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管家很紧张地给白琚琛打了一个电话,白琚琛放下电话就赶了回来,他看见白莞的爆炸头果然惊呆了,白莞看见他表情忽然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把头埋到沙发的靠枕里去。白琚琛把她拉了出来,坐下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于是白莞很沮丧地和他说了今天所学的准媳妇课程。
白莞最开始想补课女红,她把费太太唤来教她,可是除了穿针学得挺快,剩下都不行了。她把自己的手扎了几个小破口后,费太太和阿茉都劝她放弃吧,以后雇裁缝就好了。
白莞于是又跑去想学煮饭。这时候就惊动费管家了,他出生正统管家学院,从来没有听说贵族千金要下厨房的。他劝白莞说这些是属于下人的事情,她不应当学。白莞摆摆手却说,中西国情不同,中国的媳妇是很可怜的。而且她是会煮饭的,她只是不会生火,她的拿手菜有:拍黄瓜,凉拌西红柿,炒鸡蛋和紫菜蛋汤。言罢她还做出了一道拍黄瓜来给众人品尝。费管家十分严肃地不赏脸,可厨娘们个个惊叹,说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黄瓜。
白莞信心大增开始学烧火,她觉得烧火这一项生存技能十分必要,她以后还得帮慈济堂熬中药呢。开始她是一直没有烧起火来,抹得自己满脸的黑灰,后来终于烧起来后,她就连带把自己及腰的头发也一起熊熊烧起来,她尖叫地把柴火一丢就跑出厨房,却被门坎一绊,摔在台阶了上。这一跤她摔得十分惨,石阶正好撞在她手术的伤口上,她疼得人都说不出话了。
费管家看见她疼得抽搐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于是赶紧汇报了白琚琛。可是白莞并不想和白琚琛说自己动过手术,她只讲到自己摔得很惨,脸上都擦破了油皮。白琚琛看了看她的小擦伤,又看了看她烧得毛躁的头发,忍不住哈哈笑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小莞,以后白公馆和这里头所有的下人都是你的陪嫁,你不需要去学这些。”
白莞听罢却低下了头,她的心头是无法抑制的难过,她闷声说:“我不要,这么贵。”
白琚琛没有应她,后来他又听到她说:“我可以向你买,我很有钱。”
白琚琛笑了,他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他说:“那也成。”
白莞等回了自己的信,可是周家人却是把信寄到了源远。白琚琛收到信后从公司回去,他敲了敲白莞的房门,走进来,犹豫了片刻才告诉她:“周家为周朗定过一门亲事,是闽地刘家的千金。周朗想要退婚,周家人把他关起来了。也把你的信退了回来。”
白莞的脑子一瞬间全是空白,他也定亲了?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早定亲?他定亲了为什么向她求婚呢?原来都是骗人的。
白琚琛把信递给她,她脸色雪白,转手把信丢到壁炉里,壁炉夏日没有生火,于是几封散落的信在木炭上十分扎眼,她没有再管它们。她和白琚琛说她想一个人呆会,于是她一个人房间里坐了一个下午,吃完晚饭又坐了一个晚上。夜深的时候阿茉来服侍她休息,阿茉很担心她,她却对阿茉笑了一笑,她说:“我就知道,世间的好男子大约都是属于裴秀茵那样的女子的。”
她是一介孤女,没有父母为她筹谋,也没有好的家世背景,还是这个时代标准的老姑娘。她估想自己此生的结局大约就和阿茉是一样,一个人孤老罢了。
她曾经为了钱财道德缺失,如今也就抱着万贯家财形单影只。
