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此生不悔入紫宫

小说:不戏言 作者:由天
    “二殿下……?”韩亭西轻轻开口。

    弛瑜被他叫得一怔,也抬头看向他。

    彼时韩亭西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要跪:“陛下!”

    弛瑜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伸手在他跪下前把他捞了起来,然后又恭敬地放开手后撤一步:“韩少爷不必多礼,在下今日是为致歉而来,至于君臣之礼,日后再行不迟。”

    “致歉?”

    “正是,在下那日情急之下说立韩家少爷为妃,如今又阴差阳错让韩少爷成了皇后,在下自知无论如何不能弥补韩家。但韩少爷放心,但凡我在一日,便保韩少爷与韩家一日安宁。事已至此,实属不得已,我知韩少爷心下屈辱,但……”

    弛瑜一个人认错认个不停,话到一半却发现韩亭西正歪着头看自己,嘴上又是一顿。

    韩亭西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不该笑,但他有些忍不住,因为面前这人,一点皇帝的样子也没有:“我为何要觉得屈辱?”

    韩亭西是真的不明白。他只是知道,自己就要与幼时那个清晨遇见的姑娘成亲了,而父亲和姐姐总说这不是件好事情。

    所以,他大概有些明白弛瑜为什么要同他道歉——或许因为日后他们生下的子女不会姓韩。不过对于弛瑜所提到的“心下屈辱”却是一头雾水。

    弛瑜被他问得一怔,也看了他良久,确定了他不是装傻充愣,而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韩亭西答得倒是认真:“就像陛下曾经说的,我不是习武的好材料,所以我爹也不教我那些,可他也常说我也不是从政的料,也没教过我太多。诗词歌赋我通一些,平日里画子画得多,陛下想看吗?”

    弛瑜忙道:“不必了,在下前来韩府,尚未见过韩大人,怎么好进内院。”

    韩亭西看看她,还是有些发笑:“陛下和小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话弛瑜听着别扭,因为韩亭西明显还小自己两岁,说话却像是看着自己长大一般:“韩少爷慧眼独具,常有人说在下与幼时判若两人……”

    弛瑜话到一半,动作间撩起了袖口,伤口正被韩亭西看个正着:“等一下,你流血了!”说着便想上前去看个仔细。

    弛瑜忙收起手来往后退。她自己的伤口自己清楚,不过是方才与杨燕祺较劲时略有渗血,远未到血流不止的地步:“无妨,牵扯到了旧伤罢了。”

    即便弛瑜这么说,那狰狞的创口还是看得韩亭西心惊:“早听闻先帝驾崩那夜陛下为救先帝独闯承隆殿,可是那晚受的伤?”

    弛瑜还是那副稳稳当当的语气:“并非,身处此位,除此以外还有许多需要受伤的地方。”

    听了这话,韩亭西便不觉得面前这人“假正经”的模样有多么有趣了,似乎还有些可怜起她来了:“所以人人都说与你成亲是坏事?”

    “若你是王妃,那我尚且不能担保,可若你是皇后,那我尽全力保你性命无忧。只是生活在宫中,或许不比韩府惬意,你或许要学着忍耐很多事……”

    “无妨,我一直很擅长忍耐,”韩亭西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显得太心急,似乎巴不得入宫似的,不由得脸上发烧,“因为一直以来我不愿意的事儿,除了忍着也没别的法子。”

    而弛瑜这边又硬是把这句话理解为韩亭西对于“入宫”一事的不情愿,陷入深深自责的同时又向韩亭西行了一礼。

    韩亭西还是想得太简单,他知道入宫后自己要忍耐许多,可后来他所要承受的远远超出了他此时的预期。而对于弛瑜来说,从一开始她就自觉亏欠韩亭西太多,那时她便决定了无论如何保他一生安宁,哪怕她对这个小自己两岁的男孩从未动过真情。

    说实话,弛瑜不是很明白如何与韩亭西交流,她对山水画卷少有涉猎,只是韩亭西提及一些大家和画法时,弛瑜能稍作附和罢了,即便如此韩亭西似乎还是聊得挺开心。不过对于弛瑜来说,这段时间就很难熬了,长得让她觉得韩耀来得未免太迟了些。

    话说韩亭西与弛瑜攀谈时本是散着湿发,后来利落地拿发带绑了起来。夏日炎热,头发干得也快,饶是如此韩耀向弛瑜叩首行礼后还是训斥了韩亭西仪容不整,责令他回房间去。

    待韩亭西离开,弛瑜与韩耀表明来意,略坐片刻后便离开了韩府。

    因为天刚蒙蒙亮时就要早朝,白绫时常悄悄提醒弛瑜她还有几个时辰的觉可以睡,到离开韩府时便发现没几个时辰可睡了。

    “这个韩大人,似乎还是希望有回旋的余地呢。”白绫困得揉着眼睛跟在弛瑜身后,“他是真舍不得韩少爷入宫的。”

    “倒也未必是舍不得韩亭西,应当是舍不得儿子,”软声软气地客套了半响,如今身边只有白绫,弛瑜言辞也直接了起来,“你可有注意到韩耀领口的一抹红胭脂?”

