没被这么打过。

    如果说原本他看起来有几分玩味,又有几分难以自持,那么从挨了这一巴掌开始,尹人的眼睛眯了起来。虽说没什么动静,但是弛瑜能感觉到他的一腔怒火马上要溢出来,不由也是一怔。

    直到这时弛瑜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虽说刚才吐了一通好些了,但是身上那种燥热确实还在,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痒,又不太像是痒……

    就算意识清醒了一点,可弛瑜的身子却依旧不听使唤地向尹人贴了过去。

    下一刻,尹人打开她的手,为她将衣襟拢好,又按住她的肩膀向后一推,冷冷道:“陛下请自重。”

    弛瑜羞愤欲死。

    尹人下了床,不紧不慢地去几案旁拿小勺搅了搅那碗药膳:“现在还能往我身上贴,看来有一部分药已经过了胃了,若是陛下需要男人,臣妃便去叫外面的侍卫们都进来?”

    弛瑜额头上全是汗珠,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仿佛被抽了筋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差不多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自知理亏,也不与尹人争执,只问道:“汤里被下了药?”

    “而且药性还挺烈。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这种好物,日后你我云|雨之时倒可以用上一点来助助兴。”

    弛瑜擦了把汗,声音里有些发颤:“休要……胡说……”

    “我胡说?”尹人侧靠床栏,居高临下地看着弛瑜兀自在床上努力控制,“陛下可知自己方才是什么样子?躺下便开始扒自己的衣服,我想起身还被拉了回去,在我脸上身上一气乱摸解渴不说,清醒后上来就给我一巴掌,这笔账我定是要好好清算的。”

    “我……”

    “张弛瑜你给我记住,我若想要你,根本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倒是你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我一个白白净净的良家少年郎就这么被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了一通,你日后还有没有脸说我不过是你身边的一个谋士?”尹人说着起身向门外走去,“自己忍着吧,我去瞧瞧你那位染了风寒的小皇后。若不是我与你谈话拖了这么久,药性发作时你应当已经到了凤和宫吧?”

    “等等……”弛瑜现在嗓子打不开,眼睁睁看着尹人走了出去,听见他对门外的白绫吩咐道:“去打盆冷水来,给陛下降降火。”

    阿阳之前一路跟着尹人到了承隆殿,然后便一直在殿门口候着,不一会儿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的声音就让她和同样站在门口的白绫面面相觑。

    又过了一会儿,尹人出来了,且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她忙跟上尹人,却发现尹人走的不是栖灵宫的方向:“尹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凤和宫。”

    “啊?这么晚了,去那里做什么?”

    “小瑜儿被下了药,刚在寝殿里发了半天春,我差点没把持住。而若不是今日我恰巧来找她,她是与韩亭西约好相见的——我这么说,你懂了吧?”

    尹人的眼睛眯了起来,阿阳浑身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那把雌匕至今在尹人身上,一路亮匕首比亮腰牌还管用,畅通无阻地直接闯进了韩亭西的寝宫。

    韩亭西那与弛瑜约好的画刚画完没多久,正平铺在那儿等着风干。这画子被尹人瞅个正着,当下怒意更甚,直接将砚台倒扣在了画上,墨汁立刻糊透了整张纸。

    韩亭西本身愣在那里,见状也是怒了,吼道:“你做什么!”

    尹人把砚台向地上一摔,便气势汹汹地直冲着韩亭西去了,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冷声道:“年纪不大,下三滥的点子还不少,今日我就亲自送你去见阎王!”

    说罢匕首一抬,就要向韩亭西的脖子扎下去。

    阿阳吓得尖叫一声捂住眼睛,她知道尹人是玩真的,尹人又要杀人了。

    韩亭西也吓得当场呆住,然而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尹人皱着眉头看了看韩亭西脖子上的红疹,竟又把匕首放下了,看看那脖子又看看韩亭西的脸,突然将手一放,退开一步用袖口遮住自己的口鼻,高声道:“陛下有令,现在起凤和宫所有人不得离开凤和宫一步!”说罢又带上阿阳匆匆离去。

    这一次尹人走的是刑房的方向,路上尹人吩咐阿阳道:“不用再跟着我了,你去太医院多找几个太医前往凤和宫,之前应当是误诊,韩亭西的病不是风寒!”

    另一边弛瑜将冷水浇了自己一身一头,又对着承隆殿的墙壁一顿揍,好不容易把身上那阵火消了下去,又匆匆赶往凤和宫。

    到凤和宫时,门口的侍卫跪下行礼,弛瑜气息仍有些不稳,但还是尽量如常:“起来吧。刚才尹妃可有来过?”

    侍卫起身抱拳道:“尹妃大人来过,传了陛下口谕,令凤和宫人不得离宫一步。各位太医也已来到宫中多时了。”

    弛瑜皱皱眉头不再多话,快步进了凤和宫,却发现尹人叫来的太医竟不止一个,已经安排了凤和宫的下人们排成几队,挨个号脉。

    宫中的人见陛下前来,纷纷跪下,未及行礼便听弛瑜道:“都免礼。皇后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较年长的太医刚站起来,又“扑通”一声跪下道:“老臣愚昧,之前未曾查出皇后的病竟是……竟是南方的热草瘟,如今皇后身上已经开始起疹……求陛下赐臣一死!”