白莞洗漱后就换了睡衣上床休息,她十分疲倦,却一直睡不着,最后终于睡去后,她梦见了妈妈,梦里卓母坐在她的床沿,她喊了一声“妈妈”,卓母摸摸她的头说:“瑾瑾,回家吧。”那一刻她忽然觉得非常的安稳与放松,如同飞鸟有了归巢,远航的轮船抵达了港口,长久的漂泊终于有了归宿。
白琚琛坐在书房的沙发里,脑中全是白莞静静地坐在那哀伤的样子。周朗给了她伤害,她还能呆在白公馆里,自己给她伤害的时候,她却是漂泊在外头。白莞回来后讲过很多云游四海的趣闻,可她却从来没有提及她怎样走出情伤,他也无法问。
白莞的衣帽间处在白琚琛的书房与她的卧室之间,她从前喜欢在白琚琛处理公事的时候,窝在旁边的沙发里看书,于是在房子设计的时候,特意在衣帽间里又开了一扇侧门,联通了书房到她的卧室。白莞在家里立的规矩里,书房是仆役的禁地。只有费管家平日可以敲门入内,其余仆役则一律不准靠近,即使是每日家庭女仆的保洁,也必须是在费管家全程监督下进行。而白莞的衣帽间只有贴身女佣在打理,因此,这可以算得上是一条隐秘的捷径。白琚琛之前从未走过这条密道,但现在他站起来,打开了书房的侧门,穿过衣帽间,走向白莞的卧室,他想偷偷看看她。
白莞发高烧了,她浑身烧得滚烫,人都烧迷糊了。白琚琛又是拉铃又是直着嗓子喊人,他的嗓音都是抖的。仆役们全都惊醒了过来,费管家与费太太披着衣服就赶来了,白琚琛让他们给医生打电话,小糖打了冷毛巾来敷白莞的额头。阿茉被关切的女仆挤到床尾,她很急,她知道白莞的病情,她直喊:“先生啊,小姐要送医院。”可是没人听一个南洋老妈子的。后来她急得抹了抹泪,回了房间一趟。
医生来的时候,仆役都清到了走廊上,阿茉抱着一卷厚册子却走了进去,她看见了两个穿白大褂的西洋大夫,还有四个背着药箱的护士,忽然就放心了下来,她于是把满是英文的病历交给为首的西洋大夫,她说:“大夫,小姐的病不能按寻常治。”
西洋大夫已经量过了白莞的体温,蹙眉听过她的肺音,他看见阿茉捧着的病历,拿过来翻看了一下,了然了自己的疑惑,他于是先命两名护士回去取氧气瓶,又转头和另一名大夫一起翻看商议起来。
白莞的处方被更改了,护士们重新给她换了新的药水,当白莞被罩上氧气罩的时候,白琚琛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一名大夫走过来和他说了一些话,可他竟然许多词汇都茫然听不大懂,最后他僵硬地从医生的手里接过白莞厚厚的病历,翻看了起来。
白莞睁开眼睛的时候,白琚琛就守在她身边,他的脸色比她还青白。她想和他说自己只是重感冒了,可是察觉脸上的氧气罩,她猜想他大约什么都知道了,自己估计又逃不了一顿骂。
小糖和阿茉见她醒了就跑去请候在隔壁的西洋大夫,大夫检查后又交代了一下医嘱,留下了两名护士,说明了三日后上门复诊的时间,才由费管家送其离开。
白琚琛也让仆役们都退了下去,他坐在床边,果然终于沉沉地说:“白莞,你掉到水坑里,擦破了点油皮能跨过半个上海来和我说疼,开胸手术这么大的事情,是可以商量也不商量就自作主张的吗?你动了手术为什么一声不吭?你任性也要有个尺度。连阿茉都知道你生病了,我不知道。你我之间的情分,抵不上你半路捡来的老妈子是吗?”
白琚琛从来没有这样严肃的骂过她。她原本想顶回去:我就想和你没情份,你是我什么人呢?可是她人还十分疲倦,便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已经输阵了,肯定结果是吵不过他,只好干脆闭眼装死不应他。
白琚琛见她不言语,也不敢再出言指责。他满腹怒气,却满心愧疚,他终于知道她为何身形消瘦,她这些年的行迹,他终于有了完整的轮廓。他能谴责她什么?他年少自负时轻许的承诺全部都是空谈,他和她分开了,他从未护过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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