    白绫一怔,有点不好意思:“注意这个干嘛,肯定是韩夫人的呗,就算韩大人在外面有些什么花花草草,也不是咱们管的事儿呀。”

    “可韩耀的官服是新换的,不是穿了一天的模样,头发很整齐,但发梢是湿的。所以大概我们到韩府时,他正准备沐浴,之后又匆匆更衣绾发,还染上了女子的胭脂,这才耽搁了许久。韩夫人端庄稳重,定不会在韩耀急着见我时有所纠缠,而且那脂粉色泽过艳,不是韩夫人的年纪会用的。”

    白绫顿悟:“所以说韩耀在府上养了个小狐狸精?好嘛,都说韩耀对韩夫人一心一意,不曾纳妾,如此这般还不如纳妾呢,好歹给个名分啊……”

    “恐怕韩耀也只是为了……”弛瑜正说着话,突然没了话音,因为她看见一队宫里的侍卫打着灯笼从前面一条街横穿而过,其中为首的正是承辞的近侍。

    那些人不知要去哪里,并未注意到暗处的弛瑜和白绫。

    弛瑜抬头看了看月亮,算了算时辰,又看向侍卫离去的方向,突然心下一惊,叫道:“我知道了!”说罢拉起白绫便向反方向跑去。

    弛瑜是拉着白绫跑去了国舅府,把白绫往国舅府里一塞,转头便又一溜烟跑掉了。

    她知道带着白绫不方便也来不及,可又不放心白绫一个人去别处,对于弛瑜来说她唯一放心的就是国舅府,在她心里,除她自己以外只有子伦能保白绫平安。

    弛瑜跑得非常快,即便穿着裙装跑起来真的难看,但确实是快得可怕。她一路抄近路在那些侍卫之前赶到了慕金楼,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算账的管事说已经打烊了。

    弛瑜喘了几口粗气,向高处看了看,立刻转身进了隔壁的青楼,无视了老鸨与娼|妓的纠缠跑到三楼窗边,翻过窗子纵身一跃,猴子一样就跳到了慕金楼一角的吊脚楼上,吓得身后一片尖叫。

    而弛瑜这边未作停歇,立刻下楼去一把推开房门:“尹……”

    一声“尹人”还没叫出来,弛瑜又“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她的脑子是空了一下的,旋即脸上烧红,继而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画面。

    她知道承辞的近侍此时出宫必不是做什么好事,鉴于那些侍卫走的是慕金楼的方向,且看时辰正是戏楼散场时,弛瑜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尹人。

    毕竟尹人已经在承辞面前露了脸,弛瑜早觉得既然自己都会觉得尹人的长相眼熟,那承辞必然也会记得元帝时期的萤妃。

    慕金楼的体系在宫中四通八达,弛瑜本人一直无心去管这些,但或许承辞发现过什么蛛丝马迹。

    这么一想,弛瑜倒是想起一件她一直想不通的事。

    当初弛瑜想将皇位拱手让给大哥,向承辞表明自己愿假意行刺大哥时,承辞却要她“见机行事”,最后在慕金楼的茶水中下了毒。弛瑜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承辞希望自己死在慕金楼里,如果说是因为这样一来,成辞就有借口调查慕金楼,那么一切就合理了。

    之前弛瑜虽说没死成,但也是在慕金楼引起了一点乱子,这个借口让成辞派人前去慕金楼已经绰绰有余。

    弛瑜把各种关系理得八九不离十后,便至少确定了尹人与成辞绝不是一伙来给她下套,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去给尹人报信。

    弛瑜倒也不是贸然推门,只是她以为若是尹人在里面有什么不方便应当会锁门,既然门是虚掩的,那应当无碍,心急之下便想推门而入,却不想入目便是一片白得刺目的裸背。

    是的,门还闪着一扎宽的缝隙,但是尹人就是在里面换衣裳了。

    “进来,关起门来就想装作没看见吗?”尹人倒是气定神闲,一边穿起男装,一边叫道。

    弛瑜踌躇了一下,才又推门而入,此时的尹人妆还未卸,身着素色男装的模样让面孔更加妖冶异常。

    看着弛瑜穿着裙装的样子,尹人也是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打扮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去韩府了?”

    弛瑜语塞片刻,决定先谈正事:“快跟我走,承辞的人来了。”

    “没事,你在慕金楼出事后,他们已经来过一回了。”

    “……你怎么没告诉我。”

    “因为没出什么事,记录宫中事务的纸卷在你中毒那天就已经全部烧掉了。除非他们能剖开我的脑子看看,不然他们什么都找不到。”尹人边说边撤下发冠簪钗,甩下一头乌发,“不过这回他们不见得是想找那些纸卷的了,大概是来找我的。”

    确实,如果承辞能发现慕金楼这个地方有问题,那么不难想到那个手拿圣旨凭空出现的男子与慕金楼有关系。

    “所以先离开这里吧。”弛瑜说得很对,确实当务之急应当是带尹人离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逃了这一回,下回怎么办?”尹人不慌不忙地坐到桌前,似乎又是要卸妆了。

    适合男子居住的素雅儒气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脂粉味,尹人身上的反差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弛瑜顿了顿,问道:“你想怎么办?”

    尹人背对着弛瑜阴险地笑笑,轻声道:“你纳我为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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