    弛瑜这才想起昨日见韩亭西时那种异样的感觉,竟是因为韩亭西的症状与自己前一阵子在奏章中看到的极为相似。

    这场瘟疫的病患,在患病前期除了脾气暴躁些不会有什么异常,之后便是不停地咳嗽、胸闷、腹痛、气结,然而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任何异常,到了身上起疹时已经是中后期的症状了,在这之后病情会恶化得非常快。

    而所谓的南方疫情有所好转,其实也就是能大致通过脉象找出前期患病的人,用药草加以控制和预防,也查明了此病通过哪些途径传染,所以也减弱了病情扩散。但是弛瑜十分清楚,至少她在奏章中没有看到过身上开始起疹之后还能救活的例子。

    弛瑜心下一凉,抬头便看见韩亭西已从寝宫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自己。

    弛瑜也隔着满院子的人看了看他,但表情很快归于往日的那种沉寂:“宫中染病的有几人?”

    “禀陛下,包括皇后在内,已查四人。”

    “等会将患病的人立刻送往城外山庄,同去太医三名,其余人一个月内不得离开凤和宫半步,另派一位太医每日为他们号脉,若有染病者立刻送出宫去。至于寝宫内还有那些皇后用过的东西,由太医院的人负责。至于你没能诊断出皇后的病情……”弛瑜低头看了那年长太医一眼。

    确实很难想到远在京都的皇后会染上南方的疫病,而且这病早期本就是难以查出的,这太医倒真未必是故意,但误诊皇后的病情,也确实是他失职:“至于你,究竟是知而不言还是失职无能,你们医者的事医者解决,你的罪便交由沈御医来定吧。”

    安排好这一切后,太医们继续为剩下的人诊脉,其余人也忙活起来,准备送皇后出宫。

    弛瑜径自来到韩亭西面前:“你觉得怎么样,很难受吗?”

    韩亭西却退了一步,慌张道:“陛下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弛瑜脸色很不好。她几次三番保证会保韩亭西性命无忧,对于凤和宫的下人她筛选得比自己身边的人还细致,不料却还是没有防住——按照这个发病的时机,怕是韩亭西还在韩府时便已经染病了:“无妨,你现在这个病期,正常的谈话并不会染病。”

    韩亭西站回来了一点,试探着问:“太医说,这病是那种南方近期的瘟疫,已经死了好多人了……我的病是不是不会好了?”

    “不要乱想,南方的大夫不比宫中的太医。你去城外山庄小住几日,待病好了,朕派人接你回宫。”

    韩亭西笑笑,干脆地答道:“好。”

    他不再追问,反倒让弛瑜觉得不安,她隐约觉得韩亭西已经断定了什么:“正常的情况下你绝对不会染上这种病,待你回到宫中后更要多加小心。朕说的你明白吗?”

    “是有人想害我?”

    “不,是有人想害朕。有人想通过你将病传染给朕。”

    “方才尹妃来了,他拿着刀,想杀了我。”

    “……之前出了点事情,他对你可能有些误会。”

    “陛下可是真心喜欢他?”

    弛瑜被问得一怔,片刻后答道:“他是朕的妃子。”

    “陛下总在维护他,那日池塘边还有现在,都是如此。而且陛下看他的眼神也与看旁人不一样,颇有些寻常夫妻小吵之后的神色。”韩亭西低了下头,再抬头时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温和和的,像只温吞小动物,“陛下总是不想对任何人有所冒犯,出了事总会先反省自己,我能感觉到陛下对任何人说话都是在脑中反复想过,再把话说出口的。陛下总是这样,的确让人心生敬慕,但是陛下这些年一定过得很累吧?陛下越是客气,越是让人觉得被拒千里之外,所以我想陛下身边应当多得是折服于陛下风采,却不敢真正接近陛下的人,确实我也是如此。”

    “那日尹妃告诉我,我在陛下眼中不过是个孩子,陛下那时选王妃,也是凑巧选中我,我自讨没趣,非要去问过陛下,反倒碰了一鼻子灰。其实我早该想到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陛下看他的眼神有感伤、有嗔怪,甚至有几分惧怕,而待我从来都是那样,话想三遍再出口。或许陛下自己反倒觉得自己是在疏远尹妃,但是换成其他任何人陛下都会是一番公事公办的模样,陛下待尹妃终究是不同的。”

    “我不学无术,很晚才知道南朝是唯一一个女子为皇的朝代,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皇帝是理应受人尊崇的,皇后与妃子也理应是男子,而且陛下的后宫里也是该有许多男子。所以很多人说的我只是在慢慢理解。为什么陛下这个女帝的地位如此尴尬?为什么男人入宫为后为妃是很屈辱的事情?为什么我的家人会一心想再生个姓韩的男孩?其实这些事情在我心里至今是没有一个答案的,在我心里陛下已经是个会真正善待百姓、又能将事情做好的仁义的君王。”

    这时,元吉过来请道:“陛下,大人,轿子已备好了。”

    元吉也染了病,此番他会与韩亭西一同去城外山庄。

    韩亭西最后同弛瑜作了一揖:“陛下保重,我这便去了,但愿这些日子里没有惹得陛下讨厌才好。”

    韩亭西一番话说得弛瑜哑口,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韩亭西这是照着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的结局留给她的这番话。

    弛瑜想说点什么,她是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的,但是任何一句话在脑中想了三遍后都被她否决了,她觉得都不合适。

    韩亭西笑笑,也不再等,迈步向前,上了轿子。

    待到轿子离去,弛瑜还站在那儿,心中一团乱麻。片刻后,理理思绪,抬头问那些太医道:“是何人去太医院传太医来的?”

    有一年轻太医作揖回道:“是栖灵宫的婢女,说是传陛下口谕,命太医前往凤和宫。”

    “那婢女现在何处?”

    “臣不知……对了,她命我们前来凤和宫后便向刑房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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